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028
“昨日苏明尧去了晓知庭。”洛千秋边说边从柜子里取出一张□□，“是博博与他联络的，但他很谨慎，还在观望中。”
黎小染一边听着，目光一边漫不经心地扫过洛千秋手上的□□，好奇道：“这是你新做的？”
洛千秋“嗯”了一声：“之前一直说要做一个服帖的□□，尝试了很多方法，这次改良版的应该不错，你试试。”
“行。”黎小染抬着头，任由洛千秋将□□戴在她的脸上。
这面具的确比先前的服帖很多，只是闷在脸上还是让人觉得难受，而且带了一会儿脸颊就开始瘙痒难耐。
“不舒服？”注意到黎小染的不适，洛千秋赶忙将□□取了下来，随后惊讶道，“你的脸颊上出了红疹。”
“怪不得那么痒。”黎小染照着镜子，右边脸颊靠近下巴的地方，爬满了红色的疹子，严重影响到了她的颜值。
“估计是用了芙蓉阁的劣质香粉。”她皱着眉头，表情有些不爽。
“这样就不能戴□□了，化妆的话也会让过敏现象加重。”洛千秋神色严肃，“如果不行，我可以代替你去见苏明尧。”
黎小染顿时笑了起来：“你去了，嘉颐允许吗？估计又要跑我这里告状了。”
洛千秋冷漠的脸上难得出现了一抹羞涩，却故作镇定：“关他什么事情？”
黎小染笑开了花：“行，不关他的事情，那我一会儿去告诉他！”
人刚从座椅上起来就被洛千秋一把拉住了。
不用洛千秋说，黎小染也知道她是个什么心思，不继续逗弄她了，一只手轻轻拂了拂洛千秋的肩膀道：“算了，这次也不做伪装了，我就顶着这张脸去见苏明尧，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是……”
“哪里来的这么多可是？说不定啊还有意外收获呢！”黎小染笑得狡黠，就算洛千秋跟她多年，也不知道她此刻在想些什么。
苏明尧还未正式上勾，黎小染也不着急，休沐假结束后就照样去鹿鸣书院上学。
今日来得早，学堂里只有叶修远一人，他正将一个精致的锦盒放在黎小染的桌上。
“是什么？”黎小染笑得狡黠，侧头朝着叶修远看去。
“是点心，前日去了桃花镇游玩，看那边做的糕点精致，就想着要给你带一份回来。”叶修远眉眼如暖春朝阳，说着，他的目光忽然停驻在了黎小染的右边脸颊上，“小染，你的脸怎么回事？”
“啊，有些过敏了。”黎小染不在意地笑了笑，伸手打开锦盒，却感受到一片阴影覆盖下来。
叶修远忽然凑近了她，一只手指轻轻触碰她的脸颊。
忽然的靠近，让黎小染能清晰地闻到叶修远身上的味道，与裴锦夜不同，裴锦夜的身上仿佛有一股冷杉气息，而叶修远这般阳光的人，黎小染本以为他身上的味道也与阳光有关，入鼻的却更像是一股甘凛的薄荷味。
叶修远低下头来，两人目光对视，黎小染可以真切地看清叶修远眼中流光涌动，但她却好像没有太多的感觉。
就在这时，门口响起了脚步声，赵后然发出阴阳怪气的叫声：“哎哟，你们两一大清早的在干嘛？要亲亲我我的可不要在书院里啊，出门左拐，怡红院。”
叶修远立马和黎小染保持距离，苍白的脸上因为生气而涨得通红。
黎小染低眉顺目，不敢迎接赵后然的目光，但心里已经在认真琢磨一会儿要怎么整死他了。
“赵后然，书院之地岂容你在这里放肆！要是让我再听到怡红院三个字，不要说书院，京城里也再没有你赵家的影子。”身后，响起了一道冷漠的声音，裴锦夜不知何时走了进来。
赵后然缩了缩脑袋，如果刚刚那番话由别人说出来，赵后然一定嗤之以鼻，但是裴锦夜向来说到做到。
他不敢多言，正准备往自己的座位上走，却听到裴锦夜的声音又如同阎王一般在耳边炸响。
“道歉。”
“什么？我凭什么……”他的话还未说完就被裴锦夜的眼神逼退了，裴锦夜一言不发地抱着胳膊，好像在说“如果你不按照我说的做，我立马就能让你粉身碎骨”。
赵后然咬牙，迈着小碎步走到黎小染和叶修远面前，含糊不清地说了一句：“对不起。”
“声音太小了，听不见。”裴锦夜继续在身后刁难他。
赵后然干脆放开了喉咙大喊一声：“对不起，刚刚是我做错了！”
“没事，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赵同学，我就原谅你了。”黎小染眨眨眼，神情如同兔子一样温柔可怜。
叶修远皱了皱眉没说话，见黎小染的目光看过来，他才点了点头。
赵后然松了一口气，赶忙跑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
黎小染悄悄朝着裴锦夜的方向看了一眼，不得不说，他刚刚为她出头的样子简直是太帅了，这家伙，平时这么不喜欢多管闲事，这次竟然逼迫赵后然道歉，不会是真的对她有意思吧？
也许是想的太入神了，直到裴锦夜感受到异常，向黎小染投射来目光，她才暂时停止了心中的幻想。
她冲着裴锦夜笑了笑，而这家伙倒好，丢给他一个冷漠的眼神后就开始翻看桌上的书卷。
所以，果然是她想多了嘛……
放学后，裴锦夜的书童匆匆跑到了黎小染的面前，将一个碧玉色的小罐子塞入黎小染的手中。
“什么啊？”黎小染好奇地问。
小书童低着眉眼，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过了一会儿才壮着胆子复述了一遍自家主子的话：“公子说，这个是白玉生肌膏，可以专门治疗各种皮肤炎症。”
黎小染一愣，手指下意识地摸上了自己的右脸，然而笑容还未达眼底，小书童的下一句话差点把她给活活气死。
“公子说姑娘不必太过感激，这药放在家中，闲着也是闲着，他本来要随手当垃圾丢掉的，但看姑娘或许需要，就废物利用了。”
不得不说，裴锦夜真是个彻头彻尾的狗男人！
黎小染还未到达黎府府邸，就有司徒博博派来的线人给她送来情报，说是苏明尧上勾了。
她回屋拾掇了自己一番，先将裴锦夜送给她的白玉生肌膏涂抹在脸上，又上了点香粉遮住了过敏的地方，仔细挑选了一件桃红色的衣裙，黎小染从后院乘坐马车朝着晓知庭行去。
远远的，一个白衣男子正坐在湖中央的亭子里，夕阳的余晖倾洒在男子的身上，让他看起来平添了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黎小染跳下马车，司徒博博立马迎接了上来，下巴轻轻点了点不远处的亭子道：“苏明尧在那边，等了有些时候了。”
黎小染不急不忙地笑了笑：“让他多等一会儿也没关系，毕竟我是京城富豪养在别院里的女人嘛，总要有点排场的。”
“你怎么顶着这张脸就出来了？”司徒博博看向黎小染，一脸嫌弃，“就不怕被你那死对头逮着？”
黎小染仿佛没听见司徒博博的后半句话，她伸手理了理自己盘起的一头长发，朝着司徒博博抛了个媚眼道：“怎么，我这张脸难道不好看吗？”
司徒博博身子一抖，恨不得一脚将黎小染踹进不远处的湖水里。
身后有脚步声靠近，白衣男子缓缓停下扇扇子的动作，回头看了过来。
一名桃衣女子站在身后，她的头发盘在脑袋上，一丝不苟，鬓边戴着金钗和翠玉，脸上的妆容很厚重，但一看就是经过精心雕琢的，还有右手的手腕上也戴着京城里最近流行的芙蓉玉首饰。
见苏明尧打量着自己，黎小染故意板着脸，轻轻咳嗽一声。
苏明尧收回目光，赶紧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对着黎小染行了一礼：“这位夫人可是连夫人？”
“正是。”黎小染在苏明尧的对面坐下，司徒博博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她连连点头，看着苏明尧的目光满是审视。
面对如此咄咄逼人的视线，苏明尧却始终笑脸相迎。
“苏公子，你应该知道我来这里的目的。”黎小染的脸上始终没有笑容，她微微皱紧眉头，看起来很是烦躁苦恼，“我需要优质的男子帮忙，让我怀孕生子，如果事情办妥了，我承诺给他这个数。”黎小染比划了个手势。
苏明尧笑了起来，好奇地问：“夫人还年轻，长得又漂亮，为何要到处重金求子？”
“你没和他说吗？”闻言，黎小染严厉地看了身后的司徒博博一眼。
“我说了。”司徒博博表示自己很无辜。
就在这时，苏明尧又开口说道：“这位公子已经跟我说了大概，但是我想听夫人亲自说一遍。”
黎小染暗暗挑眉，心想苏明尧果然是不好对付的人。
她皱了皱眉，表现出一丝的不耐烦，这才看着苏明尧的眼睛说道：“既然喊你过来了，我也不想隐瞒，老实跟你说吧。我有一个相好的乃京城富商，他府上有一个十分厉害的原配夫人，我使尽了手段也没进那富商的家门，一直被他养在外室中。
“就在两个月前，我那男人被查出患了疾病时日不多了，想我大好的青春都断送在了他的手上，怎么能一分钱都捞不到？如果我能怀了那男人的孩子，看在那男人快死的份上，就算原配夫人不答应，我男人的父母肯定也会让我进门，届时他死后，我好歹也能分上一笔遗产。”
说完，黎小染看着苏明尧，眼神写满了贪婪：“我听我的下人说公子知书达理，身体各方面的指标都很正常，是很适合的人选，今日我看公子也很满意。如果你能帮我怀孕，日后定当重金酬谢。”
苏明尧没接黎小染的话，虽然是在笑，但眼神却是在探究和打量他。
黎小染也不甘示弱地回视着他，她知道，这是两个高段位骗子之间的较量，绝不能放松一丝一毫的警惕。
不久后，苏明尧率先败下阵来：“既然我来了，定当为夫人服务。其实之所以揭榜找到这里，也不单纯是为了钱，而是我生来体谅女子，懂得女子在这个世道生活的艰辛。”
闻言，黎小染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看来我并没有找错人。”
“那我们如何交易，还请夫人详细告知。”
苏明尧说完，黎小染对着司徒博博使了个眼色，对方立马将一份契约递到了苏明尧的面前：“还请公子过目。”
苏明尧仔细看完契约，在一处地方提出了质疑：“夫人为何要在交易之前让我交一份保证金？”
“有什么问题吗？”黎小染看着他，“毕竟我和公子非亲非故的，我怎知公子会不会在我们完成交易后告密呢？这个保证金是对我的一份保障，也是对公子人品的一种见证。但公子大可放心，等我拿到了我男人的部分遗产后，一定将保证金和报酬一并交到你的手上来。”
苏明尧没说话，黎小染知道他在斟酌。
他不是那么好骗的人，从之前揭下榜单后这么久才来找司徒博博就能窥探出一二。所以，她很耐心地等待着他的答案。
果然，苏明尧放下契约，笑着道：“连夫人，我想我可能还需要好好考虑一下，毕竟你要求交的这部分保证金不少，我不过是个穷书生，拿出了这些钱后就一无所有了。”
“既然如此，那苏公子就好好考虑吧。”黎小染摆出一副不强求的姿态，“这样吧，我给公子三日的时间，如果公子考虑好了就到这里来找我，如果公子觉得我是个不值得相信的人，那三日之后我就当公子已经打消了合作的念头。”
“好，那在下先行告辞。”
看着苏明尧远去的背影，司徒博博探着脑袋问：“小染，你就这么放他回去了？还给他三天时间，他这人疑心病这么重，要是真的不来了怎么办？”
黎小染笑着理了理自己的裙角，眼里暗流涌动：“给他期限是让他没有那么多时间考虑，而且，对付一个疑心病很重的骗子，首先要让他真正的信任我。”
离苏明尧给答复还剩下最后一天，这几天黎小染乐得清闲，除了去书院就是满大街乱逛，一副无所事事的样子。
反而是司徒博博急得不行：“黎小染，你还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那个苏明尧神出鬼没的，最近又是在考虑期，你四处乱逛，就不怕被他撞到戳穿你？”
说话时，黎小染正在彩霞阁挑选胭脂水粉，她拿起两个包装精致的盒子，似乎在纠结到底买哪一个好。
“黎小染，你到底有没有听见我说话？”司徒博博提高了音量。
“博博，你这个人就是不冷静，而且跟了我这么久，就猜不出我什么意思？”黎小染叹息一声，看向司徒博博的视线颇为失望。
反而是刚走过来的洛千秋想到了什么，嘴角忍不住勾了起来。
“小染，我明白了，你这是要将自己置之死地而后生。”
“还是我们家千秋聪明。”
两人一唱一和，愣是把司徒博博整得更不明白了。
“我选好了，再去前面逛逛，你们俩也自己玩玩吧。”说完，黎小染已经大步出了门，翠绿色的裙裾从两人的眼前一闪而过。
天色已沉，天际透出一抹黑，渐渐的这点黑便犹如点在宣纸上的墨迹，慢慢放大，没多久整个天空都被染成了墨色。
黎小染抬头看了眼对面小楼的门头，木质门头上写着“怡红院”三个字，门头两边挂了两片白色薄纱，有风起，薄纱轻轻晃动，为门头增添了一种若隐若现的旖旎美感。
她勾了勾唇，在心里倒计时，数到一的时候，一道身影便从远处的角落转了出来，来人长身玉立，即使只能看到轮廓，也能想象出对方器宇轩昂的模样。
黎小染整了整裙角，见时间差不多了，这才若无其事地走了出去。
裴锦夜正与手下秦宽和侯浩交代着什么，猛地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从眼前晃过，眉头瞬间皱在了一起。虽然灯光昏暗，但他还是一眼认出前方的绿裙女子就是黎小染。
这么晚了，黎小染怎会在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晃荡？
“少爷？”秦宽喊了裴锦夜一声，拉回了他的注意力。
他收回视线，命令道：“我收到线报说苏明尧今天出现在附近一带，你和侯浩带点人到附近搜寻，务必要把人拿下。”话音落，裴锦夜挥挥手，人已经朝黎小染走过去了。
此刻的黎小染正站在怡红院外，头顶忽的落下一道黑影，紧接着一道冰冷的声音传来：“黎小染，你在这里做什么？”
黎小染吓了一跳，一回头就对上了裴锦夜暗黑深沉的眸子，充斥着探究和不苟同。
“裴同学，你吓了我一跳……”黎小染抚了抚自己的胸口，一副受惊的小鹿模样，眼中有盈盈水光，看起来真像是被吓到了。
裴锦夜皱了皱眉，自己都没察觉语调比刚才柔和了一些：“我问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是，是，是……”黎小染欲言又止。
“是什么？”
“是赵后然喊我过来的，他今天拿走了我的一本书，说是让我到怡红院门口来取……”黎小染越说越是脸红，“可是我在这附近没看到他，这家怡红院我又不敢靠近……”
话没说完，就听到裴锦夜冰冷的声音：“黎小染，你怎么这么蠢？”
“啊？”
“赵后然的话你也信？他故意整你的，赶紧回家去，这里不是你待的地方。”
黎小染不明所以地歪歪头，模样天真无邪：“赵后然为什么要骗我，我又没得罪他。”
像是懒得和黎小染多废话，裴锦夜干脆扣住她的手腕，他猛地一拉，将她拖离了怡红院。
没人注意到黎小染的唇角微微勾起，临走前特地往怡红院二楼看了一眼。
那里有一扇木质雕花窗，是怡红院某间厢房的窗户，仔细看，窗户早就被人打开了一条缝，而缝隙后则藏着一对眼睛，猛地看过去真能吓人一跳。
那对眼睛紧盯着黎小染和裴锦夜离开的方向，直到看不到人，他才把窗户重新合上。
“公子，姑娘来了。”这时，门外传来了怡红院老鸨殷勤的声音，窗边的人转过身，正是温柔儒雅的苏明尧。
“有劳了。”苏明尧轻轻笑了起来，哪里还有半点之前阴冷的模样？
而另一边的黎小染被裴锦夜拉到一个路口后，他才松开了手。
“裴同学，你这是……”
裴锦夜也说不清楚自己怎么回事，就是莫名生气，觉得黎小染不该出现在鱼龙混杂的地方，还有那个赵后然，也让他觉得十分不爽。
“黎小染，别再轻易相信人了，要不然你被人卖了都不知道，从这里一直往前走就是你家，赶紧回家去。”
说完裴锦夜转身就走，脚步似乎多了几分慌乱和烦躁。
黎小染的心情倒是不错，碰到裴锦夜在她的计划之中，但是能让他产生这么大的反应就是意外收获了。
裴锦夜这是不是在关心她呢？
黎小染“嘿嘿”笑了两声，她回去后非得和大伙儿吹嘘一番，看他们还敢不敢说她是痴人说梦！
第二日，司徒博博就收到了苏明尧的消息，说是他已经考虑好了，要约黎小染面谈。
黎小染一番精心打扮后，和上次一样，不急不慢地来到了晓知庭赴约。
“苏公子可是答应我的条件了？”一见到苏明尧，黎小染便笑着问道。
谁知苏明尧瞬间变脸，冷笑道：“答应，怕是这位夫人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黎小染眨巴着眼睛，不明所以：“苏公子，你这是什么意思？”
“夫人，我只是一个普通的书生，因为怜惜可怜女子才打算帮你一个忙而已，而你却对我十分不真诚，接近我另有目的，既然这样，我们也没必要合作了。哦，对了，回去后记得帮我告诉裴家公子，不用在我身上浪费时间，我不是他想找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