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追逐与杀戮——鬼女人
天边刚泛上鱼肚白，乌鸦的啼哭撕扯着破晓的黎明，窗外爬满了爬山虎，将熹微日光遮了个干净。
女人挪动着肥硕的身躯，速度非常快。她没有实体，刚刚爬上床，身体像脓水一般占据了全部，就剩下一只毛发稀疏，五官诡异丑陋的脑袋。
林谌吞了口口水，在这个死寂的气氛里他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吞咽声。
契机就是这一瞬间，床上的女人机械地转过脑袋，一双眼睛发着幽光，她没有眼珠，所以显得空洞死板，林谌却生生在里面看出狠厉的意味。
接着女人张开血盆大口，其宽度可以塞下林谌的整个脑袋。
“槽!”
林谌拔腿就跑，冲出房间，彭地把门关上。
“咚咚”
“咚咚”
女人趴在门边，疯狂地敲着门，手掌砸向木门落下的粗重声响伴随着女人沙哑呼吸砸在林谌的耳膜。
他一时间分不清耳边回响的是敲门声还是自己的心跳声。
里面那个半人半兽的恐怖女人似乎并不会开门，在门口徘徊了几周便没了声息。
不好，陆渐还在里面！
这个傻子不会还睡着吧？
这么大的声响都不醒的吗？
林谌贴着门，侧耳听着里面的动静，只有咕叽咕叽粘稠液体流动的声音，偶尔撞倒什么东西，发出哐哐地撞击声。
是还没吃他还是已经吃完了？
要不要进去救他？
林谌拿不定主意，人性的自私在这一刻无限放大，脑海有一个声音始终在他的耳边谴责他的摇摆不定。
“该死，给老子滚!”
林谌终究没奈何负罪感的作祟，虽然这个陆渐毒舌又嘴臭，睡觉还打鼾，简直一无是处，可好歹是条人命，林谌做不到见死不救冷眼旁观，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手已经拧上了门把手。
没有回旋的余地。
门被重重推开，弹到墙上发出一声闷响。
林谌第一时间就是去看沙发，虽然房间一片黢黑，可他真真实实的确定沙发上并没有人影。
“人呢？”
“哼哧。”
没等林谌反应，正蠕动在书桌上的那个女人听见动静回过头来，和他对视，眼睛还幽幽发着光。
电光石火间……
林谌没犹豫，转身就跑。
那女人有腿却不用，像摊烂泥一般从书桌上流下来，才接触到地面，肉泥般的身体慢慢聚合，凭空变成一双手脚。
走廊上一如既往的布满黏液，林谌光脚踏在上面，黏糊糊的东西挤进他脚趾的空隙。
真的恶心！
林谌顾不上恶不恶心了，他的脑子里反复只有一个想法。
快跑，逃命。
走廊里回荡着脚掌拍打着地面发出的啪叽声响，混合着林谌因为剧烈运动而逐渐沙哑的呼吸声，声音被无限放大，在他的耳边像是轰鸣。
跑了一阵，林谌实在是受不了了，双腿酸痛，窒息感包裹着他的肺喉，他渐渐呼吸不上来，胸腔像是要爆炸。
而那个奇怪的女人还在穷追不舍，嘶哑的声音喊着：“出去就惩罚你，出去就惩罚你。”
什么出去？
正在林谌马上就要体力透支跪下来的紧张关头，他突然感觉到有一股极大的力道扯住了他的胳膊，生生把他往门里带。
他无力与这个力气抗衡，很轻松地被扯了进去。
接着耳边是关门的声音，怪物身体撞上硬物的沉闷撞击声。
剧烈的运动过后陡然放松下来，林谌的大脑一阵眩晕，心脏跳到了嗓子眼，很快生理反应涌上来，林谌捂着肚子，开始干呕。
“怎么样了？快死了吗？”陆渐笑着蹲下身，拿手电筒晃着他的眼睛，状似关切道。
林谌作势拿手遮挡，艰难喘息道：“怎么……你，怎么在这里。”
“上厕所，深夜尿急。”陆渐站起来，拿手电筒照着门里环境，零零散散几个站坑，墙壁上结着黄色的污垢，还挂着蜘蛛网，条件非常差。
“我还以为，你还在房间里。”林谌缓过来，抬眼瞪他，想起刚刚惊魂动魄的场景，还是心有余悸。
“怎么？你还想着去救我了？”陆渐眯着眼看他，一脸不可置信道。
“哇哦，叛逆少年英雄救美，我好感动。”陆渐说话拖腔带调的，听着让人特别火大，只是林谌此刻累的就要虚脱，压根无暇顾及他话里别扭意味，胡乱点头应着。
“累吧，累就对了，刚刚那是个什么东西？”陆渐见他实在吐的难受，于是伸手轻轻给他拍着背，嘴上还不忘记奚落：“你做了什么亏心事，那鬼东西单单就跟着你跑，我出门上厕所的时候怎么没遇到。”
“我不知道，或许是有某种契机。”林谌咬着发白的嘴唇，“我一醒来就看见她了。”
他的状态很不好，陆渐也没再继续问，房间陷入死一般的寂静。门外没了声响，那个怪物试图破门无果，这会儿似乎是放弃了门里的二人。
仿佛凝滞的气氛，林谌清楚听见自己还没平息的心跳声。
林谌不是一个胆小的人，可不知道为什么，脑海里那张脸挥之不去，让他一回想起来，都发自内心地深刻恐惧。
“她走了吗？”林谌吞咽着口水，问道。
“应该吧。”陆渐侧着耳朵认真听门外的动静，没有听见任何声响，那个怪物似乎真的是走了。
“怎么样要不看看”陆渐浅笑，作势要开门。
“别……”林谌下意识伸手按住他拧着门把的手臂，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害怕表现的太明显了，于是忙收回手，随意捏造了个借口：“兴许还没走远。”
陆渐噗嗤一笑，知道他害怕，却也没揭穿，顺着他的话道：“那怎么说？在这个臭哄哄的脏乱差厕所待完后半夜”说着还夸张地哇了一句：“你看那里还有蜘蛛，你害不害怕”
“我不是傻子。”林谌收拾好情绪，淡淡道。
“话说，你叫什么名字？”
“陆渐。”陆渐支着手笑，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陆渐，哦……”林谌顿了顿，道：“我叫林谌。”
“我知道。”陆渐说道：“我是你的主治医生，看到过你的病例。”
“我说，你真打算在这呆半夜”陆渐手在鼻子前扇了扇，说道：“别吧，真的脏。”
“你在这里上过厕所。”林谌提醒他道。
“话说，你的脚好了”陆渐没在意他话里的讽刺意味，拐了个话题继续聊。
林谌扭动着脚踝，说道：“只是小扭伤，不是伤筋动骨，肿已经消了。”
“行。”陆渐一耸肩，曲着手指敲打着房门。“脚好了就能跑了，也不怕再见着那玩意了。咱们现在出去，一直呆在这里可出不去这个地方。”
林谌看向他，眼神微微讶然。
“你怎么知道出不去”危险过去，林谌才陡然想起来陆渐昨晚的不对劲，看着陆渐噙笑的脸，没由来的有些不安。
“从昨晚莫名其妙进来这个房间我就想问，为什么偏偏是和你，为什么你一点都不害怕，为什么你好像习以为常的样子。”林谌警惕地往后退了退，眸子死死盯住他，缓慢说道：“你很多话真的漏洞百出，你是谁”
陆渐一愣。
半晌后，他垂着脑袋轻声笑起来，兀自笑了一阵儿，他抬头，俨然换了副脸色。
“没想到你这么聪明。”
“那就正式介绍一下，我是这个医院的主治医生，也是这个无限世界的引路人。”
陆渐说得慢，林谌也听得认真，他看着眼前这个男人，慌张被慢慢放大。
“我想你应该看过小说，这是一个无限世界，这个世界有多少故事，没有人知道，因为没有人走到最后。”陆渐指着自己，一字一句道：“包括我，我从一开始，就已经死了。”
一开始就已经死了。
林谌惊愕，大脑一阵眩晕，片刻后他从喉间挤出一句：“那你，是人是鬼”
陆渐双手插兜，语气轻松，说道：“算个魂。因为我早就在这个世界被npc杀死了，所以我才会又出现在这里，成为你的引路人。”
“所以……”林谌尽量消化着这话里的巨大信息量，艰涩道：“这个世界不止我一个人进来过”
“嗯哼。”陆渐托着下巴，不置可否道。
“如果我被npc杀死了，我会怎么样？”
“像我一样，成为下一个引路人。”陆渐发出邀请：“要不要来试试”
“不要。”林谌果断拒绝。
“在这里，我要怎么做？”林谌扶着门站起来，神色坚毅：“怎么样，才能活命”
陆渐微微颔首，说道：“我也不知道，在这个世界我没的挺早。”说完又挠挠头，少许赧然。
“但是你的下一步我很清楚。”陆渐转了一圈儿，背手摸着门把手，缓缓往下按。
“你应该去面对她，面对心中的恐惧，以此获得重生。”陆渐含着笑，那笑看起来温柔得诡异。
“去吧，合适的时机，我就会出手帮你，以后你也不必再考虑我的死活。”陆渐缓缓将门打开，那个女人呼哧呼哧的沉闷呼吸带着腥臭，瞬间占据林谌的所有感官。
“我是不死之身了。”
极度恐惧之下，林谌甚至忘了闭上眼睛，他呆滞在原地，硬生生看着那个带给他恐惧的女人在门后探出脑袋。
她的嘴唇鲜红，裂开到了耳后根，她喉间含着xue水，说话也含混不清，林谌在此刻却听得分外真切，霎时间头皮发麻。
“小谌，再跨出那个门，阿姨撕烂你的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