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章
张文杰一口气将车开到城东的周公馆。两个带枪的年轻警卫看到车牌后，敬礼放行。
周易先下车，到了门口，没直接进。靠在门边儿先抽了一支烟，五分钟后，一支烟抽完。
周易将烟头掐灭，扔进门口的垃圾桶。然后才抬手按门铃。
“是小少爷回来了！”周嫂擦了擦手上的水，一路小跑过去打开门。
周老爷子正翘腿坐在沙发看报纸，知道周易回来，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周易把手上的西装外套递给周嫂，走近些，样子散漫开了口，“爷爷！”
“嗯！”周老爷子挑挑眉，收了报纸，“开饭吧！”
听到动静后，周老太太和母亲也下了楼，“是阿昭回来了！”
周易乳名叫阿昭，他挺烦人叫他这名，陆文其小时候没少挨他揍。
自家奶奶没办法呀……
周家三代独苗，他父亲早逝，如今只剩周易这一个孙子，当宝贝的疼。
“来，你爱吃的火鸡面，特意让周嫂给你做的！”周老夫人夹了好大一筷子给他，“有辣椒，小心呛到！”
周老爷子最烦自家夫人把孙子当弱智的宠，没好气的说，“三十多岁的人，你还把他当孩子。”
周易低头喝了口汤，纠正道，“二十九。”
周老爷子眼睛瞪老圆，那天他死了，肯定是让孙子气死的。
挑了两口海带丝，还没嚼烂，就听老爷子又开了口。
“三十而立，也该成家了，你赵伯伯家的女儿下月就从国外回来了，你也该多和女孩子接触接触。”
“就是，就是，叫琳琳吧，小时候多可爱，总跟你屁股后面阿昭哥阿昭哥的叫！”周老夫人帮腔道，一唱一和配合挺好。
这两年老两口抱重孙心切，明里暗里没少提这事儿。上次还是孙伯伯家的彤彤，这次又换赵伯伯家的琳琳！
周易哼了一声，“没空！”
又拿这个理由搪塞人！
“和陆家小子斗地主就有空？”周老爷子看他这幅吊儿郎当的样，火就腾腾往上冒。
周易不吭声，周老爷子越来气，“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怎么想，她有什么好，值得你心心念念这么久！”
周易一听他又提这件事，也火大，筷子重重一放，“我吃饱了，先上楼！”
“心痛了？”周老爷子今天挺较真，有些伤疤就得撕开了才能真的痊愈。
“七年，美国总统都换两届了，你在这儿较什么劲，好的你不学，偏学你爸装纯情！”
周易刚起了个身，步子还没动，一听这些，果然炸毛。“咣当”踹了一脚凳子，“纯情挺好，我愿意，您说的那彤彤琳琳什么的，我偏不喜欢，偏不去！”
“你敢？”周老爷子一拍桌子站起来，怒目圆睁，“这次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由不得你！”
周易也犟起来，“您还真别逼我，逼急了我去做绝育！”
“你……”
上了楼，嘭的一脚踢开门，身子一转重重陷进沙发里。
烟盒抽出一支烟，打火机嘭的一下点着了。猩红的火焰瞬间窜的老高，周易晃神的功夫，右手食指被烫了一下。
他本能的嘶了一声，接着开始抽烟。
“你不该这么跟你爷爷讲话！”梁佩衡不知什么时候也上了楼，只是她没进门，静静站在门口说。
周易没吭声，再抬头，人已经不在了。
周易定定看了眼门外，有点儿恍惚，他跟母亲怄气，已经好久不怎么说话了……
于周易来说，母亲这个人其实挺可怜。
梁佩衡出生名门，人也长的美，追求者也多，多少人上门提亲，梁佩衡从未正眼瞧过谁。
她一直深爱周易的父亲周衍，所以周老爷子和梁父说这事儿的时候，梁佩衡满心欢喜就答应了。
婚后没多久，她才发现周衍有问题，因为他总是淡淡的，带着忧伤，梁佩衡问过他怎么回事他都不肯说，她天真的以为，只要自己有足够的耐心，定会捂热他。
可惜她错了，那天他头也不回就走了，梁佩衡拉住他，苦苦哀求不要丢下她。周衍挺绝决，“我已经负了她半生，不能再负她了。”
梁佩衡才知道，原来成婚之前，周衍已经有个在一起三年多的女人，只是周家不同意，一直没进门。
梁佩衡哭着说，“我已经怀孕了，你这么一走了之，我和孩子怎么办？”
周衍还是没回头，提着行李箱，义无反顾的走，那天雨下的很大，电闪雷鸣的。
没过多久，周家就接到派出所的电话，周衍途中出了车祸，人没了。
打哪天起，梁佩衡再也没笑过，记忆中她总是淡淡的，其实周易心底挺心疼她，要是七年前，她没做那件事，他一定不会像现在这样不理她。
周家人都轴，有点不达目的不罢休，大概真是基因问题。
梁佩衡刚走，周老爷子便让夫人又上来劝，软硬兼施这块儿拿捏的相当不错。
“阿昭？”周老夫人在门外探进来了半个身子问，“睡了吗？”
周易闷声道，“您睡觉不关门啊。”
还会开玩笑，看来没真恼。周老夫人呵呵笑。有些话是禁忌，不能提，提了大家都难堪。
他心里的怨怼不是一天两天一年两年能解开，周老夫人知道这事儿急不得，她能做的就是明里暗里为他们这一老一少拉近关系。
周老夫人先是把窗户打开个缝，嘴里直念叨：“也不经常回来住，你瞧这屋里都有股霉味儿了。”
周易知道她不只是上来给他开窗户的，坐直身，“我刚把窗户关上，不信您瞅瞅窗台还有灰。”
周老夫人手上的动作顿了顿，笑出了声。接着又叹了口气。
“今天让你去老宅，你偏不去，最近你爷爷想，房子空着也是空着，不如把它改造一下，收藏你爸那些飞机模型。”
“嗯”，周易闷闷应了声。
周老夫人继续说：“你爷爷最近血压高，别人他又不放心，想让你帮盯着点！”
周易愣了一下，一向硬朗的老头子常以身强体壮标榜自己，没想到他会血压高。
过了几秒，周易开了口，没答应也没明着拒绝，只是说，“公司最近有个项目挺头疼！”
“不用每天都去，偶尔有空去看看。”周老夫人道，“公司有难处别自己扛，说出来大家一起想办法。”
周易：“没多大事，还能应付”。
“……”
圣中集团地处城市开发区，高新企业密集地带，从老城公馆到这里，需要一个多小时。张文杰怕耽误事儿，不到七点就到了公馆。
周易上了车，张文杰把一天的行程做了个简单的汇报。
“上午十点半，集美兰总会过来谈商务，十二点和金海岸齐总有饭局。”
“下午呢？”
“下午没安排，”张文杰从后视镜看了眼周易，阴转多云。
放心道：“陆公子上周就说约您有要事，再不去……”
“给他回电话，就说我下午没安排。”周易合上文件夹，脸上微微舒展些，他太知道陆文其那点儿小把戏。斗地主说的这么高大尚，恐怕也只有陆文其一个了。
下午四点半，周易到了陆会所，果不其然，陆文其几个已经洗好牌。
周易进门就被他们饿狼般的眼神围攻了。
周易哼笑了声，拿着腔调道：“没见过帅哥？一个个饿死鬼投胎似的！”
陆文其笑的不行，声音像打鸣。
周易把外套交给身后的服务生，回过头。
“别笑了，褶子都横七竖八了。”
陆文其“嘘”了声，别废话。一边叼着烟，一边撸了撸袖子说，“今天的筹码是什么？喝水，比基尼舞，扮女装，挑一个。”
这都一群什么狐朋狗友，周易有点儿无语，真想当做从来不认识这帮人。
“可不能再向上次一样玩儿，哥哥的白兰地不要钱啊！”范同嘴欠欠的，笑的前仰后合。
陆文其：“比基尼扮女装？”
“滚蛋，老子又不是gay！”范同顺势踢了陆文其屁股下的凳子一脚。
“真心话大冒险！”陆文其一拍桌子道。
周易其实也觉得自己挺邪门儿，明明数理化门门优，斗地主那几张牌就是记不住。
陆文其赢得也挺不好意思的，看周易脸拉的长，把牌递给他，“今天你洗牌，不然以为我耍诈。”
周易动作粗鲁接了牌，一下一下认真洗。
难道真的有猫腻，这把看着挺不错。两个炸，一对王。
开始走的挺顺利，眼看就要开门红，周易玩儿的很认真。手里还剩六张牌，一个7炸，一个jq，刚才四代二可以走，他想赢把大的。
陆文其出牌很谨慎，首先点了一张6，范同愁眉不展摇摇头，一句“要不起”简直惊呆陆文其，“□□斗地主的音乐你配的吧！”
周易下了一张j，陆文其心里乐开花，范同来了句耶，三下五除二，周易输的一脸懵，刚才自己干了啥……
陆文其眼神挺无辜，“不怨我！”
周易恨的牙痒痒，再装！
“那我问了啊，”陆文其搓了搓手，有点迫不及待。
眨了眨黑溜溜的小眼睛，半装无辜的问：“周公子是不是处？”
这个问题他早就想问了，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
周易水还没咽下去，呛得差点儿流眼泪。“这他妈什么问题！”
“说。”陆文其挺执着，“你要是承认自己玩不起，那就不用回答。”
激将法，周易最怕人说玩儿不起。
“不是，”周易止住咳，眼里蒙上一层雾。
“靠，不是就不是，你哭什么？”
“……”
接着又开第二局，结局毫无意外又输了，陆文其最后一张牌打的甚吊，“和谁？”
周易先楞了下，然后才反应过来……
“初恋！”
“这么纯情，草，周易你果然是个牲口。”
周易：“……”
周易活了29岁，唯一一次就是和谭静。离毕业还有十几天，周易已经做好毕业就领证的准备，所以才破了最后一道防线。
周易已经很小心，可还是没把握好力度。她在身下疼的几乎都哭了，最后没办法，从不撒娇的谭静连哥哥都叫了，直讨饶。这么多年了，很多事都已经十分模糊，唯有那天她的表情，声音，他一辈子都忘不了。
散摊儿的时候，是晚上八点钟，周易又一次当逃兵，再玩儿下去，腿上几颗痣都得被他们扒出来。
陆文其出来送，临走往他手里塞了一个塑料袋，周易颠了颠，哗啦哗啦像是药。
“什么东西？”
陆文其：“工厂研发生的新药，壮阳的。试试，挺灵的！”
陆家有尚清最大生物制药厂，最近和医科大联合研制了一款新药，已通过认证，还在推广阶段。
周易咣当一声给他扔地上，“滚！”
陆文其笑的贱兮兮，“开玩笑，还急眼。你认识人多，推广推广！”说着把袋子扔进车里。冲着张文杰喊，“慢点开车！”
张文杰没说话，不动声色把袋子放到右手边的收纳盒里。
“……”
周易在浠水畔有套公寓，平时他基本都在那儿住，环境好，离公司也近。
回公寓的时候，会经过城市中央环岛，张文杰熟练的打着方向盘，转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弯儿。
张文杰后视镜看了一眼，周总每次和陆公子他们玩儿斗地主，出来之后表情都挺复杂的。
张文杰有点见怪不怪，只是今天好像越发沉闷。
估计是输得太惨！
“周总，其实斗地主这个事儿急不来，多交点儿学费慢慢就提升了。”
周易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
过了半个小时，车子稳稳停在浠水畔的公寓楼下，周易长腿一伸，下了车，然后探着身子去拿车后座上的西装。
张文杰说了句，“周总，明天早上见！”说完就打了方向盘。
周易顿了一下，忽然叫住他。
“文杰，帮我查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