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037
“你确定要跟着？”
裴锦夜颔首。
“可以，不过你要言而有信，今日只能做一个普通的围观者，而且我让你做什么都要听，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能自作主张地动手。”
“君子一言快马一鞭。”
“除此之外，还要答应我一个条件。”黎小染“嘿嘿”两声，眼底精光闪现。
一个时辰后，当裴锦夜从屋子里出来的时候已经换上了一身女装，除了个头偏高，身体稍显健壮外，整个人给人的感觉又美又仙，精致的五官无可挑剔，活脱脱一个以假乱真的大美人。
黎小染忍不住欣赏了一会儿，原本是让裴锦夜扮作女子掩人耳目，但这么看来似乎更显眼了，她“啧啧”两声，找了些工具过来，利用洛千秋教给她的易容术，在裴锦夜的脸上快速动了几下，他的美顿时被消减了不少。
全程裴锦夜都很配合，不过僵硬的身体还是流露出他的不情愿，但话既然已经放了出去，说是会听黎小染的安排，裴锦夜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忍了。
他发现自己越发纵容黎小染了……
“可以了，最好再戴个面纱，保险！”黎小染拍了拍手，笑得阳光灿烂。
黎小染带着司徒博博、洛千秋、杨嘉颐，以及裴锦夜一起赶去了城东的废宅，司徒博博一路上都在回头打量裴锦夜，表情要多古怪就有多古怪。
“小染，你不是认真的吧，你让裴锦夜跟着我们去见杀月的人？他可是对骗子恨之入骨的啊，到时候不等于是贪吃鬼见到一桌子的满汉全席，瞬间就能把咱们一锅端了？”
“你当杀月是吃素的，还是追月是吃素的？”
“不是，虽然咱们厉害，但你也不能让他跟着啊。”
“裴锦夜今天只会安静做个摆设，不会动手的。”
“你怎么知道？”
“他说的。”
司徒博博顿时无语：“他说你就信啊？没准是忽悠你的，这事你做得太玄乎了，我看咱们还是趁早把人甩了吧。”
“放心吧，裴锦夜从来不说谎的。”对于这件事，黎小染还是自信满满的。再说了，这也是她留的后招，如果杀月来了什么杀招让她防不胜防，裴锦夜好歹能给她保个底，她愿意赌裴锦夜会保她。
“不是，你什么时候被裴锦夜洗脑了，怎么就知道他从来不说谎的？”
一路吵吵嚷嚷，很快他们就来到了东城废宅附近，杀月的人万分谨慎，根本不让多余的人靠近废宅，只让黎小染一人进去谈判游戏规则。
“你们等着，我一人进去就行。”
“黎小染。”裴锦夜的声线清冷，隐约藏着一抹担忧。
黎小染朝他笑了笑：“这种事情应付得来。”
说完，她在一紫衣女子的引领下走到了废宅门口，这时候又换了一个人给黎小染带路。
白衣飘飘，长发如瀑，面容清秀，居然是揽月。
“兔爷，好久不见。”揽月看着黎小染浅浅一笑。
“没想到你真是杀月的人。”黎小染的语气既了然，又感慨。
“不错，这个地方很好，给予我新生，也让我尝试了一把骗人的快乐。怪不得骗子一旦骗人就停不住，看到别人深陷痛苦，自己满载而归那是何其乐事？这种日子是彻彻底底为自己而活。”揽月完全没了之前柔柔弱弱的样子，眼底的光都变了。
黎小染眉头一凝，想说什么，揽月已经将她带到一间屋前，做了个“请”的手势：“兔爷，主人已等候多时。”
黎小染不再多说，跨入屋内。
虽说是废宅，这间屋子却收拾得干干净净，屋内还点了香，一进门就能感受到铺面而来的香气，让人心旷神怡。
而揽月口中的主人坐在一处帘帐后面，只能影影绰绰看到一个影子，帐子前则站了个白衣男子，高八尺，白衣、方脸，眼下一颗泪痣。
“李叔衣。”黎小染朝他喊道。
李叔衣笑得儒雅：“好久不见。”
之前见李叔衣的时候，总觉得他身上有种柔弱的书生感，眉宇间也是优柔寡断之相，但今日再见，他变了许多，同揽月一样，眼神不再清明，隐含恨意。
“你可知你母亲整日在家以泪洗面，你活着为何不去见她？”黎小染问道。
李叔衣面不改色：“李叔衣确实已经死了，你现在看到的是新生之后的李叔衣，与之前无关，见与不见不重要了。”
黎小染拧紧眉头，实在佩服杀月老大的洗脑手段，这一个个的都变成这样了？什么新生，什么自由，不过是哄骗别人犯罪的借口，他根本是把这些人带入了歧途！
深吸一口气，黎小染知道现在多说无益，当务之急就是应战，找机会瓦解杀月，把这些人拉回来。
“你就是杀月老大？”黎小染笑笑地问道。
从始至终，帘子后面的人未发一言，见黎小染提问也只是招招手，示意李叔衣靠近帘帐一些，和他说了几句话。
“狡兔，主人让我对你说，他要和你玩个游戏，他觉得杀月的实力和追月道不相上下，而京城之中留下一个这样的组织就够了，只要你们敢接下这个游戏，并赢了游戏，杀月会自行离开京城，把京城市场还给你们。”
“那如果追月输了呢？”
李叔衣淡淡一笑：“那么请追月彻底从京城消失。”
这个答案在黎小染的意料之中，看来杀月在这场游戏中肯定设下了什么陷阱，他们势在必得，才敢提出这种要求。
“不知兔爷可否同意这种玩法？”李叔衣问道。
房间安静下来，不远处的香炉萦萦冒着烟雾，将房间里的一切都对比成了禁止的状态。
片刻之后，黎小染爽朗地笑道：“既然来了，哪有不同意的道理？我这个人天生爱挑战，就喜欢玩这种刺激的游戏，说说看，咱们的这个游戏怎么玩？”
“兔爷稍等片刻，主人早就写好了游戏规则，就知道你会应战，我马上就把规则拿过来给你过目。”
黎小染接过李叔衣递过来的白色纸张，上面洋洋洒洒写了一串文字，是此次追月和杀月的比赛内容：
两个组织要分别安排四个人，且每个组织拿出五百两银子作为筹码，在一天之内，想办法以欺骗的手段获得更多的银子，当然也可以骗对方手中的银子，如果在天黑之前谁手上的银子最多，谁就算赢。
“兔爷对主人的挑战内容有何异议？”李叔衣笑着看向黎小染。
“没有异议，这比赛内容看着很公平，结束后大家的骗术水平就会一目了然，如果追月输了，心甘情愿离开京城，从此再不出现，反之亦然。”
闻言，李叔衣眼中的笑容更甚：“既然如此，那明天一早就进行游戏。”
“等等。”黎小染叫住了欲要离开的李叔衣，目光扫过不远处的帘帐，里面的人一动不动，连是男是女都看不真切。
“兔爷还有什么想说的？”李叔衣问。
“明天的游戏结束后，该由谁的人负责钦点两个组织骗到的钱财？”
“这个……”李叔衣显然没想到这一点，回头看向帘帐后的人。
“不如这样吧。”黎小染笑了笑，“游戏规则是你们老大提出来的，那么这个负责钦点钱财的人就由我来推荐。”说着，黎小染歪着脑袋，认真思考了一会儿，“这个人必须是个很有公信力的人，对彼此都公平，不如就请五爷来做这个裁判吧。”
五爷原本是燕派中人，后来因为年纪大了而退隐江湖，可以说是千门中的老前辈了，而且五爷性格孤僻，很少与人有交情，让他做这个裁判，是个再公平不过的选择。
黎小染觉得杀月的老大不会拒绝，所以一双眼睛含笑又笃定地看向纱帐后的人。
对方还是不说话，只是拿起茶盏，用盖子轻扣杯子。
这似乎是一种暗号，李叔衣听见后，忽然对黎小染道：“主人同意了兔爷的提议，那么明日辰时，风月街头，不见不散。”
在从废宅出来之前，黎小染留了个心眼，借口说要将游戏规则拿给成员看，以此将杀月老大写下的文字带了出去。
这不过是一串看起来毫无特色的字，但从所用的墨料、纸张乃至落笔的力度，说不定可以窥探一些杀月老大的身份，不过侦查这方面黎小染并不擅长，还是交给裴锦夜吧。
“小染，你们谈得如何了？”一见黎小染回来了，司徒博博便迫不及待地询问。
黎小染将游戏规则交给他，目光扫过站在不远处的裴锦夜。
他站在一棵大树下，和追月的人保持一定的距离，明明一句话都没说，大半个身体都被树影所遮盖，却非常有存在感。
“游戏规则看完了没有？”黎小染问司徒博博等人。
“看完了。”话音落，纸张已经被黎小染抽出来，塞到了裴锦夜的手中。
“这是杀月老大写的东西，他十分神秘，我进去后他一句话也没说，一直躲在帘帐后面，我怀疑他极有可能是我认识的人，否则不会隐藏得这么极致，所以调查杀月老大的事情，就交给裴大人了。”黎小染笑嘻嘻的，言语中还带着些调侃的意思，“不知道裴大人有没有兴趣？”
裴锦夜捏着纸张，漆黑的眸子落在黎小染的身上，他不说有兴趣，也不说没兴趣，只是把纸张折好，放在了自己的腰间。
黎小染撇撇嘴，心中暗自好笑，裴锦夜还真是一如既往地口是心非。
“你真要应战？”过了一会儿，裴锦夜问。
黎小染点点头：“不然呢？让一个莫名其妙的杀月骑到我的头上来？我可没那么大度呢。”
“所以，你承认自己是追月的老大了？”裴锦夜这家伙不按常理出牌。
黎小染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打死也不承认：“你哪只耳朵听到我说自己是追月老大了？”
“你会亲口告诉我的，总有一天。”也不知道裴锦夜哪里来的自信，不过他微微扬起眉毛的样子的确有点让人想入非非。
裴锦夜应该还有其他的事要做，临走前他摸了摸自己的腰际，留下一句“明天我或许会来”后就离开了。
“所以，这家伙到底是跟来干什么的？”司徒博博走到黎小染的身后，一脸莫名其妙，“他到底几个意思，是想抓我们还是不想抓我们？是想帮忙调查杀月还是不想调查？”
“你这人脑子的空间本来就小，就少考虑这些还没发生过的事情吧。”
黎小染吐槽司徒博博，惹得他哇哇大叫起来，指着黎小染控诉道：“黎小染，你看不起人！”
黎小染懒得理会他，她收起玩笑，表情忽而变得严肃起来：“刚刚的游戏规则大家看见了吧？”
“看见了。”洛千秋的面容像是覆盖了一层薄薄的寒霜，“虽然游戏规则看似简单，但是对我们来说并不友好。”
“没错。”杨嘉颐在一旁附和，“这几天根据我们调查杀月的情况，他们的组织里虽然有曾经被骗过的受害者，经验并不丰富，但是也笼络了一些街头毛骗。这些人跟我们不同，我们擅长谋划制定大骗局，但这些人却擅长街头骗术。因此，他们可以在短时间内骗到不少钱，但我们却不行。”
黎小染挑眉，这也是她拿到游戏规则后所担心的地方。
“你们也太看不起自己了吧！虽然我们都不是骗子出身，但贵在脑子好用，你们怎么就知道我们骗不到钱的？可别长了他人志气，灭了自己的威风！”司徒博博表示不服气，声音也比往常更大了点。
洛千秋和杨嘉颐都面色沉沉不说话，只有黎小染笑着拍了拍两人的肩膀：“行了，今天晚上回去好好谋划，明天就让他们知道咱们追月的厉害！”
几人说完就朝着来时的路走去，丝毫没注意到不远处的树后躲着的一人。
那人冷眼看着黎小染他们的背影，又迅速钻进了废宅之中，对着帘帐后的人将刚刚偷听到的内容尽数通报。
第二日一大早，黎小染和追月众人就如约来到了风月街。
晚上的风月街无疑是热闹非凡的，但白天也不遑多让，街头巷尾早就支起了早餐摊子，一阵阵食物的香气扑鼻而来。
黎小染在一处卖鸡蛋饼的摊子前豪气地买下了四块饼，给身后的众人人手一个。
“那边还有豆浆，你们有谁要喝？”黎小染一边啃饼一边含糊不清地问道。
“不是，小染，咱们一共就带来了五百两银子，还是众人好不容易凑出来的，你这眼睛一睁一闭就给花了一两，你觉得合适吗？”
“有什么不合适的？多一两银子不多，少一两银子不少，还不如吃饱了喝足了，才有力气干活！”
“说的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司徒博博若有所思，一旁的杨嘉颐忽然指着不远处道：“你们快看，对方人已经来了。”
不远处的街头，在不同的方位正站着三男一女。
他们都穿着普通的粗布麻衣，并没有站在一起，除了揽月和李叔衣以外，其他人的长相都是那种丢在人群里都找不到的，但追月的几人只看一眼，就知道来应战的是哪四个人。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骗子的行当呆久了，他们练就了一双能一眼看穿骗子身份的火眼金睛。
骗子和别人的眼神是不同的，普通人清明干净，而骗子的眼中总是布满狡诈和欲望。
就连原本单纯的李叔衣，此时的眼神也有了些许变化。
看见黎小染他们过来，揽月先动了动，其他人也依次朝着黎小染他们走来。
“兔爷，银子可带来了？”揽月笑着问道。
黎小染摸了摸自己腰际的银子，也学着揽月的样子笑着反问：“要不要清点一下？”
“不用，揽月自是相信兔爷的，而且为了表示公平，杀月一早就去邀请了五爷，五爷对我们这次的游戏很感兴趣，并提前派了人在风月街四周守着了。”
闻言，黎小染挑了挑眉，不得不说杀月的人确实精明，而且疑心很重，他们提前通知五爷，就是为了看看五爷有没有和黎小染勾结在一起，同时还可以让五爷安排人来监督参加游戏的人。
“看来还是你们想得周到。”司徒博博也听出了猫腻，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
揽月没有接话，而是指着身后的三人：“这是杀月今日安排参加游戏的人，叔衣你们应该都认识了，至于这其他二人，这是大洋，这是童子。”
大洋是个长得五大三粗的男人，童子则刚好和他相反，瘦削矮小，一看就是那种很灵活的骗子。
“这个童子我认识。”杨嘉颐在黎小染的耳边小声说道，“以前经常在凤阳街上给人摆摊算命，是个很圆滑的人。”
闻言，黎小染挑了挑眉，目光不由得在童子身上晃了一圈，童子则一副嬉皮笑脸的无赖模样，叫人看得很不舒服。
“现在辰时已到，兔爷，我们是不是要开始了？”揽月开口问道。
“当然。”黎小染话音刚落，就见童子已经朝前快速走出两步，他似乎已经选好了目标，在走到一个中年男子的面前时，忽然往地上栽倒，“哎哟哎哟”地叫嚷起来。
周围的人听见动静，都停下脚步前来围观。
“你……你撞到我了。”童子捂住自己的脚踝，作出痛苦的样子，“我的脚踝好痛，已经站不起来了。”
“我，我哪有……”中年男子穿着富贵，听口音并不是本地人，应该是到京城来旅游的。他没见过这种事情，再加上周围这么多人围观，一时之间涨红了脸。
“你这人怎么撞了人还不承认？我刚刚看见你明明转身的时候撞到了他。”就在这时，一旁围观的李叔衣说了一句，大洋立马附和，“我也看见了。”
围观人群本来还很莫名其妙，听见两人都这么说，有好事者立马开口道：“既然撞了人就要负责给人家赔偿医药费啊，怎么能不承认？”
一石激起千层浪，不少人都觉得自己可以充当一下正义的使者，一时之间舆论的压力让中年男子喘不过气来，只能将童子拉到一边，赔偿了点银子消灾走人。
围观人群渐渐散去，童子走到一处无人的角落，一边嚣张地晃着手中的银子，一边朝着黎小染的方向看了过去，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这些人可真不要脸，这种碰瓷的事情，我可做不出来。”司徒博博十分嫌弃，但依然很不甘心，“小染，我们要怎么做？”
黎小染认真想了一下，干脆将腰间的银子全部拿出来，分发给其他几人：“你们怎么做我不管，银子我已经分配下去了，大家放开了玩儿。”
“就这？”司徒博博瞪大眼睛，刚要说句反驳的话，就见黎小染已经离开了。
于是，司徒博博又莫名其妙地看向还没离开的洛千秋和杨嘉颐两人：“你们就这么放着她不管？今天可是比赛，不是游戏，要是输了咱们就要解散，滚出京城了！”
杨嘉颐笑着拍了拍司徒博博的肩膀：“既然小染说了让我们放开了玩儿，那就听她的吧。”
“我相信小染。”说完，洛千秋和杨嘉颐也离开了，徒留司徒博博一个人在风中凌乱。
要知道，他可是为了追月操碎了心，可这些人一个个的……都好像事不关己一样！他觉得他的心都要碎成一片一片的了……
“老板，这个糖人怎么卖的？”此时，被司徒博博吐槽的黎小染正研究着面前的糖人，五颜六色的小人儿落入她的眼中，让她心情大好。
“两文钱一个。”
“行，那买两个。”黎小染豪气地将一块碎银子放在老板的摊前，“不用找了。”
“谢谢老板！”老板顿时喜笑颜开。
就这样，一个上午的时间，黎小染不但一个铜板也没骗到，反而买了一堆东西，花了不少银子。
风月街的风月客栈里，追月等人第一次集合，当司徒博博看见黎小染瘪了的口袋和一堆没用的东西后，差点要气得吐血晕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