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039
“啊，原来她真的是表哥你的心上人啊！”
娇媚女子见裴锦夜的表情就猜到了什么，眼中闪过一丝狡黠，“这下姨妈不用担心表哥你的终身大事了，只是你这样远远的看着人家又没用，如果想要靠近，就主动点走过去。”
女子的眼眸转了转，提议道，“表哥，要不要我帮你？”
“梅儿，我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操心了？”裴锦夜的眉目一冷，吓得沈梅儿再也不敢多说一句。
这男人虽然有才有貌，但整天一副横眉冷对的样子，也不知道被她看上的姑娘是福还是祸。
沈梅儿一边在心里嘀咕着，一边偷偷做了个鬼脸。
“你先回去吧，我还有事要处理。”裴锦夜说完，沈梅儿就猜到他哪里是有什么事情要处理啊，分明是想要在这里多看看心上人。
于是也不拆穿裴锦夜，乖巧地应了一声后就上了轿子。
风月酒楼里，黎小染和童子的比赛才刚刚开始。
童子一边紧张地挫着手一边让黎小染手下留情。
黎小染笑了起来：“这是比运气的，又不是比能力的，童子兄，你与其让我手下留情，还不如祈求老天爷多多保佑呢！”
“既然这样，我倒是觉得自求多福更好点。”童子话里有话，黎小染假装没听懂，伸手示意他赶紧坐下，开始比赛。
这次黎小染抽到的点数很大，她想都没想就在桌上追加了五十两赌注。
“童子兄，你跟还是不跟？”
“这个……”童子一副十分苦恼的样子，他时而看向桌上的银子，时而又低头看自己拿到的牌九，最后像是发狠一样在桌上丢下了一百两银子，大声说一句，“跟！”
“开牌九！”庄家大喊一声，黎小染和童子同时开牌，没想到童子只以一点的优势赢了黎小染。
“兔爷，这次我运气好，就不跟你客气了。”童子笑嘻嘻地将桌上追加的赌注全都抱在了自己的面前。
黎小染挑眉：“本来就是赌运气的嘛，这次是我时运不济，咱们再来！”
一连五局，童子的手就像是开过光一样，每次都稳赢黎小染，原本黎小染赢来的钱全都倒贴了不算，甚至还将仅剩的银子全部加入了成本赌注中。
眼看只有司徒博博的钱袋里还有些碎银子了，包括黎小染在内，所有追月的人都坐不住了。
如今离五爷来收钱就剩下半个时辰不到的时间了，追月钱袋空空，如果不能在半个时辰内将杀月的银子全都赚过来，那么他们这次的赌局必输无疑。
“不科学。”黎小染紧皱眉头，将众人拉到角落里商议接下来的对策，“就算童子的运气再好，也不可能连赢五局，他肯定有猫腻。”
“可是我们这么多双眼睛都盯在童子的身上，也没有发现他的猫腻啊。”司徒博博急得满身大汗。
“你们刚刚有没有注意到，童子在玩牌的时候，眼睛始终盯着庄家的方向？”就在这时，一直没说话的杨嘉颐忽然开了口，“每一局开局洗牌，他都一眨不眨地盯着庄家手中的牌。”
“嘉颐，你的意思是……”洛千秋和杨嘉颐心有灵犀，很快就明白了他话中的意思，“童子他在记牌？”
杨嘉颐皱眉点头：“骗子行当中不乏记性极好之人，而且庄家桌上的牌九数量本就不多，强行记住每个牌九的摆放位置，再根据位置判断出对手拿的点数，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情。”
“卑鄙！”司徒博博恨不得上前手撕了杀月的一干人等，“这些人明明有童子这个杀手锏，却在一开始的时候故意输给我们，放松大家的警惕，故意拖延时间，眼看五爷的人就要来清点银子了，我们还怎么力挽狂澜！”
司徒博博心里十分不爽，连带把脾气都发在了黎小染的身上，“黎小染，你看看，都是你出的馊主意！之前骗人不积极，现在好了，马上我们追月就要被赶出京城，再也没脸见人了！”
“你急什么？现在还有半个时辰，只要我们要求杀月换人，还是有机会赢的。”黎小染的样子看起来也十分烦躁，她懒得再跟众人商讨对策，直接走到赌桌边，建议道，“我要求换人。”
“换人？”闻言，童子就像听到了什么极好笑的事情，捂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兔爷，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刚刚可没有哪一条规则说是对方可以要求中途换人的吧？”
“就是。”大洋抱着胳膊附和道，揽月和李叔衣都笑而不语。
“可你们作弊。”黎小染眯着眼睛看着童子，“你明明一直在记牌。”
“哈。”童子似乎觉得更加好笑了，“我记性好也怪我啰？兔爷，要知道这个赌局游戏可是你先提出来的，我们又没驾着刀在你脖子上。”
“你……”黎小染指着童子，一张白皙的脸涨得通红。
裴锦夜不知何时走进了酒楼里，他站在人群的最外面，眼神幽深地注视着黎小染。
她要输了吗？目前的形势的确对她不利，但裴锦夜就是莫名有一种感觉，黎小染不会输。
赌桌前，童子继续挑衅：“当然了，如果兔爷您不想玩这个游戏，那咱们就不玩了，反正我们的钱也赢够了。”
“谁说不玩了？我们继续。”黎小染深呼吸一口气，尽量让心情平静。
接下来的赌局，她故意让司徒博博在旁边捣乱，阻扰童子记牌，然而童子根本无所谓，他甚至像是打发乞丐一般，在明知道自己要输的情况下还故意跟加，施舍给黎小染几两银子。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了，黎小染后背的衣裳因为紧张而透湿，眼看这一局，追月必输无疑。
童子也失去了和黎小染玩下去的兴趣，刚站起来又被黎小染拉了下来。
“时间还没到，我们继续玩。”
“不玩了，我累了。”
“就最后一局。”
“这句话兔爷你都说了多少遍了？我累了，说了不玩就是不玩了！”
就在这时，风月酒楼忽然走进来两个身材高大的男子，他们身上穿着统一的灰色长衫，那是五爷派来的人。
“我们遵照五爷的命令来钦点钱财。”两个灰色长衫男子神情严肃，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童子笑了起来，示意杀月的人把钱都交出来。
黎小染的脸色一变，连忙拦在童子的前面：“童子，给我个面子，我们就最后再玩一局。”
没想到黎小染会这么死皮赖脸，童子的眸子里满是鄙夷，这就是骗子行当中的传奇人物，也不过如此嘛！
“兔爷，这时间都到了，你可别为难我了。”童子摊摊手，表示无奈。
“就最后一次，当我求你了。”
“这可不行，耽误了我时间不要紧，耽误了五爷的时间就罪过了，既然人来了，我们还是各自钦点钱财，结束这场游戏吧。”说完，童子靠近了黎小染一些，似笑非笑，“兔爷，输就输了，你该不是输不起吧？”
黎小染的身体一僵，回过神的时候童子已经离开，杀月的人把今日所得钱财全部拿了出来，竟然有九百二十两之多，而追月就可怜了，所有的银子拼拼凑凑都没超过十两，可谓输得十分难看了。
“杀月赢了。”揽月走到黎小染面前，笑着说道。
黎小染的脸色难看至极，连同司徒博博、洛千秋、杨嘉颐，一个个都紧抿双唇，脸色惨白。
“可惜了，追月的历史到此结束，以后就是我们杀月的天下了。”童子也上前一步，笑得狡诈，“怎么说都算同道中人，你们离开京城的时候我们送你一程。”
“童子，你别得意得太早！”司徒博博不服气地大吼道，“迟早我们追月会让你好看的！”
杀月的人只当他是乱吠的恶犬，根本不予理会。
就在这时，风月酒楼门口又进来两名灰衣长袍男子，他们身后跟着一名黑色华衣的男子，因为个头不高，被两名灰衣男子挡住了脸，一时间看不清相貌，只隐约看出来人手中举着个烟斗，进来的时候吸了一口烟吐出来，顿时烟雾散开，有烟草味在空气中蔓延。
五爷爱好这一口，来者正是骗子行当的泰斗级人物五爷。
见五爷来了，一个个肃然起敬，他应该是来公布比赛结果，做鉴证的。
“五爷。”走到近处，灰袍男子退到两边，五爷的身形彻底显露出来，这是个模样普通的中年男子，五官没有特点，唯有嘴角的两撇胡子有点意思，标准的八字胡，乍眼看过去有点滑稽。
“五爷，您的人已经钦点过银子了，我们杀月赢了。”李叔衣朝五爷点头，率先说道。其余人都面含微笑，等待五爷正式宣布比赛结果。
哪知道五爷拿着烟嘴的手一顿，奇怪地反问李叔衣：“你说我的人来点过银子了？是你记忆出了问题，还是我老眼昏花忘性大，我刚刚到风月楼，根本没派人过来点银子！”
闻言，杀月的人皆是一愣，还以为五爷是在和他们开玩笑，直到听到掂银子的声音，他们才回过神，顺着声源处看去。
之前过来钦点银子的灰袍男子不知何时竟都到了黎小染的身后，而那些银子也尽数到了黎小染的手中。
她朝着众人咧嘴一笑，满脸灿烂，哪有之前的半丝愁容了？
“五爷好啊，这些钱就是我今日所得。”黎小染边说，边把银子交到了五爷的人手中，“请您钦点。”
这一刻，一直躲在暗处的裴锦夜挑眉一笑，已然洞悉了黎小染的所有计划，他忍不住勾勾唇，这个计划单看每一个都不算高明，但连在一起就是一出环环相扣的连环计。
刚才来的那两个人根本不是五爷的人，而是追月的人假扮的。
黎小染估计一开始就故意放出了消息，让杀月的人误会她想以赌局反败为胜，之后她在赌局中故意失败，让杀月的人沾沾自喜，甚至还放低了姿态纠缠童子，让人觉得她不想输，这样在灰衣男子来的时候，杀月的人必定不会有功夫认证他们的身份，迫不及待地就交出银子。
想到这里，裴锦夜不由得多看了黎小染几眼，只见女孩眼中笑意盈盈，整个人灵动鲜活，竟有种让人移不开目光的感觉。
同时，他心里也有一阵后怕，幸亏她不是十恶不赦的骗子，骗人也是为了救人，否则她若是走入歧途，不知道又有多少家庭家破人亡。
杀月的人也终于反应过来怎么回事，敢情他们都被骗了！
“黎小染，你简直太卑鄙无耻了，居然连我们的钱都敢骗！这根本不能算数！”童子气得咬牙切齿，他刚才有多得意，如今就有多气愤。
“你们杀月老大定下的规矩就是可以骗对方的钱，怎么，现在想赖账了？”司徒博博冷笑，“我劝你们都规矩点，五爷在这里，休得你们出尔反尔！”
童子不服气，还想为杀月找理由，揽月适时地拉他一把，轻轻摇了摇头，又上前一步，冷眼盯着黎小染等人。
“呵，不愧是京城首屈一指的骗子组织，这次我们输得心服口服。”
“还是揽月姑娘懂道理。”司徒博博笑道。
过了一会儿，由五爷正式公布，在杀月和追月的对局中，追月获得了最终胜利。
“之前你们杀月老大说什么来着，在这场赌局中，谁输了就解散组织，彻底滚出京城！”司徒博博抱着胳膊，似笑非笑地看着杀月的人。
他们个个面有菜色，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最后由李叔衣提出会去禀告主人结果，主人是个信守承诺的人，定会按照赌约去做。
“但愿如此，给你们三天时间，如果之后再让我们看到杀月的人，别怪追月赶尽杀绝。”洛千秋举起手中长剑，杀气十足。杨嘉颐也走上前，一向温和的双眸满是锐利。
四人咬了咬牙齿，不知道谁说了一个“走”字，一起灰头土脸地离开了风月酒楼。
“小染，你觉得杀月的人能就此罢休？”所有人都离开后，洛千秋有些担心地问道。
“杀月组织短时间内聚集了不少各大骗局中的受害者，还都是和追月有过牵扯的案子，我看来者不善，分明就是冲着追月来的，我觉得他们不会就这么离开。”洛千秋分析着。
“我也这么觉得。”黎小染笑了笑。
“那你干嘛还要答应他们的比赛要求？”司徒博博不理解
黎小染扬唇一笑，比起众人的担忧，她脸上可谓半点忧色都没有，顿了顿，反问大伙道：“所以，你们觉得我昨日为什么要带着裴锦夜过去？”
“小染，你的意思是？”杨嘉颐意识到什么，眼中有了淡淡的笑意。
“按照裴锦夜的性格，看到骗子能轻易放过？他既然知道了杀月组织，又知道今天我们和他们的赌局，定会暗中查看，估计今天来参加比赛的人都已经被他一一记下。”
司徒博博恍然大悟：“怪不得你今天千叮咛万嘱咐，让我们千万别做任何骗局，只要最后反骗杀月的人就行了，原来是早摸清楚了裴锦夜的性格。我就说嘛，你怎么会带他进骗子窝，当时还骗我说裴锦夜答应了你，不会轻易出手的。”
“他答应了我只是不动追月，又没说杀月，裴锦夜这个人最喜欢钻漏洞了，不过咱们能有什么小辫子被裴锦夜抓？又没做亏心事，这回杀月要完蛋了。”黎小染眯着眼睛笑，眼睛弯成了月牙，“到时候杀月和万道司斗智斗勇，哪有心情对付我们了？我们乐得清闲啊。”
刚说完，门口突然响起了拍手声，黎小染一回头就看到了大门处长身玉立的男人，裴锦夜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眼神深不可测，既冰冷又让人看不懂。
“不愧是狡兔，当真是算无遗漏。”
“裴锦夜，你怎么在这里？”黎小染一愣，刚才对付了杀月大家都有点得意忘形，居然没注意到门口多了个人。
她一时间百口莫辩，只能装傻充愣：“裴同学也来风月酒楼喝茶的？”
“喝茶？你不是猜到我来这里的目的了吗？”裴锦夜冷哼，一撩衣袍下摆，坐在了黎小染面前的桌子边。
“我哪能猜到你的来意啊。”黎小染尬笑两声，看到裴锦夜她就想到了之前的事情，他抓骗子之余还去约见姑娘，所以那个貌美女子到底是谁？
想到这里，黎小染下意识皱眉，原本散去的烦躁感再次甚嚣尘上。
“我看你比任何人都清楚，黎小染，这就是你的本来面目，所有人都可以成为你算计别人的筹码吗？”裴锦夜的眸色沉沉，声音中隐隐传来一阵失落，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突然想到旁边还有人，目光又扫了过去。
“我想起来了，还有事情要做，就先走一步了。”司徒博博第一个叫了起来，洛千秋和杨嘉颐也很自觉地离开了风月楼的包间。
人散了，屋内异常安静，裴锦夜看着黎小染，这目光让黎小染莫名心虚，平日伶牙俐齿的人竟是一句话说不出来。
“黎小染，我说得对吗？”裴锦夜打破沉默
“哪有啊，我没有算计你，也不敢算计你啊，万道司不是专抓骗子的嘛，我就是想给你提供线索而已。”
“这就是你的真心话？那你又知不知道我那天与你同去的本意是什么？”
“本意，什么本……”黎小染一愣，隐隐记起昨天的一些事情，当时裴锦夜说了一句话她没听清，现在却突然想起了。
他说：“我知道你今日有事，你只要越有事，整个人就会表现得越轻松，就让我跟着你吧，这样我才能放心。”
想着，黎小染的心瞬间收紧，裴锦夜是因为担心她才跟去杀月的，而她当时却想着利用他对付杀月，给自己留后路。
但裴锦夜又为什么担心她呢？
黎小染的脑子一团乱，她又想起那日她问裴锦夜信不信有的骗子是为了助人为乐才骗人的，裴锦夜也说相信她。
一个男人无条件地相信你，又担心你，这意味着什么？
并不是涉世未深的小姑娘，尤其是黎小染这一行，年纪轻轻就看尽世间百态，又怎么会不懂男女之事，裴锦夜难不成……真对她动心了？
可是既然动心了，今天那个让他和颜悦色的女子又是何人？她对裴锦夜又是什么样的感情？
“黎小染，我发现我真的一点都不了解你，在书院时你可以柔柔弱弱，任人欺负；在这里的你又伶牙俐齿，步步为营，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你，你又有没有心，会不会为别人想？”
“裴，裴同学，我就是我啊，你在说什么啊！”黎小染回过神，思绪如乱麻，剪不断理还乱，实在不知道怎么面对裴锦夜，也不知道怎么面对自己的内心，她假借身体不适想要逃离，裴锦夜却像早已料到，伸手拦住她的去路。
“裴，裴同学？”黎小染凌乱了。
裴锦夜抿唇看着黎小染，就在她以为面前的人会说出什么可怕的话时，裴锦夜却只是叹了口气，冷声道：“既然不舒服，那我送你回黎府。”
“不用！”
“顺路而已。”
“顺路？”黎小染抽抽嘴角，无论从黎府去裴府还是万道司，都不顺路的好不好？
一路无言，黎小染低着头想事情，没注意到已经到了黎府门口，前方的身影突然停下脚步，她一头就撞了上去，险些摔倒，幸亏被一只大手眼疾手快地托住了后腰。
此时二人的距离极近，姿势也异常暧昧，黎小染不仅能感受到裴锦夜手上的温度，甚至都能感受到他的呼吸，吹乱了她本就一团糟的思绪。
不知过了多久黎小染才猛地回过神，一把推开裴锦夜。
“啊，到黎府了，裴同学，谢谢你送我回来。”黎小染故作轻松，仿佛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
裴锦夜深深看她一眼，想说什么，最后又没说，只留下一句：“那我先走了，杀月的事情正如你说的，我会乘胜追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