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颗足球
卫生间传来乒乒乓乓的细碎声响，初蝶迷迷糊糊拉着被子翻了个身，睡意也渐渐散去不少。
又是一夜好眠，虽然前两天时差着实有点倒不过来，但看完球赛那天在用过晚餐之后回来沾枕头就失了意识，倒是入睡出奇的快。
比往常都要早起床的徐幸正站在卫生间里化妆，刚刚拿眼影盘时她不小心碰掉了刷子包才发出了声响。徐幸探出一个脑袋，略有些歉意地看着已经醒着刷手机的初蝶，“啊，你醒了小蝴蝶，是不是我吵醒你了。”
“不是，我自然醒。”初蝶怕徐幸多想，索性直接这么说没解释。看了眼手机屏幕上的时间，现在已经是当地时间的八点半。
昨晚她十点多睡的，睡眠质量又高，十多个小时的睡眠时间对她来说已经是平均水平之上了。
徐幸显然是轻松了口气，她正化着右眼眼线，因为不用再担心扰人清梦，走出来的步子声响都大了点。她坐上初蝶的床沿边，左手拿着化妆镜，右手捏着眼线笔。她一边描绘着形状，一边问初蝶：“你今天真的不去呀？”
昨天群里有空姐想约着一起去traffordcentre购物，这个提议一被发在群里立刻得到一呼百应。有像徐幸这样纯粹自己喜欢买买买的，但更多是空姐们兼职着的代购副业。初蝶对购物没什么太大的兴趣，而其实自从那天被起哄加好友事件之后，她就没在群里讲话了，就连婉拒的话都是由徐幸代为转告。
初蝶轻“嗯”了一声没多说什么，瞅见徐幸画完一只眼睛有些失望的模样，往徐幸搁在床上大腿的方向凑了凑，白净的素颜小脸贴上骨骼边缘，哄着面前兴致缺缺佯装失落的闺蜜：“我自己有想去的地方，回临江再陪你逛街好不好？”
徐幸好奇心一向浓烈，听这话差点一眼线笔戳到眼睛里面去，“嗯？去哪？去哪？”
“曼城的大街小巷，看看历史建筑、工业革命遗址。”初蝶掰着手指故意属给面前女孩听，“当然了，再去唐人街吃个饭，西餐吃不惯。”
“”
徐幸比了个告辞的手势，“唔那我们还是晚上见，宝贝。”
初蝶就知道徐幸会是这个反应，暗地里悄悄吐了吐舌头，心下有些抱歉但还是掩饰般轻推了下徐幸，“快去化吧，你们不是约好了九点一起去吃早餐，要来不及了。”
不出二十分钟，徐幸拎着小挎包风风火火地出门，出门前还特意嘱咐初蝶一个人要注意安全，随时保持联系。
难得的赖床时刻，初蝶眼送徐幸出门，待门被关上的下一秒，她又拿出手机，看了看地图上显示的“距离目的地的预计花费时间为一小时十八分钟”。
不自觉叹了口气，初蝶想着足球博物馆为什么会离得怎么远啊。
因为职业的原因，几乎所有的工作时间，初蝶身为一名空姐都必须带全妆，甚至有时一带妆就是十几个小时，对皮肤影响特别大。所以在私下，如果没什么聚会或活动，初蝶都是素颜，尽管身边的朋友们不止一次地说初蝶妆前妆后差别并不大，甚至素颜显得还要更清纯些。
但初蝶从不把这些话当真，只觉得这些话是好朋友们在表达对她的喜爱罢了。
洗漱护肤完，初蝶翻出自己的化妆包，看着里面被自己临出门前塞进去亮晶晶的液体眼影，握在手心中纠结良久还是决定用上它。
这不是初蝶第一次来曼彻斯特，但这是第一次有足够长的休息时间让她好好感受一下这座城市的历史与魅力。早上跟徐幸说要去的地方都是假的幌子，她站在自己真正来到的地方，仰起头去看旁边高高竖立着的提示牌和新挂上去的简介。
昨晚临时起意决定来这个地方，初蝶瞒过了所有人，包括向来是无话不说的徐幸。今天是工作日，前往的游客不算多但也不少，估计大部分也是为了今天的专栏展出而来——
曼彻斯特足球博物馆为了欢迎陆闻野而特意举办的专栏展出。
初蝶先去买了一张门票，都已经随着人群排队走到入口的安检处，肩膀上的托特包都还没拿下来，像是做了什么重大决定般，初蝶跟工作人员打了声招呼说明情况，又调头向外走。
这边没什么官方授权的商店，但足球博物馆的场馆入口处倒是游离地有好几个商贩在叫卖，有倒卖球衣的，也有些卖印着特殊文字和图案的围巾的。初蝶上前询问价钱，最后买了一件印有八号数字的红色曼联球衣。不过她并没有像其他人一样穿上身，反而是整齐地折叠好放进了包里。
还没来得及静音的手机一响，微博弹出一条新的推送消息，是一条私信。
初蝶正往场馆里面走，过道处还没什么可以看到的东西，她随手点开，发现是一个陌生人发来的私信，内容是问能不能帮忙代购一下球衣。
昨天看完球赛之后，初蝶抱着留作纪念的想法定位发了一条微博，文案是一个小小的足球表情，带上的图片只有两张，一张是球员们上场之前空荡荡的绿茵场，还有一张是场馆外成群结队穿着球衣的球迷朋友们。大概这人就是看到定位才来问的。
网络过于虚拟，自己也确实没有多余的精力。
初蝶选择没回复，退出聊天框之前特意看了眼那人的头像，头像是陆闻野在前俱乐部的一张训练图，大概是陆闻野的小粉丝。想了片刻，初蝶点进自己的主页，把那条微博的权限改成了仅自己可见。
初蝶平日里喜欢在微博记录记录生活或者看看热搜上的新闻打发时间，但她不是玩微博特别上瘾的人。直到现在她才突然发现，微博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动更新了，新的页面出现了一个特殊的新功能叫经常访问。
一眼过去六个五彩斑斓的头像，其中前三个都是同一个人：第一张是头像角挂着大红色v的背影他拍，陆闻野背对着镜头手中托起一个足球；第二张头像是年轻稚嫩的陆闻野，旁边的简介是“知名体育博主，陆闻野超话粉丝大咖”；而第三张头像则是正在低头签名的陆闻野，id很浅显易懂，叫“陆闻野球迷粉丝俱乐部”。
虽然旁边没有他人，这个界面也只有自己能看得到。但此时的初蝶突然有种被扒开了衣服将一颗心赤/裸/裸展现在外的复杂感情。
她是真的没怎么看过足球，哪怕令全民疯狂的世界杯或让男生们彻夜难眠的欧洲杯，甚至有时在社交平台上刷到关于球赛的消息，她下意识都会快速划过，连囫囵的浏览都没有过。但个中原因是她自己都没想过的，到底是不愿意关注还是刻意不敢关注。
有关于陆闻野的这三个账号时不时会被她搜索点开来看。她一个都没关注，也从来不会点赞评论转发，甚至有时候在搜索框搜索完后还要多此一举地去清除记录。
可现下的这些记录却明晃晃地让她不得不承认，尽管她躲避、逃离、装作视而不见，可她对陆闻野早就超出正常同学情谊的范围，因为她根本就不是足球爱好者，也根本就不是一个纯粹喜欢某个球员的球迷。
或许她真的就只是喜欢陆闻野而已。
心底升起一股麻酥酥的疼，鼻子也突然有些泛酸。初蝶不是在难过她和陆闻野没有结果，而是在难过就算认清自己的感情，就连白日梦她都不敢做。
别人的暗恋是埋在深处对若有若无试探而得不到回应的苦楚，而自己的暗恋或许是终终不能见天日。
她能将大方喜欢宣之于口，但或许所有人都只会一笑而过，“啊，这么巧，我也喜欢他。”
因为这种喜欢，可能只有她一个人知道。而自打前两天她发现陆闻野有女朋友之后，她突然发现自己连幻想的资格都没有了。
他们两人是那样的般配，也大概只有那个女孩才配得上陆闻野。
被突如其来的小情绪搅乱了心神，初蝶将手机放回包内的夹层，开始强迫自己将注意力放在馆内的藏品和挂壁照片上。
她甚至有些后悔自己突发奇想要来足球博物馆，但转念一想，就当放纵自己最后一次，毕竟这次的相遇只是凑巧，大概在未来的漫长岁月里，也不会再有这种巧合了。
今天就当纯粹地做一个喜欢陆闻野的球迷，来感受一下他即将会日日呼吸的空气，夜夜会欣赏的美景，感受一下这个城市对表达出来的欢迎以及他熠熠闪耀的过往和对他即将攀上高峰的祈愿。
大概作为老牌的足球之都，曼彻斯特国家博物馆承载了太多关于足球的历史。
初蝶按照悬挂在吊顶壁上的箭头指示，终于拐七拐八找到了限时开放的陆闻野展览馆。展馆口处放置了两个人陆闻野同比例大小的人形立牌。很多人站在旁边与虚拟牌合照，毕竟能跟真人合照的可能性实在是太小了。
自打刚刚犹如被打通任督二脉之后，初蝶决心在今天一个人度过的时候不再刻意去回避自己对陆闻野的感情，她找准时机拜托了一对刚拍完照的异国情侣，礼貌地询问女孩可不可以帮自己拍一张照片。
拍完照继续往里面走，初蝶感慨年纪轻轻的陆闻野真的取得了太多太多辉煌的成绩。小分馆里的人比外面多的多，许多人对他在去年取得西甲联赛的联赛冠军特别感兴趣，几乎都涌去奖杯面前，隔着玻璃拍照。
而初蝶则是被另一边墙上挂着的一张照片被吸引去了视线。
那是陆闻野少有的面露难色的时候。
年轻稚嫩的大男孩坐在草坪上，纯白色的球袜和球衣都被染上了黑色的脏污痕迹，他眉头紧皱，向来向上扬起的嘴角在定格的一瞬间竟是向下瞥着的。他的双手护着脚踝，看样子应该是在冲撞中受了伤。
照片下面有用多国语言作的文字介绍，初蝶颤着睫毛去看，上面写着：“踝关节重伤，vincent面临职业生涯的第一次挑战。”
许多人爱他在球场上向来无所不胜，宛如战神的模样，可鲜少人会去关心他吃了多少骨头，克服了多少困难。
初蝶盯着那张照片看了很久，直到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两下。
她是个很敏感，容易受惊的人，这猝不及防的一拍她着实吓了一跳。还没来得及回头，却听到一个这两天对她来说还算熟悉的声音——
“好巧，又见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