第4章 追逐与杀戮——小男孩
趁着女人将肥硕的身躯挤进门里的空挡，林谌瞅准时机，闪身逃了出去。
当晚陆渐最后听到林谌说话是那句：“陆渐你不得好死！”
陆渐倚着门口，慢吞吞地从兜里摸出烟来点上，眸眼半阖，神情惬意。
那女人充血的眼睛骨碌碌转了一圈儿，倒吊着眉眼盯着陆渐。陆渐注意到，反手拧了烟头，缓缓朝她吐了口烟圈，笑眯眯道：“你想得美，别动我的人。”
林谌跑出很远，这条窄小的走廊仍然长得没有尽头。耳边风声呼啸，胃里翻江倒海。此时此刻他所有感官都仿佛被拉扯到了极限，时刻注意着身后的动静。
整条走廊只有林谌凌乱的呼吸声和脚掌踩在水上的啪嗒声，那个女人似乎并没有追出来，或者是已经跟丢了。
不幸中的万幸。
林谌试着放慢了速度，用以做片刻的休息和调整呼吸。
突然——
身后响起让人生理不适的黏腻声音，声音以极快的速度在靠近，几乎要在林谌的耳边细密地炸开。
他惊惧回头，女人滴着脓血的脸近在咫尺。
“卧槽！”
林谌猛地提速，鼻间是女人呼出的腥臭，黏液的咕叽声始终在耳膜边跳跃，女人始终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比起追逐，更像是在戏耍他。
林谌不敢停，然而体力透支的虚脱感逼迫着他渐渐慢下来。他知道他一个普通人绝对是跑不过这个速度极快的怪物，顿生一种自暴自弃的想法。
不知过去多久，林谌只知道自己的腿脚酸痛再也抬不起来了，然而女人仍穷追不舍，始终跟他保持约半米，是一旦林谌停下来，她就马上可以扑上来把他拆吃入腹的距离。
这个走廊似乎是有尽头的，林谌眼前出现一道久年失修，生锈的铁门，林谌忍着胸腔被挤压的痛苦，缓缓抬起头，一缕暖黄的阳光打在他身上。
天亮了。
这个怪物会害怕阳光吗？
林谌揣着那点儿期待回头，只见那女人兀地停下，面容狰狞地盯着走廊尽头那扇生锈铁门，烂肉组成的四肢在阳光下慢慢化成脓水。
光就是从铁门缝隙里漏出的。
“成功了？”林谌一喜。
见女人化成了一摊脓水，慢慢流向地板各处，身体化成这个世界新的黏液糊在墙或地板上。
林谌停下脚步，眼睁睁看着。
危险解除，林谌这才发觉自己已经漫无目的地跑了几乎半夜。他的体力早就严重透支，此时他压根站不住，困意席卷全身。
林谌眼前一黑，软了身体向后倒去。
再醒来时，他躺在房间的床上。
他睡了个昏天黑地，此刻头仍如炸裂般地剧痛，心跳也仍然很快。
他睡得并不好，梦里各种场景片段穿插交错，挤压在不安稳的梦里，让人窒息。
陆渐不在房间，不知道去了哪里。
他揉着太阳穴起身，休息了这一阵子，身体的酸痛并未好转。
然而他强撑着起床，想要给自己洗个澡。
可他掀开被子一看，自己身上干净清爽，衣服还是昨天那套，洁净如新，和昨天进来时无异。
如果不是身上将要散架般的剧痛，他甚至要怀疑自己只是做了个噩梦。
得去找陆渐问清楚。
林谌艰难下床，趿拉出鞋子穿上。
摸上门把手的那刻他犹疑了一会，回想起昨晚的经历，顿时又心下战栗。
这时门被推开。
他警惕地往后退了几步，摆出防御的架势。
“这么大的反应我这么可怕”陆渐侧身进了房间，倚着门边笑着看他，意有所指道，话里玩笑意味很足。
“你还敢来”林谌白他一眼，仍为了昨晚陆渐把他丢去喂怪物一事耿耿于怀。
“你睡了半天，既然现在醒了，咱们出去找线索。”陆渐没理会他话间的质问，顺手捞过沙发上的外套，回头见他没动，作势来架他。
“我昨天跑得一身臭汗。”林谌指了指衣服，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哦，忘了告诉你，这是个虚拟的世界，在这里的你只是一种意识形态，所以没有换衣服的必要。”陆渐摸出烟点上，吐出一口，说道：“也没有吃东西的必要，当然得在你□□有人投喂的情况下……他顿了顿，“你觉得你那对父母会给你吃饭吗？”
林谌握拳，差点没按捺住杀心。
陆渐开了门，两人重新来到走廊上。
白天的走廊与寻常人家的无异，只是因为窗外爬满了爬山虎的缘故，这里照不进什么阳光，更显得阴森昏暗一些。
那些恶心的黏液和狰狞的怪物似乎只有晚上才会出现，而夜幕的降临，也正是追逐和杀戮的开始。
白天的这里和晚上有很大的不同，昨晚林谌怎么也逃不出的走廊，白天很快便走到了头。
很快地，林谌看见了昨晚那扇破旧的铁门，铁门外是未知的光景。
陆渐没犹豫，抬手推开了门。林谌愣了会，快步跟在后面。
入目是一系列的儿童游乐设施，跷跷板，滑滑梯之类。这些设施大多都掉了漆，露出斑驳的铁皮。
“这会是什么地方幼儿园”林谌走上前去，抚摸着铁皮了的跷跷板，说道。
“不知道。”陆渐双手插兜，抬了抬下巴指向大门的方向，漫不经心道：“那里不是有个匾额，看过就知道了。”
“行。”
大门离这些游乐设施不远，四周稀疏种植着一些矮株花科，似乎很久都没有浇水了，大多已经枯死，显出一派荒凉之意。
两人走近匾额，掉了漆皮锈迹斑斑的匾额上歪歪扭扭用金色颜料涂出三个大字。
孤儿院。
风有些冷，林谌打了个寒战。
“废弃的孤儿院，倒是个鬼片取景的好去处。”陆渐支着下巴，似笑非笑。
“没什么好看的。”林谌没再多停留，转头就走，脚步匆匆。
“哦”陆渐伸手将他捞回来，按住他的肩膀迫使他重新站回到匾额下面，“别急着走，再看一下，多找一些线索。”
林谌眉心直跳，他曲起手臂，奋力抵向陆渐的肚子，“我他妈是不是说了我不想看了”
陆渐吃痛，按住林谌肩膀的手改捂住自己的肚子，他表情痛苦狰狞，半晌后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你……好重的手！”
林谌没看他，快步走了。
走到滑滑梯附近时，滑梯的甬道里响起一声闷响，林谌寻声望去，一个约莫五岁左右的小男孩从甬道里滑出来，正巧抵在林谌的脚边。
“呜。”小男孩发出一声吃痛的呜咽，他戴着很不合适的大毛线帽，刘海被压低，遮住了眼睛。由于惯力，他的脑袋撞上了林谌的小腿，坚硬的触感弄疼了他。
林谌的目光软和。他蹲下来，想替小男孩揉揉脑袋。
奇怪的是小男孩明明低着头，眼睛也被刘海挡住了，却像是头顶长了眼睛似的，察觉到林谌手的接近，马上把脑袋偏开。
林谌的手落了空，气氛不免有些尴尬，然而他没生气，而是好声好气地试图同那个小男孩说说话。
“小朋友，你住在这里吗？”
男孩咬着嘴唇，胡乱点头又马上摇头，半晌后，才用细如蚊呐的声音说道：“现在，在这里，我马上走。”
男孩说话不利索，好像很少开口。
“啊？马上走那是什么意思”林谌疑惑道，这时陆渐收拾好肚腹阵痛，正来到了这边。
男孩盯着他，却不做声，气氛凝滞了片刻，那小男孩像是想起来什么，从地上爬起来，也不打招呼，头也不回地爬到另一个滑滑梯爬梯，撅着屁股往上爬。
林谌起身，转头看着陆渐，没好气道：“这个世界还会同时有其他的参与者”
“没有。”陆渐往小男孩那边望一眼，面露思索，“这应该是个npc。”
“是不是npc你都不知道
”我早就说过了。“陆渐皮笑肉不笑：“我在这个世界没的很早。”
“行。“林谌撇开脑袋，打量着四周：“那就再去其他的地方看看。”
“你不再去了解一下吗？npc的作用可是很重要的。”陆渐对他此举很是不解。
“问不出什么，我试过了，那个男孩似乎有点什么社交障碍。”林谌往其他地方走，沿路踢着石子。
“或许只是害羞”
“不会。”林谌转头盯着陆渐，语气笃定，“寻常害羞的小孩不至于说话语无伦次。况且，这个年纪的小孩，害羞时应该有些情绪反应才对。”
“而他给我的感觉，非常的阴郁。”这时林谌昨夜体力不支的后劲儿上来，太阳穴开始阵痛。
“他对着我说话时与其说是羞涩，倒像是茫然。”林谌揉着脑袋，脑海里各种片段又开始走马灯一般胡乱穿插，极快速地放大缩小，扭曲变形，最后搅拧在一起，什么都看不清。
林谌痛苦地捂住脑袋，最后在陆渐意味深长的目光里艰难挤出一句：“他反应迟钝，没有情绪，感觉就是一种封闭的茫然。”
小男孩躲在滑滑梯的甬道里，安静地听着这一切，他温吞地取下毛线帽子，捧出里头断了一只脚的布娃娃。
“小……小。”他把娃娃拥进怀里，像哄婴儿一般摇晃着它。
“小小要加油逃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