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改变
深夜的华中医院特护病房内，窗外的雪还在无声的飘落，恒温的病房内倒也并不寒冷，白色的病床上躺着一位迟暮的老者，监护仪24小时连续监测着病人的生理参数，此时，它上面的各种波浪线运行顺畅。
戎马生涯几多载，南征北战燕春秋。静谧的病房里，沈安静的坐在休息椅上，低着头，闭上眼睛，世事无常，他努力不让自己显的过于脆弱。
爷爷他一直是一位出色的军人，龙马一生铸军魂，为国家和人民贡献一生。岁月无情，老人家的身体状况逐渐恶化，需要持续的医疗护理。沈从榮看着爷爷风烛残年的身体，安静地躺在病床上，他很难想象曾经叱咤风云的爷爷会如此孱弱。
病床上的老人虚弱地睁开眼睛，昔日威严锋芒的眼神已变得垂垂老矣，强壮的身体已经萎缩，他动了动手指，微侧过头，看着病床旁的休息椅，发出轻微的叫声
“榮哥儿，阿榮”
坐在扶手椅上半低着头，闭目养神的沈从榮一下子从迷妄中惊醒过来，看见爷爷醒了，几步走到病床前，按下急救呼叫铃，通知值班护士过来，同时吩咐守在病房外侧的警卫小李通知他的父亲。
医生跟着护士一起来到病榻之前，在护士给床上的老人做了测血压，量体温等一系列检查后，
医生拿着病情记录本吩咐道：“目前病人还很虚弱，等排气了，再喝水，食物以流质营养为主，渡过危险期后，留院观察七天，没有后遗症便可以转去疗养院了”
“好的，医生”沈父认真听着医生说的护理细节，点头道
“注意了，请尽量满足病人的要求，不要让病人再受刺激”医生冲着沈父强调了一句，又转过头，低声温和地看向病床上的老人，微笑着安抚：“沈老，你好好休息，我是你的主治医师，吕梁，后继有什么问题，您老可以随时让家人呼叫我们”
他摸了摸了沈老的脉博，用听诊器听了听沈老的心肺，继续道：“然后，沈老，切记不可过于激动，请继续保持你平和的心态，只有好心情，我们才能更快的恢复健康”
病床上的老人，无声的，微微地动了一下脑袋，像是在说，我听到了，吕梁医生，放心吧，孩子们孝顺，我很好。
吕医生冲着老人点点头，重新转过头来，看着沈父与沈从榮：“注意让病人多注意，不要留太多人，也不要让病人劳神”
吕医生又嘱托了沈父几句，在护士给沈老换好药水后，先行退下。佑大的病房内，重新恢复安静，沈靖勋给父亲理了理被角，又让护工给沈老润了润嘴唇，将病床摇起一些，好让父亲能靠躺的更舒适一些，等打理完一切，他挥退了警卫与护工，坐回病床前，低声开口：“爸，小军和何国华，明天就从部队过来看你”
“叫他们过来做什么？你让小李通知他们，明天不用过来，我没事”
“这，他们已打好报告，请了假，就让他们来见见你”
“不用”
“那，好的，你刚动完手术，这会已是后半夜，你再闭目养养神，我守着你，让阿榮去睡会”
沈老望着病床前的儿子与长孙，他知道自己这身体已时日无多，他希望儿女能明白他的心愿，他的后辈能继续传承他所秉持的精神，带有不屈的意志和责任感。他希望儿女能够关心家国天下而不只是儿女情长，他希望他们能贡献出最大的力量，去守护这片美好的国土。
“嗯，我刚醒来，这会还不困，让阿榮过来，我有几句话要交代他”
“爷爷，你先休息，有什么事，明天可以说，明天晓华，晓雨也都会来”
“我还不累，你们父子，听我说完”
“好的，父亲/爷爷”祖孙三代这还是多年来第一次的三人共处，平时大家都忙着各自的生活，到这时才发现，子欲养而亲不待的悲伤。
“我从戎一生，报效家国，阿榮，你可知你名字的意义，也是爷爷对你最大的期望：从戎报国，不负韶华”
“希望你能听爷爷一句，我们沈家受国之厚待，当予以回报，国家培养了你该回报以国家”
“这太平盛世，当需人来守护，护卫这和平年代，爷爷希望你能继承我的衣钵，尽忠职守”
“榮哥儿，你可明白”
“爷爷，我……”沈从榮，看着病榻上的爷爷，这一句承诺仿似化千斤之重，让他迟迟说不出口。
沈老爷子，躺回病床上，闭了闭眼，喘着气，让自己平复下来，重新说道：“我的很多老战友已经先行一步，我这一生，虽不能马革裹尸还，但也不希望死在这病塌之上”
“靖勋你要答应我三件事：
一，不做过度治疗，不进icu
二，一半骨灰与你母亲同穴，一半请洒进东海。
三，孙子辈中，沈从榮做为长孙，当报效国家，从戎装投军营
你听明白了吗？”
“父亲，先不说这些，你先休息，你一定会好起来”沈靖勋听着父亲低沉的话语，心里升起阵阵惜别伤离方寸乱的悲凉，忍不住红了眼眶：“父亲，你放心，我明白”。
“榮哥儿，你呢？可答应”沈老爷子，微抬起头，看向病床前的长孙，少年儿郎风华正茂，透过他，仿佛看见了年轻的自己，看见为了一口吃食，穿上那身破军装，跟在军长身后，吹响号角，虽然吃不饱穿不暖，但人生从此有了目标，开始懂得，家国天下。
“爷爷，我……”沈从榮跪于病床之前，一声爷爷，泪冲眼眶，他的父亲沈靖勋看着儿子难过悲伤纠结的神情，迟迟说不出口的承诺，他蹲下身体，拍拍儿子肩膀，仿佛是希望给到儿子勇气，也仿佛是在提醒着儿子，之前的告诫。
沈从榮在父亲的轻拍下，终于下定决心：“好，我答应”
他伸出手，握住爷爷放在被子外的布满了老人斑的枯瘦手掌，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安慰爷爷又或者是安慰他自己：“只要爷爷您好起来，孙儿一定给您送上的国科大录取通知书”
“好，这才是我沈家好儿郎”
‘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老人家，听到孙儿的这一声回答，低低的笑着低语着闭上眼睛，这一段长长交代，耗去了他所有的力气。
父亲沈靖勋拍拍的他的肩膀，让他站起来离开病房，自己独自留下来陪床。他不希望老人家发现孙儿伤心纠结倔强屈服的神情。
沈从榮在这一刻被父亲和爷爷所感染，他能感受到老人家对家国的厚爱，也感受到爷爷对他的重视。他在心底告诫自己，发誓会秉持爷爷的意志，从戎一生。他努力地让自己的脸上浮起平静的微笑，却感觉到心在被割裂，他没想到心底深处的痛，会那么深。一半家国，一半自已，郅念秋转身消失在风雪中的身影，终于淡去，直至深埋骨血，化成一片虚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