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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有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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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章有雨

    高二七班内

    歌声一响,班里的人也开始零零散散地开始套上校服外套,三三两两地出门走向操场。经过上次一骂,基本是无人再敢顶风作案,找借口不去升国旗。

    阳昭时本身就穿了校服来的,从她们那一届开始,学校换了新的校服,从原本的蓝白、蓝黑色变成了红白、红黑,新的设计更像现代的休闲风格,倒是比以前好看。阳昭时想着正好可以不用去思考怎么穿衣服,所以每次周一都规整地穿了一套校服来。但是仍是有一部分人不愿意穿这统一地一板一眼的校服的,只肯临了把外衣套在外面应付了事。

    但与此同时,大部分人又觉着这校服实在作用多多,放在抽屉里备用是再适合不过,反正每周拿回去拿过来地还容易忘。

    如此一来便造就了这么一副场景——好一部分人吵着嚷着“我校服呢”“xxx你把我校服搁哪儿了?”,最后从自己的或者是他人的抽屉里、箱子里的角落抽出干巴巴的校服来,像是海绵宝宝汉堡里的花椰菜。

    “我说赵子磊,你能不能把你那校服带回去洗洗!你都放这儿多久了!”周清许看着赵子磊艰难地把校服展开再穿上,叉着腰毫不掩饰对他校服的嫌弃。

    赵子磊不好意思地挠挠小平头,“嘿嘿,就今天,今天就带走。”

    本着两人冤家的作风,周清许当着他的面毫不客气地翻了个完美的大白眼。

    阳昭时也在笑,但同时也惊奇地发现一向皮厚得紧的赵子磊同志竟然听了周清许的话红了耳根。

    她默默地想,或许平时脸皮再厚,再能开玩笑的人,遇上个人形象,尤其是关于个人卫生问题的时候,都会容易不好意思。

    于是她笑着打了个圆场,“也还好,放学校也没怎么穿过。”

    这话一出赵子磊像是获得了救命稻草,“对对对,我就只是放在抽屉里,没有穿过的。”

    只不过这话,顺的是阳昭时递的竿,看向的却是周清许。

    奈何对方根本没接收到信号,只是看了眼时间,催道:“换好了咱们就赶紧走了啊,不然迟到了就完了。”

    赵子磊顿了一下,然后又换上平时那副笑嘻嘻的模样,“走走走,不然我可受不了老班的眼刀子。”说着的功夫就已经大步往前走,周清许还没反应过来他人就到了门口了。

    “嘿!你这人,我们俩等着你呢,你怎么还先走了呢!”

    “我可没有啊,咱这只是腿长反应快。”

    “什么意思啊你,说我腿短?”

    “欸欸欸,别打我啊,我可没说啊,你自己说的。”

    “赵子磊你给我等着!”

    ……

    阳昭时乖顺地被周清许拉着走,刚开始还是走,后来莫名地这两人就开始跑起来了。俩大长腿在人群里穿梭,苦的是阳昭时这个真腿短小矮子。

    阳昭时:或许这就是甜蜜吃瓜的代价。

    好不容易到了操场,两人终于慢了下来,阳昭时也得到了解脱。

    两人的竞赛结束了,赵子磊也想起了阳昭时这位可怜人,“欸,阳昭时,看不出来啊,你还有这么一手呢!”

    这话说得没头没尾,阳昭时一脸迷茫,正准备问他在说什么,耳边就响起了周清许的声音,

    “会不会夸人啊,什么叫没看出来有这手。你没看出来那是因为你眼拙且我们家阿时低调!”

    赵同学夸张一拱手,“欸对对对,您说得对,时姐,是我嘴笨,早就应该注意到您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艺术气息滴——”

    阳昭时:……服了这两人了。默默往旁边挪了两步,试图假装不认识这两人,尴尬地脚趾扣地,不想和他们俩走在一起。

    然而走是走不掉的,周清许钢铁般的右手死死地捁着阳昭时。阳昭时尝试把手往外抽了一下,没抽动,沉默了一会,默默伸出右手轻轻捏了下周清许的臂膀,感受了一下肌肉的力量。

    周清许:?

    阳昭时:……乖巧。

    周清许拍拍她的头,继续转头和赵子磊闲扯:“赵子磊,算你还有点眼力见儿!”

    赵子磊:“那不可是嘛!”

    周清许:“不愧是咱皇上跟前的红人儿赵公公!”

    阳昭时:“咱皇上是谁啊?”

    一声熟悉地声音破空传来:“赵子磊,把你身上那油条好好抻一抻!像个什么样子!”

    谄媚的声音立马回复:“好的好的,李老师!”

    周清许冲阳昭时挑挑眉——懂了吧?

    阳昭时憋笑点头——懂了!

    浑厚的声音还在继续,“今天就给我拿回去把校服洗了!男孩子家家的像什么样子!”

    这回赵子磊可没脸皮薄了,仍是嬉皮笑脸地回道,“不脏啊老师。”

    老班眼刀子一甩,“老师是不脏,但你看你那衣服,烂布巾巾一样脏不脏。“

    结结实实挨了一顿眼刀子的赵子磊立马听话,“是得拿回去洗洗了哈!”

    “赶紧站过来!别的班都已经站得整整齐齐地!就你们还在那儿拖拖拉拉地走!当在这儿逛菜市场呢!”

    几人闻言往周围一看,还真是已经集合得差不多了。

    阳昭时因为身高永远在队列的第一排,当然也就和一米七几的周清许分开了。她挨着的是一个编了个蜈蚣辫,长相颇为白净秀气的同学,叫徐冉,是他们班语文课代表。

    阳昭时瞄了一眼正和隔壁班班主任谈笑风生的老李,小声问道,“冉姐,咱们为什么换位置了啊?”

    是的,这位外表秀气的小姑娘因为其天生的烟嗓和收作业时雷厉风行的作风被七班人尊称冉姐。

    徐冉也低声回话:“不知道啊,我们一来就看见老李杵这儿给咱们招手,示意咱们站这儿来。好像是要把实验班集中放在一起吧?”

    阳昭时点点头,然后随意地往周围看了一眼,不期然地,视线里撞进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林向邗。

    他也只穿了件校服外套。不过他的校服不像赵子磊一般皱巴巴地,非常规整干净,红白相间的校服更显他的少年气。

    但是他今天似乎格外疲惫。不似往常是身体没休息够而不经意间散发着一股懒散,今天是面上都显露出了精神不佳的状态,眼尾格外松弛,眼周有些泛着红,眉头因为不舒服而不自觉皱在一起。

    林向邗经过昨晚长时间的风吹雨淋后不出意外地感冒了。刚刚在歌声无形的催促中艰难地逆着人群回了班里把东西放下,又赶紧来了操场。

    本来他们班就在操场边缘的位置,离教学楼近,也方便找。结果今天早上因为感冒,脑子有些糊,反应都慢了些,习惯性地就往老位置一站,结果一转眼就看见一个陌生的人。

    林向邗有些懵的脑子一下给吓清醒了,问了旁边的同学才知道换位置了。

    无奈,林向邗又赶紧往里走找自己班里的位置。

    好不容易才看到了班主任——班里化学老师,叫陈有学,男,尖声细嗓,教学能力强,但脾气着实不怎么样。

    几个班的班主任都站在班级前面,聚在一起有说有笑。林向邗搜寻班主任的目光却是意外地撞到了就在班主任斜后方的阳昭时的视线。

    因为感冒,林向邗感觉脑子似乎也不够用了,一时间愣住了忘记收回视线。

    对面的阳昭时却是被这场意外吓得不轻,像是暗处的窥探者一下被抓了现行,不过一瞬就立马转了头。

    “咱们怎么换位置了也不通知一下啊!”

    一声因为刚经历变声期而略显粗糙的嗓音大声地传了过来。石鸠早上来得迟了,紧赶慢赶好不容易才到了学校,又在教室里找了好久的校服,刚刚又跟林向邗一样差点走错班,因此现在终于找到了位置,精神一放松,也没过脑子,嘴里就吐出一句抱怨。

    这大嗓门儿的抱怨声成功地把林向邗震得清醒了些,收回了视线直接往后排自己的位置走去。

    同时,这声抱怨也成功地引起了班主任的注意。他们陈老师刚刚还和七班的老李在咧着嘴谈笑,一听这声音立马就换脸转头瞪着他,“我人就在这里,你们这么大人了还不知道往我这里站吗?鼓俩眼睛当灯泡的吗?”

    石鸠就是再没心没肺,此时也知道该安静闭麦了,转过身向周围同学怪模怪样地挤着眼就钻到了最后一排。

    见班主任又转头和隔壁老师聊上了,他才倾身过去,小声和林向邗吐槽,“卧槽,邗哥,我跟你说,我刚刚去咱班以前的位置,着急忙慌地也没仔细看,就站到了别人班里,我这累得,就想搭你身上歇会儿,结果手刚搭上去就被你推开了!把我给气的啊,想着咱好歹兄弟一场是吧,让我靠会儿咋啦!真的是个负心汉!”

    梁子辰也和他们站在一排,对石鸠的话自然也听得清清楚楚,听到最后没忍住噗嗤一下就笑出了声。

    石鸠:“啧,笑什么笑什么,我这严肃着呢,小心脏现在还在跳!”

    梁子晨:“不跳了你还能杵这儿骂完邗哥负心汉呢?”

    林向邗:“……”

    林向邗:“话得说明白,我可不是他的’负心汉’。”

    石鸠:“嗐!我当时不是没看人嘛,我就说我和你谁跟谁啊,推开谁也不能推开我啊是吧?”

    林向邗:“……”

    石鸠:“果然当时我一转头,发现不是你,当场给我吓得,赶紧就溜了!”

    林向邗:我脑子不清醒是因为感冒,你是因为什么?

    看着眼前这憨憨还在絮絮叨叨他差点就被吓撅了,林向邗只是默默地把他搭在自己肩上地手给放下去,仁慈地没对他说出这么冰冷的话。

    周一升国旗后的惯例是校领导会上去讲讲话,关于后续工作安排、关于重要思想强调等等。今天他们校长讲完了,副校长又上去讲了纪律问题,好不容易副校长讲完了,教导主任又走了上去。

    天气阴沉沉地,向下压得极近,多少人已经站得不耐烦了。

    徐冉:“嘶,卧槽,下雨了!”

    一滴雨正中徐冉的发缝,给她来了个透心凉。周围也有不少幸运儿提前受到了雨滴的宠幸。人群里开始喧嚷起来,但又在前方守着的班主任的冷眼下克制了住了。

    有一滴雨也掉落在了阳昭时的眉心处,冰凉的触感将阳昭时还在狂跳的心脏稍稍镇定了点。

    ——又变近了。

    阳昭时在脑海里计算着两人的距离。他这次就在她左下方的位置,近到只要他随意地一抬眼,就能看见自己。

    思及此,阳昭时脚下不禁调整了一下位置,背也悄悄地挺直,双手规矩地放在两旁,在不自觉地揪着裤边后,又刻意地放开,假装自然地垂下。

    雨开始越发明显,不再是零星几颗地往下掉。细细绵绵的小雨在空中像是结了一层雾。看台上的教导主任还在讲他的第三点中的第四小点,丝毫不在意扑向他眼镜的雨。

    ——他好像感冒了。

    眼前的雨雾如梦似幻,阳昭时眼神不聚焦地落在前方,脑子里却是在反复回想刚刚和他眼神相遇的一瞬,仔仔细细地对他的面容进行临摹。她最喜他的眼睛,很亮,很温和,即便不是特别爱笑,但是眼尾稍稍带了些弧度,天然地就仿佛裹藏着温柔。

    但是今天他的眼尾有些红的过分了,撞进他眼神里的时候,好像也发现了他眼里的疲惫。

    阳昭时有些不确定,因为只是匆匆的一眼。她开始努力地回想、重构刚才看到的模样,两旁的手又开始不自觉地捏裤缝。

    雨势不等人,毫不顾忌地就变得越来越大,好在前方的讲话也终于以一句“有序、快速离场,雨越来越大了,各班赶紧回教室”结束。

    一声令下,人群瞬时轰散开来。

    阳昭时条件反射地就往后看去。正巧林向邗没忍住打了个喷嚏,皱着眉拿着一张纸捂着嘴鼻,那架势颇有想把自己捂死的样子。经常和他坐在一起的那个男生听见他打了个喷嚏还夸张叫了一声卧槽。

    “邗哥,我亲爱的邗哥!你怎么刚刚才淋了会儿小雨就感冒了!”

    说罢还故作语重心长地拍两下林向邗的肩,“邗哥,不是我说你,咱们男人还是得把身体锻炼地硬朗些!这天天就知道搞学习可不行,也得野蛮咱体魄啊!”

    林向邗撇了他一眼,也没拿开他的手,就只是直接往前走,身体力行地表示自己的无语。

    “欸诶诶邗哥,等等我”,结果好不容易追上去了就咧着嘴开始坏笑,“咱讳疾忌医可不行啊!”

    林向邗嗓音都带了些哑:“哪儿有疾?谁是医?”

    石鸠捏起手指,长抚几遍不存在的白髯:“咳咳,老夫观你体虚失养、内里有亏,此为疾;而我在网上颇有修行,勉强为汝成医。”

    林向邗:“噢。”

    “是久病成医。”

    石鸠:!!!

    梁子晨:“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阿时,快快快,这雨越下越大了。”周清许从后排走上来寻到了阳昭时,拉着她的手就快步往前走。

    一只手拉着阳昭时,另一只手放在了额头欺骗性地遮遮雨,同时嘴里也没歇着,跟阳昭时吐槽,“雨都下这么大了,主任才肯放人。最后才说什么雨大了赶紧回去,知道雨下大了他自己怎么不把话少说点儿呢!车轱辘话一堆又一堆!”

    阳昭时也难得有些生气,“是啊,感冒了怎么办。”

    这话自然是夸张了,短短的一场毛雨哪里就能把人给凉感冒。不过是嘴里说着把其他人给弄感冒,心里想的却是某个已经感冒的人罢了。

    周清许:“不管他不管他,咱们快些走。”

    操场离教学楼也不远,不过几百米,年轻人跑几步两下就到了。周清许到了教室就赶紧抽了纸把身上的水给擦干净。

    阳昭时手上随意捏着几张纸,慢腾腾地擦脸,而后又把校服外套脱下草草地擦了一下,擦完放到了箱子里。见桌面上摊了一桌的书本和笔,于是又去一本一本地把书整理好,再拿出下节课要用的书。

    桌面很干净了。上课铃还迟迟没响。阳昭时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虚空发了会儿呆,又弯腰把校服捡起来穿上。

    然后呢?

    阳昭时心里烦成一团。

    周清许擦完身上的水后,准备去接杯热水,正打算叫上阳昭时一起,结果就看见这人撑着脸看着地理书的封面,明显在发呆。

    “阿时?发什么呆呢?”

    阳昭时:“在等上课。”

    周清许举起手机的水杯晃了晃,“接水吗?刚淋了点雨喝点热水吧?”

    阳昭时点点头,从箱子里拿出水杯起身跟着走了。

    学生是喝水大户。饮水机排了有好几个人。阳昭时和周清许想着反正也还没上课,也就排进队里等着。

    阳昭时手上摩挲着水杯。这是一个不大,偏小巧的保温杯,奶黄色,没什么亮眼特别的设计。只是水杯正面右下角刻了字。阳昭时当初挑杯子的时候,意外看到了可以刻字的功能,于是笨拙地找了她和林向邗两人的姓的法语,也不管对不对,反正自己心里明白是什么意思,然后就发给了店家,让他在杯面上刻成了花体。

    说实话,一串明显的字符突兀地破坏了水杯的美感。

    但阳昭时很喜欢也很满意,这个杯子用了一年多的时间还被保存得完好。阳昭时手上再次轻轻抚过那串字符,开口叫了一声周清许。

    周清许:“啊?”

    阳昭时:“有感冒药嘛?”

    周清许回过头拿手碰了下阳昭时的前额:“你感冒了?感觉不舒服吗?我没在教室放着有感冒药。”

    阳昭时开口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本来也没抱期望,不然刚回教室就问了。至于为什么仍是问出了口,阳昭时也不清楚。只是看着眼前的字符,想着还在感冒的林向邗,不自觉就问出了口。

    阳昭时避开了前面的问题,只是向周清许颔首,“没有就算了,不着急。”

    周清许刚刚摸了一下,确定阳昭时没在发热,并且也没见阳昭时有感冒的表征,因此也就没有太担心。

    “感觉不舒服的话也可以提前喝点感冒灵什么的预防一下,多喝点热水。”

    阳昭时认真地点点头,表示明白,“你也是,待会儿去把外套穿上,今天有点凉。”

    队列到了周清许,她一边拿着水杯上前接水,一点回复阳昭时:“放心吧,我养生着呢!”接完水把杯子往阳昭时跟前一递,“看!红枣枸杞!”

    阳昭时被她那自豪的表情逗得一乐,顺从地往杯里看了一眼,还真有满满当当的红枣枸杞,眉眼登时舒展开来有了笑意,“可以,非常养生!”

    周清许满意地退开,阳昭时便接上去开始接水。不料周同学看了一眼她手里这不大的杯子有些不满意,接不了二两水不说,里面也空荡荡的。

    周清许:“我说阿时啊,咱要不换个大点儿的杯子吧,你这杯子太小了,而且想泡点啥都不行。”

    阳昭时听了一愣,想也没想就回了一句,“不换。”然后接好了水又直起身,像模像样地打量了一下自己的水杯,补充道,“这个大小够了,我一次性也喝不了太多水。而且,还是可以意思意思放两颗红枣的。”

    周清许被逗笑,两颗红枣能干嘛。不过喝水本就是个人喜好,阳昭时要不要也是个人选择。所以她也没再说些什么。自以为的好也不能强加于人这个道理她还是懂的,即便以朋友的名义。

    没过多久,上课铃响便如约而至。

    这节是数学课。自上次数学老师匆匆叫了阳昭时和林向邗二人去帮他做事之后,他似乎是家里有了什么事情,便一直请假到现在。学校也没给什么解释,只是刚开始两天把数学课调给了其他老师,后来又请了一位刚休完产假回来,手头上课还比较少的老师来代课。

    新老师较为年轻,说话语速偏快、喜欢笑。为人也爽朗,这和他们的老刘不一样,老刘因为年纪大了,说话总是软绵绵地,做事也慢悠悠地。新老师虽是来代课的,但也很负责,备课也很认真。几天下来即便是有想要有心挑刺的人,也说不出什么她的不是来。

    但不知为什么,七班的人就是觉得有些不得劲儿。有些怀念老刘写得满当当的板书,怀念他偶尔蹦出来的几句大道理,甚至有些怀念他虽然平时不苟言笑,但是一旦笑起来就挤满了的皱纹。

    新老师总是急匆匆的来又急匆匆的走,老刘却不一样,他来的时候是提早了时间然后慢悠悠地来,下课的时候又总是留了那么一两道题讲不完,便要不慌不忙地把课间给占了拿来讲题。以往他们对这拖堂总是深恶痛绝,如今倒是有些怀念了。一个个地颇有些变态。

    新老师踩着铃声进了门,下面的学生就是有再多的想法也得停了。新老师不似老刘,老刘讲课节奏比较慢,还会停下来确定他们能不能跟上,而新老师有自己的讲课任务,每节课都讲得风风火火地。而且因为新老师不是他们年级的,所以下课以后也难寻她的踪影。因此七班的人只能抓紧上课的时间努力跟上节奏,不然就得自己私下慢慢补上来了。

    爱开小差如赵子磊,如今都放弃了传纸条这项娱乐活动。

    高强度的一节课下来,人都基本上蔫了一半。

    赵子磊一下了课就趴在桌子上哀嚎,“救命——我要废了,脑子都要爆炸了。”

    阳昭时也觉得煎熬,原本就不擅长数学的她,如今上课更是有些费力。

    周清许是三人中数学最好的一位,此时也点头,“节奏是有些太快了。”

    赵子磊吁叹:“我想念亲爱的刘老头了!老刘啊老刘,您什么时候能回来啊——”

    周清许:“老刘在的时候不见你这么爱他,现在人不在了知道人家的好了!贱不贱呐你。”

    赵子磊:“是我年少不知事,不懂得发现老刘的好!我有罪!我是个罪人!上天呐,赶紧让老刘回来吧!!”

    这话说得抑扬顿挫,情感之丰富,令阳昭时几人侧目。

    周清许:“戏精!但愿老刘回来了以后你还能记住现在的话!”

    说起老刘回来的事,阳昭时也想知道他能什么时候回来,这么想着便也问出了口,“老刘出了什么事请了这么久的假啊?还要多久才能回来啊?”

    周赵两人都摇了头,表示不知道。

    赵子磊:“老李他们也没说原因啊,只说他家里有些事情要处理。”

    周清许:“阿时,上次老刘叫你们去办公室的时候就是他最后一次在学校吧,当时他有说什么吗?”

    阳昭时摇摇头,只记得当时他虽然匆忙,但是却并不慌张,“他没说什么,只是说有点急事。”

    话止于此,课间不过五分钟,转眼下节课就开始了。

    第二节课下课,也就是大课间开始了。

    今天周清许腰腹酸疼,第一节课还没感觉,第二节课酸胀感就愈发明显了,到了下课只能趴在桌子上缓缓。阳昭时想到这两天好像就是周清许的经期,估摸着这应该就是经期前的酸疼,所以给她的红枣枸杞又换了热水之后才独自去了超市。

    因为在五楼,课间走廊上的人倒是少了许多。没了人群的掩饰,阳昭时现在偷看林向邗都更加小心了些,只敢快走到了教室的尽头才状似无意地往里看了一眼。

    他伏在桌上侧着脸在睡觉,脸下压着坚硬的手臂,睡得不是很舒坦,眼睛闭得很紧,眉头也皱着,锋利的五官蛰伏未显。他的鼻头还是红的,好像是鼻塞了,呼吸都有些困难,只得微微张开口来帮助呼吸。

    这样的林向邗,看起来有种异样的脆弱和乖巧。

    阳昭时把他的模样尽收眼底,脚上未停地往外走。

    今天下着雨,所以课间去超市的人少了许多。林荫道里,静得只能听见雨打树叶而后又落在伞上的声音。

    学校的超市虽小,但五脏俱全。老板是女的,故而大部分女生需要的东西都是全的。阳昭时作为超市的常客,轻而易举地就找到了想买的东西,然后再拿了瓶热牛奶才去结账。

    结完账却没有第一时间回教室,而是去了另一个方向。

    七班

    周清许也趴在桌上小憩,醒的时候睁眼便看到桌上多了一瓶牛奶。不用想就知道是阳昭时给的。于是身子也没动,就着趴着的姿势就直接转头看向阳昭时。

    只见阳昭时面前摊了本五三在做题,桌面的右上角放了盒醒目的九九九。

    周清许:“阿时”

    阳昭时闻声偏头,“醒啦?水杯里的水我给你换了,冲了一杯红糖姜茶,比不上家里煮的,但是应该还是有点儿用,待会儿把它喝了吧。”

    周清许:“谢谢好阿时”

    阳昭时:“说这些干嘛,小事情。”

    后面本来也在趴着的赵子磊不知道什么时候直起了身,在听她们俩讲话。

    赵子磊:“周清许咋啦?”原本以为她只是困了所以一直在趴着没精神,现在听这话的意思是身体不舒服?

    看见阳昭时桌上的感冒灵后又大喇喇地问周清许,“你感冒了?”

    周清许捂着腰腹再次给他一个白眼。她有次在网上看到别人说翻白眼会成习惯,搞得她都不敢再翻了。但是遇上这厮是真的忍不住。

    赵子磊被这白眼怼的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脸的懵逼。

    阳昭时看着好笑,问他:“知道红糖姜茶是干什么的吗?”

    赵子磊摇头。

    阳昭时:“那你的手机网络有2g吗?”

    赵子磊听了这话哪里还反应不过来,瞪了阳昭时一眼就自己摸出了手机。边拿还边嘀咕,一个是硬刀子,一个是软刀子,都是凶巴巴。

    阳昭时好笑地看着他摸出手机在那儿搜索,然后亲眼见证他那小平头没遮住的耳根迅速地就红了。于是坏心眼儿地又问,“查到了吗?还需要我给你解释吗?”

    这话一出又挨了一个瞪,小平头虽然是单眼皮,但是眼睛贼大,瞪起人来显眼得很。

    周清许已经坐起身来几口趁热把牛奶喝了,然后又捧着水杯一口一口地在喝糖水。看见赵子磊在瞪她家阳昭时,伸出脚踹了赵子磊的脚一下。这人腿长地没处放一样,每回都把脚往两边支棱,都快放到周清许座位旁边了。

    这一脚力度不大,警告性极强。赵某某立马就收回了脚。看见周清许似乎精神些了,没眼力见地又问,“不疼了吗?”

    不出意外,他也被瞪了。赵子磊心虚地挠挠头,低着头接着去看自己的手机。不知道这人看到了些什么,脸色一会儿发红一会儿发白。

    看完一场戏,阳昭时笑着回过身准备继续做题。但视线触及面前的一盒感冒药,笑容有些凝固,脸上的笑意也散了不少。

    给周清许买完东西后,阳昭时走在路上想起林向邗那张有些萎靡的脸,脚步一转就去了医务室。然后以自己淋了雨有些不舒服为由买了一盒感冒灵。买是买到了,但是拿到手的一刻就犯了难。

    怎么给他?以什么理由给他?他会要吗?

    答案显而易见。于是阳昭时只能拿回了教室。一个感冒灵而已,她想,他也不是买不到。她这点陌生人的关心应该无足轻重,真要不管不顾地送过去了说不定还会给人带来麻烦。

    暗恋便是这样,暗恋者往往只能隐于人群,没有一个正当的身份将自己最基本、最坦然的关心理所当然地和盘托出。在这段秘而不宣的感情里,一切都得小心翼翼、步步斟酌。

    两节课很快过去,中午放学后,周清许实在有些受不住身体的酸疼,准备中午回家睡一觉,幸而家比较近,也方便回家。

    而阳昭时家里没人,向来是中午随便找个地方吃饭应付过去就行,想着回家麻烦而且也为了在学校多点时间可以拿来做做题,因此一般午休就在教室里待着。

    两人即便不在一起吃饭,仍是手挽着手一起下楼。到了楼下周清许要从后门走,阳昭时去前门,两人才分开。

    此时天还在下雨,早上的毛毛细雨变得又密又急。天也完全阴了下来,阴沉沉地,这雨一时半会丝毫没有停下来的迹象。

    不过还好,阳昭时和周清许都有伞。周清许是碰运气式带伞,早上看着天气不好能记着带就带,记不住则是自认倒霉。阳昭时则是在教室里一直备了有一把伞,这样也不怕雨来得突然。并且她向来谨慎,早上见天气阴着担心路上下雨就也拿了把伞出的门。没办法,一个人住着总是要小心些。

    但是今天的天气预报显示的是阴转晴,早上的雨来得没什么征兆,故而多数同学都没能预料到,自然也就没带伞。

    此时一楼的几个门口都站满了人,期间陆陆续续地有人被接走。

    有的脸上是明显的焦躁,显然是既没带伞又没人带着一起走。而有的是一脸淡定,看着远处的校门没有一点慌张,估摸着确定有人来接了。

    林向邗也在这一行人里。他站在右边角落微微倚着石柱。

    阳昭时刚走到一楼,便一眼看到了他,但没有走到他身后去,而是走去站在了人群的另一边,透过人群的间隙悄悄地看他。

    他手里没伞,手里随意地捏着手机垂在身侧,脸上无甚表情地看着前方不时走过的人,偶尔视线会落在校门口,看着挤成了三五排的家长正撑着伞扯着嗓子叫自家孩子的名字。但他大多时候是在看空中的雨。

    雨有什么好看的?

    今天的雨在乌黑的天色背景下显得混浊,细密的雨像锋利的针,直往下掉,毫无美感可言,只觉得让人想避开。

    嘈杂的雨声里突然响起几声咳嗽。

    阳昭时转过头就看见那人又是面无表情地拿了一张纸盖住了大半张脸。

    他的感冒看起来比早上又严重了些。阳昭时看了眼手里的伞,有些犹豫。她可以把这把伞给他,再自己跑回教室去拿另外的那把。

    但是……

    阳昭时有些胆怯和犹豫。这样突兀地送伞会不会把自己的心思暴露无遗?这样明晃晃地告诉对方,我在关注你,我特意对你好,他肯定不会接受,还会拒绝得干脆。

    正在纠结犹豫着,那人又咳了一声,接着还打了个喷嚏。

    看着他皱着眉去扔了纸,回来又继续面无表情给自己脸上捂了一张纸的模样,阳昭时顿感无奈,这什么习惯?

    算了。

    脚下步子一抬就准备向他走过去。

    但下一秒,脚下却停了。

    她看见,风潇雨晦中,有一人孤零零地从西区方向走来。她没撑伞,任由脸上的雨水滑落,只是头也不抬地疾步往前走。她快得像是带了一阵风,身旁的雨都被吹得有些飘。如此孤寂的一场雨,她却是毫无违和地融进去了。

    阳昭时转头看了一眼仍依靠在柱子上的那人,抿了下唇,然后毫不犹豫地撑开伞快步往雨里走去。

    林向邗因为感冒了,身体着实感觉困乏,一上午过去,感冒还越来越严重,各种症状也不排个队慢慢来,一股脑地就涌了上来。

    这种疲乏感让他没什么精神,看什么都恹恹地。

    中午放了学,林向邗本来是准备出校门吃饭顺便去药店买点胶囊感冒药的,希望能见效快点。晚上还得去和林叔说一声准备辞职,让人能有个准备得时间招新人,那这最后几天了总不能都给请假请过去,总得把手上得活给干完。

    没曾想,脑子因为感冒而糊成一团,仅剩的思考能力用来支撑上课和琢磨晚上该怎么辞职,以及之后又还该不该找份新的轻松点的工作去了,放学后只凭着本能就随着人群下了楼,然后便被这雨给堵住了。

    幸好也不饿,再加上林向邗实在疲乏地不想动弹,因此就顺势站在了原地,是在等雨停,也是在犯懒。

    只不过这场雨实在是不好看,一眼看过去全是灰蒙蒙地,甚至来往的人撑的伞基本都是暗色的。

    这么大的雨,远处竟然还有个人毫无遮挡地暴露在外。看着远处明显瘦弱的身影,林向邗不禁皱起了眉,掀起眼皮往旁边看了一眼。都是在避雨的人,没一个带伞的。

    不对,有一个。

    那人从边上绕到了前面,一边下阶梯一边撑开了伞。一把红色的波点伞,明显是单人用的,有些小,但是很衬她,刚好能把她遮住还有余。她刚迈进了雨里,伞面便急促地响起了雨打的声音,没几秒的功夫伞沿的雨就流成一片。

    林向邗莫名有些担心她的伞在这雨里会不会不堪重负而散架。

    这么大的雨而且还撑着伞,显然是不能跑的。于是她脚下走得很快,伞微微往前斜着,试图挡住风带进来的雨。尽管如此,她的裤腿也还是逐渐湿了。

    这个方向不是校门口。她要去哪儿?

    眼神的追逐得到了答案。

    他看见她走近了那位淋雨的人,自然地把伞举高,将另外一人也掩在了伞下,举高的伞将一头略微熟悉的卷发显露出来。

    林向邗看见她明明比别人低了一个头,此时竟然一手撑着伞,一手虚扶对方身后。

    像个没长大的小孩装成体贴的大人,费劲地展示关怀,林向邗想。

    这把伞显然对于两个人来说有些小了,仅仅是正正好把伞打在两人中间都会使得身体一侧淋雨,更别提这人为了照顾别人,把伞举着尽力往对方倾,自己身体一大半都露在了雨里。

    不过对方躲了一下,她倒好,几乎是对方躲得一瞬间就立刻又举着伞贴了上去,她想得很简单,不要让对方又淋着雨,但是这场面显得她像一个黏糊的牛皮糖,看得林向邗有些想笑。

    雨里那人是连乔。

    雨下的突然,而她这段时间里除了学习,对于生活上的事都过得恍惚,忘记带伞这事是常有的,今天也一样。

    她中午是回家吃饭的。家里爸妈工作上虽然忙,中午不能回家吃饭,但是总是在头一天晚上便做好了第二天中午的饭给她备着,她中午热一热就行。

    按理说遇上这么大的雨。她也应该在教学楼里等着雨停,而非像现在这样放肆地进入雨里。

    但是当她看着眼前的暴雨,被迫地停在了教学楼里的时候,一种强烈的、躁动的情绪从心底涌上来。她分不清这种情绪是什么,自那天去了办公室后她已经很久没有过这么强烈的情绪波动了。

    耳边密集的雨声与心间的躁动混杂,更使得她难以分辨这股情绪。只是一个想法逐渐变得清晰——她不想再退回去,她想往前走。淋雨又怎样?放肆又如何?

    于是她义无反顾地、不计后果地踏进了这场疾风骤雨。

    雨很快就将她淋透,身上的衣服也厚重地贴在身上,雨打在身上的力度比想象中的要重得多,四周在等雨的人也多半会将自己看成一个疯子亦或者是傻子。但是连乔走得不管不顾,她在全身心地感受这种久违的畅快和肆意。

    不过,有一个人闯进了这场孤寂的狂欢。

    是原来隔壁班的一个女生,她看到的第一眼就认了出来,因为她在课间出教室有些频繁,也因为她总是笑得开怀,白净的脸上没见过阴霾。

    这次,她的脸上也带着直白的担心,就这么撑着伞来到了她的身边。

    一切发生地突然,连乔还没来得及道谢,就被她贴过来的温度吓一跳。自己身上淋了这么久的雨,不用想也知道肯定很湿冷,因此立马就避开往旁边退一步,奈何对方也动作飞快地跟了过来。

    无奈,连乔略显清冷的声音响起,“我身上是湿的,靠我太近会把你衣服也弄湿的。”

    阳昭时笑地没心没肺,“没关系啊,咱俩近一点才少淋一些嘛。”说完又看了眼连乔的手,“你把手搭在我的肩上好嘛?这样近一些。”似乎也是意识到两人着实不太熟,然后又不好意思地抿嘴笑了一下,解释道:“不好意思,我这个伞太小了,所以需要咱们挤一些。”

    任谁面对这么真挚又直白的善意都没办法升起哪怕一丝一毫的抗拒,更何况连乔一直信奉善良的人应该被温柔以待。

    于是连乔伸手把伞拿了过来,换到了阳昭时另一侧的位置,再把手臂上的衣袖挽起来,低头细声询问,“我撑着伞会方便些,你挽着我的手可以吗?”

    阳昭时笑着点头,手立马就挽了上去。

    没办法,关于身高一事,强求不得。硬撑着自己撑伞既是勉强自己,也是为难别人。阳昭时对自己地身高有着充分的认知和自觉。

    待阳昭时挽上手的一刻,连乔才稳稳地撑着伞带着阳昭时往前走。两人的身影逐渐走远。雨声中若有若无地传来两人的对话。

    阳昭时:“对了,我还没自我介绍呢,我叫阳昭时。我就是高二七班的。之前就在你们隔壁班。”

    连乔:“嗯,我知道的。”

    阳昭时:“你知道?”

    连乔声音里带了笑,“课间经常看到你。”

    阳昭时不好意思地笑了两声,转而说道,“我也知道你!”

    连乔有些疑惑:“嗯?”

    阳昭时:“因为你太厉害了!八班的学霸!”

    连乔笑意扩散:“谢谢。”

    阳昭时:“哎呀,事实嘛。”

    ……

    二人在雨里走得急,说着话没一会儿就到了校门口。校门口便是一条公共交通马路,在校门口至马路的人行道一侧已经站满了接孩子的家长。两人好不容易一边说着“麻烦让一下谢谢”“不好意思,我们过一下”,一边从人群里挤了过去,然后到了马路的另一边。

    阳昭时看着对面的一群人,不禁想,以她这身高,以这人群的密集程度,现在里面都不用撑伞的。

    凝视着眼前的盛况,阳昭时没有被自己的冷笑话逗乐,反而有些异样的沉默。这场面并不少见。每一个雨天都会发生。眼前是或高或矮、或胖或瘦的家长,或是打扮精致从家中开车过来,又或是身穿工作服,头上还带着头盔,旁边停靠着一辆小电驴,好像是刚刚下班。他们挤在这并不宽广的校门口等待自己孩子的到来。

    上一场雨感觉已经是好久以前了。

    对这场景的记忆仿佛停留在了上一次姥姥来接她的时候。那是个周五下午,也像是今天这样,雨下得突然。阳昭时从发觉下雨开始就开始担心。她知道姥姥会来接她。那时姥姥的身体已经不太好了。于是还没下课阳昭时就已经收拾好了书包,铃声一响就跑了出去。果不其然,校门口靠近保安室的地方就醒目地站着一位老太太。

    阳昭时再想,那天还是和今天不太一样的,那天的雨没这么大,不然为什么她已经想不起那天淋雨的感觉了。面对姥姥责怪的眼神,她好像还笑着说了一句,“雨挺小的,没给淋湿。”

    淋了一场雨又和阳昭时聊了一会儿,旁边的连乔现在也冷静了下来,心里也清明了些。痛快是痛快过了,接下来就要回归正轨了。

    连乔去旁边的文具店随便买了把透明伞,然后便打车回家了。临走前郑重地向阳昭时道了谢。但她不是个善言辞的,因此只是看着阳昭时,认真地说了一句:

    “阳昭时,谢谢你!”

    “还有,很高兴认识你。”

    阳昭时被她脸上的笑惊艳地有些愣住。清冷的脸上浮现的笑容温柔得过分。

    “没关系的,下次不要这样淋雨啦。”

    连乔暖声回应,“嗯,不会了。”

    “再见?”

    “再见!”

    目送连乔坐的出租车离去,阳昭时环顾了一下周围,一瞬间有点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路旁的小餐馆里也坐满了人,对面的家长还没散完。

    看到连乔买伞的那个文具店,阳昭时眼神定住了。

    不知道他走了没。

    阳昭时捏紧手里的伞柄,转身进了一家便利店。然后没两分钟就出来了,疾步往学校走。

    林向邗还没走,倒是之前一起站到原地的人都陆陆续续地要么转身回了教室,要么找到了好心人搭便“伞”走了。

    余下林向邗一个人现在这儿“看雨”,他也不觉得尴尬。看着眼前的雨,脑海里偶尔还略过刚刚那把红伞在雨中穿梭的画面。

    下一瞬,那把熟悉的红伞却又不期然地映入眼帘。

    这才过去多久,怎么又回来了。林向邗的眼神不自觉地追随着这个越来越近的身影。终于等人走近了才发现端倪。

    不是她。

    这个身影明显大了一号,头发短的近似光头。

    啧,一个大男人用什么红色小伞。林向邗无端有些无理取闹的羞恼。撇过头不再看那把红伞。辣眼睛。

    自己真的是感冒昏了头了他想。

    在他撇头的时候,另有一道小巧的身影却是出现在了门口。不知是伞架结构承风不稳还是撑伞的人力气不大,在这场猎风里伞被吹地有些歪歪斜斜。

    伞下的人的裤腿已经全湿了,肩膀到手腕的衣服也湿透了。

    人走得快,没一会儿就临近了教学楼,也走近了林向邗。

    林向邗余光里自然也看见了这抹红色。不过因为之前的插曲他也不敢乱认了。直到这人上阶梯时,后仰的伞露出了伞下的容貌。

    因为雨被风吹得有些斜,导致她的脸上也微微沾了雨水。卷曲蓬松的头发也有点湿,发尾还零星可见雨滴。手里还捏着一袋面包,可见面包袋上也有些湿了。

    “同学你好”

    林向邗恍然听见了这么一声。但是没应,因为他不是很确定自己脑子是不是糊透了。

    “同学,你好?”又是一声招呼,只不过比第一次语气显然更加艰涩。于是林向邗垂眼看了过去。

    阳昭时第一声打招呼已经是用了好不容易鼓足的勇气。结果对方却没反应。没办法,阳昭时把一只手默默地背在后面捏紧才再次开口。幸好,对方这次有了反应。不然阳昭时恐怕没办法再来第三次了。

    阳昭时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正常些,努力把语气控制地慢些。

    “同学,我看你好像没带伞,我可以把我的借给你。你不用今天还我,我教室里还有一把伞,明天再给我就行。我,我是高二七班的。”

    但是显然,人紧张过度地时候是很难控制自己的语速的,甚至意识不到自己说得有多快。

    林向邗只听见女生一连串说了一段话,然后立马把手上的伞塞给他,之后便飞快地离开了。

    高二七班,阳昭时。同学?上次还一起批了卷子,这么快就不认识了?

    盯了手里的小红伞好一会儿,又转头看了眼雨,林向邗眉峰还是不禁扬了扬,然后才撑开了伞,悠悠闲闲走近了雨里。

    阳昭时一口气爬了有三楼才逐渐舒缓自己的紧张。站在三楼楼道拐角处,好像是想起来什么,没再继续往上走,而是走向了三楼的走廊。

    走廊栏杆上有水,阳昭时没敢靠太近,而是虚虚站在旁边往下看。看见了雨里那抹红色,满足地笑弯了眼。

    午休接近尾声,教室里的人陆陆续续地回来了。

    石鸠也才从家里返校。但这人屁股刚挨着凳子,就怪模怪样地拖了一声“哎哟喂”。

    林向邗中午吃了感冒药之后便趴在桌上睡了一觉,教室里人多了之后声音逐渐嘈杂,迷迷糊糊间被吵醒了。此时一双眼睛还有些迷蒙,对石鸠发出的怪声也没什么反应。

    偏这人哎哟了一声不够,还凑上前把手搭在林向邗肩上,叫了一声“邗哥”,然后又把脸搭过来,挤挤眼,眼神隐晦地冲他咧嘴笑。

    林向邗时常感觉自己跟不上石鸠的脑回路。这会儿也只是用沙哑的嗓音询问,“干嘛?”

    石鸠还是咧着一张大嘴,暧昧地冲他使了个眼色。

    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林向邗才明白这人在激动什么。顿时心里后悔,自己就不该理他。于是闭眼,继续养神。

    石鸠以为他邗哥闭眼是不好意思了。大方地拍拍他的背,凑近林向邗说道,“放心吧邗哥!我不会笑话你的,喜欢粉红色不寒碜。谁说大老爷们儿不能喜欢粉红色了啊对吧?”

    这话说得倒是没错,但是如果他能把声音里的笑意稍微掩饰一下就好了。

    林向邗中午也没什么胃口,只是撑着伞去买了一下药就回教室了。教室的人大多喜欢把伞撑开,晾在教室后面。

    但是林向邗看到那挤得一个压一个的一堆伞,莫名觉得把这伞放进去会委屈了它。于是也不管伞上还是湿的,就把它挂在了自己桌面上。幸好自己坐在最后一排,倒也不会妨碍别人。

    但这个位置对于同桌的石鸠而言就很是显眼的。几乎是看见伞的一刻他就开始笑,直到上课了也没停。物理老师看他不顺眼,说“既然石鸠同学心情这么好,那就由他来讲讲上节课留下的几道题吧。”于是石某人笑不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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