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买断的年猪
这一夜，木槿觉得过得是格外得漫长，时间就像是转变成了以秒为单位的计数，咯噔咯噔，按下了被拉扯开来的减速键……
其实她对和夏元东之间的血缘关系并不怀疑。花榕，是个不会随便浪费时间的性格，花榕她，根本不会在没有结果的事情上花费时间和经历，更别提，金钱了。从她把木槿从古溪接来锦城，从她说她的亲生父亲起，木槿就信了，木槿她只是不太知道，那个男人，在拿到结果以后的那个人，会怎样看待她，他，会认下她这个人生的污点么？
木槿手里捏着手机，她有些想找人述说，却又不知道能说什么，更不知道能打给谁。妈妈和小心，应该已经睡了，礼物应该……已经收到了吧，也不知道小心会不会喜欢。转念木槿又觉得自己的担忧毫无道理，一直以来只要是她送的，哪怕是一根野草，小心她，也会开心的眼睛放光！
而那个叫夏元东的男人呢，他会不会认她又有什么区别呢，他的生活不会改变，她的亦不会。现在她考虑的，不应该是这个刚刚认识的“父亲”，而应该，是能怎么，过好自己，能怎么，快些长大，能怎么，让李小芸和小心过得更好一些……
“叮咚”木槿手机突然响了一声，木槿低头，发现原来是手机新收了一条短信。
“小木槿，给你放个小长假先，工资已经打给你了，记得查收哟～”
有些没头没尾的信息，一看就是赫连希发来的，木槿赶紧回了个电话过去。
“喂～”手机听筒里传来了赫连希睡意泛滥的声音，带着些绵长和不耐。
“为什么突然放假？”木槿问。
赫连希的呼吸似乎稍稍停顿了一下，“咳，最近有些事情，要出门一趟，就想着给你们放个假呗”，似乎是经过了短暂的深思熟虑，赫连希解释道。
木槿听到赫连希的解释，似乎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又觉得赫连希的解释没什么问题，于是她只能说了声“知道了”，表达了解，然后挂断了电话……
……
时间虽然慢，但还是在不停向前，如同沙漏一般，缓慢却坚韧地从看不见的罅隙里溜过。
太阳照常升起，木槿，则一夜未眠。
等花榕来接她的时候，木槿才像是盼来了成绩揭晓的前夜，又如同法官宣判的前幕……
据花榕所说，夏元东和她约在了老房子不远的咖啡厅见面，等她们两人过去时，夏元东已经等在那里了。
显眼的男人坐姿端正，胳膊有些随意的搭着，今天的他穿着有些休闲的白色运动套装，显得越发年轻。如果不是因为知道他是谁，木槿也许会认为这个姿态闲适的男人应该只有三十岁。
在木槿进门的那一刻，夏元东也已经注意到了她。女孩额头的伤口比昨日似乎好了一些，没有再高高肿起，只是还有着大块的青紫，还带着些外壳半开未开的血痂壳子。女孩应该没有睡好，眼底发青，咖啡厅里的光线很好，也许是因为时间尚早，今日透着这光线夏元东才看清了女孩宽大衣服里的身姿，这才发现眼前的孩子虽然高挑，但略显瘦弱，显得有些营养不良。
“你好，我是夏元东。”夏元东向着木槿伸出了手，自我介绍道。
昨日在木槿和花榕两人离开后，夏元东便和鉴定所的人打了电话，办了加急，本该是今日下午才能出具的结果，早上便已经出现在了他家的桌子上。
木槿看着眼前伸过来的手，夏元东手指修长，左手无名指上戴着一枚有着简单花纹装饰的古朴低调婚戒，冷静了下来。
“你好，我叫木槿。”木槿伸手，和夏元东大大的手掌握到了一起。
木槿的手掌并不光滑，和城市里的女孩完全不一样，夏元东握着，感觉有些粗糙，仔细辨认，似乎还有些茧。夏元东并不陌生，在他们小时候的年代，每个孩子的手掌都是如此，那是常年做农活做家事的手，他还稍稍好一些，因为是个男孩……
那么木槿，这个眼前他的孩子呢，怎么会，手掌如此粗糙？
夏元东把目光转移到了花榕身上，这是他第一次认真打量这个妆点精致的女人。
女人打扮得很精致，皮肤嫩白，指甲上有着精美的美甲，身上穿着的衣服包包虽然夏元东认不全，但多年陪伴卫小曼逛街购物的夏元东，还是敏锐地得出了结论——价格不菲。
夏元东的眼睛微不可见地眯了眯，心里有了些许的盘算。虽然他并不了解眼前的这个女人，但是，他却依稀了解十几年前，这一个女人，并非正当职业。另外，夏元东可以确定的是，几年前在医院，木槿并没有出现过。
多年的经历告诉他，这件事情也许远远没有他想的那么简单。
那么，也许有些东西，似乎应该由他自己去查一查了！
夏元东脑子里做着打算，但也并没有影响他替木槿和花榕绅士地拉开了皮质单人沙发椅。
“结果，我已经拿到了。”夏元东的嗓音沙哑，木槿觉得自己的心脏因为夏元东吐出来的话而被一把拽紧。
“木槿，我是你的父亲……”夏元东悄悄注视着对面木槿的表情，缓缓开口。
“咯噔！”木槿的椅腿发出了一阵有些刺耳的声响。
“我会给你一笔抚养费。”夏元东接着侧过脸对花榕开口，这也是这个女人最开始来找他时提过的述求。
木槿仿佛听到了自己心脏被弹到胃里的声音，好像是如果没有胃部的坚守，她的心脏好像就能掉在地上砸出个坑。
夏元东余光看到对面女孩的眼神亮了亮，又暗了下来……
他拿出一张金色的银行卡，里面是花榕开口的五百万。夏元东并不觉得多，养大一个孩子并不容易，他想着，不论怎样，从什么角度俩说，他的确都是对不起眼前的这对母女的。
而木槿却早已听不清夏元东和花榕的对话了。从花榕接过银行卡满脸笑容的那一刻起，木槿就如同失去了她的听觉一般，成了一个没了内里的空壳木偶，她感觉自己就像是冬日里被拉至小镇集市的年猪，被指指点点的讨价还价，等待花落谁家……
直到夏元东离开，木槿也没有再做出一丝反应。
……
夏元东今天原本赶着要出差，所以只能在临出门前挪出了半小时过来见了木槿。可木槿并不知道，在她眼里看见的，只有，一张银行卡，便结束了他们之间存在的血脉纠葛，就像是在法院打离婚官司的父母对孩子的后续处理进行着冷静的商讨，甚至连等待法庭宣判孩子归属的过程都没有，一个没有开口要，另一个，满眼只有手里的金色银行卡，似乎那才是她的孩子。木槿不由得自嘲，自己还是挺值钱的，毕竟这笔钱，这辈子她也挣不到……
木槿不由觉得自己有些犯傻，她，本就不是有资格获得宣判的孩子，就如同花榕说的一样，她，甚至连私生女都不是。她只是一个阴差阳错生下来的父不详生物，对于处在阳光下的人来说，更像是一件雪白衬衫上洗不掉的污渍，就算再喜欢，那件衬衫也没人会穿，更何况，那本就不是独一无二的，而是一件最普通的，连牌子都没有的不值钱衬衫，丢在角落里，连灰尘都不屑于落脚。
……
失去期待，早就不是第一次了，木槿心想，除了释然，也就，只能释然。
木槿像个失了情绪的空心人，漫无目的地走在人山人海的街道。她，不知道自己的目的地是哪里。
花榕早就拿着银行卡如一只骄傲地孔雀扬车而去，徒留她一人，虽然她并不期待和花榕一起离开，可此时此刻，倍感孤单的她环顾四周，幡然醒悟，这一座偌大的城市，竟然没有一处，是她的目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