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颗足球
结束长达近十五个小时的飞行，飞机终于落地曼彻斯特，乘客们陆续下机。
整理了下客舱，初蝶靠在某个座位旁边捏捏肩膀，望着飞机玻璃窗外的空地出神。
那个油腻的中年男人经过那一出后没再敢骚扰她，是典型的有色心没色胆。
而陆闻野除开出于空乘人员的职责给他送食物和需要品之外，两人再没有额外的交流。
长时间的飞行会很疲惫，大多数乘客都选择在睡梦中度过。但初蝶好几次从他身边路过，都发现他一脸精神抖擞地盯着电脑屏幕中的足球比赛回放。身边的朋友睡着了，他就自己拿着平板写写记记，身边朋友醒着，两人就低着声音讨论一下。
英文的专业术语初蝶不懂，但在只言片语之间，她能猜到他们应该是在分析某个球队的习惯打发和用人战术。
初蝶突然联想到早上无意间看到的新闻，大概陆闻野就是在为他落地后的第一场比赛做准备。
窗外机长与副机长正在与地勤交接，告知地勤飞机情况。机内其他几名空姐也已经收拾好了各自负责的区域，聚在一起等待开完会后下机。
“小蝴蝶！快过来！”
被这一叫唤叫回了魂，初蝶侧头，发现不远处几名空姐围在一起齐齐朝她看过来，徐幸站在最中间对她招招手，姣好的脸上带着八卦的笑容。
初蝶直觉没什么好事，但还是抬脚走过去，“怎么啦？今天又有什么新鲜见闻？”
她们这个机组成员年龄普遍较轻，都是群小姑娘，有时结束了航行，难免会喜欢凑到一起聊聊飞行中遇到的人或事，譬如哪个顾客提出了非常奇葩的要求啦，或者哪个明星私下其实不像人设那样平易近人啦，又比如现在——
徐幸一扫倦容，显得兴奋非常：“那个靠颜值出圈的华裔足球运动员！就是那个诶唷，我这脑子，叫啥来着”
“陆闻野吗？”另一个经济舱空姐出声猜测。
“对对对！”徐幸如小鸡啄米般点头，“就是陆闻野！真的帅！虽然我没关注过足球，但是之前刷短视频刷到过他，今天见到真人，比视频上还要帅上好几倍！”
年轻的姑娘们对美好的颜值总是要多上几分狂热，听徐幸这么一说立刻就来了劲，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
徐幸激动地拉过初蝶的手，轻拍拍她的手背问道：“今天小蝴蝶负责他的位置，小蝴蝶，近距离看怎么样？杀伤力大不大？”
初蝶看着徐幸的模样有些好笑。
一边腹诽徐幸的职业素养是真的高，十几个小时的时间也没有泄露出一丝一毫对陆闻野多余的兴趣，只是在结束飞行后的闲聊才暴露出自己花痴的本性，一边又斟酌着开口：“就只是乘客啦”
旁边有人听了初蝶的回答，打趣徐幸，“幸子你别以为人家初蝶跟你一样，我们初蝶哪怕是遇到影帝都是面不改色呢！”
“就是就是，还有上次飞韩国那趟，遇见那个韩团小鲜肉也是”
“”
话题被渐渐扯远，顺着又被牵到各自接待过的最帅的乘客上面。
初蝶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心思却飘到陆闻野身上。
好像自打高中，陆闻野就特别招人喜欢。十五六岁的他少年气十足，足到其实有些稚嫩，只不过那时候的他还不懂怎么收敛锋芒，在球场上总是意气风发的模样难免会惹人眼红。
一次班级友谊赛中，对面球队的后卫故意使了阴招，放铲时不是奔着球而是奔着他的脚踝去，一脚将陆闻野放倒在地。当时的裁判因为跑位不当，并没有看见那人的小动作。
哨声没响，陆闻野忍着痛爬起来，起身时对方故意凑到他耳朵说了些什么，作为观众初蝶看不见也听不见，但下一秒，只见陆闻野揪起对方的衣领，恶狠狠地警告他，就是一瞬间，两人疯狂扭打在一起。
少年人们热血又义气，裁判与场边教练都来不及阻止，各队的球员们一拥而上
这场闹剧最后以双方球队的“带头成员”在晨会上作检讨为终结。
初蝶印象很深，当时的她站在队伍最末端，那是离校主席台最远的地方。她看着站在台上穿着白蓝色校服的身影，听着从话筒传出来好听的嗓音。
她记得陆闻野是这样说的，先中规中矩为自己打破了校规校训而认错道歉，但快结束的时候又话锋一转，毅然决然地在全校几千名师生面前铿锵有力地表达自己的不满：
“体育竞技的魅力在于更强，但公平与公正更应该贯穿于始终。我当然希望所有人都能享受足球，但比赛无论大小，道德也同样可决出高低。”
语毕，台下一片哗然，先是沉默，接着是轰鸣般的掌声。旁边站着的另一个需要做检讨的同学听了陆闻野的话涨红了脸，一脸菜色。不光他，谁都没料想到明明就是走过场的检讨书会如此别具一格。
初蝶没有鼓掌，手却无意识捏紧了校服上衣的下摆。她盯着远处的那一个移动的小点，视线追随着他，看着男生潇洒地将话筒还给老师，又走向阶梯下台，仿佛刚刚他只是做了一场优秀学生演讲而非差点受处分的检讨。
胸腔起起伏伏，初蝶突然很羡慕。
羡慕陆闻野从不在意别人的眼光，也从不担忧他人对自己的评价。
只有陆闻野，似乎什么事情按在他身上都会是合理的，因为他从来都是在做自己。
“蝴蝶？”
“啊？怎么了。”肩膀被人快速地拍了好几下，初蝶不解地望过去。
“问你呢，你觉得你工作这么久，看过的最帅的真人是哪个呀？”
“嗯就上次那个吧。”初蝶心不在焉随便说了一个曾经在飞机上碰到的某个明星的名字。
“啊那个确实帅，那幸子呢？”圆圆脸的空姐又接着问旁边的徐幸。
徐幸纠结地很明显，皱起眉头倒是认真地想起来，“要说之前，我肯定毫不犹豫地说沈原。”沈原是一名青年演员，流量巨大，粉丝千万，颜值自然没得说。
“不过今天之后，我选陆闻野。”徐幸伸出手，掰着指头一根一根数：“脸都不是最关键了，关键是那种气质，运动员诶，八块腹肌肯定不在话下，又有少年气又热血的感觉直接沦陷。”
其他几个空姐听她这么说都赞同般点点头。
帅哥嘛，只要自己想，老公可以一个接着一个换，反正都不会是自己的，但欣赏无罪。
谈话气氛很好，可惜机长这时候走过来说要开始开会了。
大家立马收敛了开玩笑的态度，自然也就不会再继续先前的话题。初蝶同样也收起了多余不相干的心思，开始认真总结汇报起这趟航班的工作。
结束这趟飞行她们被批了五天的假期，这几天的时间她们可以自由活动。
长途飞行之后最重要的就是补足睡眠，头天大家不约而同都选择在下榻的酒店昏天暗地地睡上一觉。初蝶照例跟徐幸一个房间，两人放了箱子，找出洗漱包和睡衣，依次洗完澡连多的话都没有，拉上窗帘就掀被子上了床。
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当地的晚上九点多，初蝶支起身子，仰着有些混沌的脑袋靠在床头。一觉无梦，她睡得十分安稳，估计是真的累到了。
房间没有开灯导致十分黑暗，但是隔壁床被子隐约透出些白光，想必应该是比她先醒的徐幸正躲在被子里玩手机。初蝶轻唤了她一声，担心徐幸玩坏了眼睛，又伸手按开顶灯。
突如其来的光亮使两个人适应了好一会儿，徐幸从自己的被子里钻出来，穿着睡裙又钻进初蝶的被子里，两个女孩开始躺在床上讨论吃什么。
现在已经挺晚了，可是英国又不像在国内点外卖那么快捷方便。
徐幸说自己带了速食的泡面，可她了解初蝶的饮食习惯，猜到初蝶或许不愿意吃，问了句：“小蝴蝶，要不今天就吃点？反正偶尔一次嘛。”
初蝶想都没想就下意识摇摇头，垃圾食品，她现在不到万不得已是绝对不会碰的。仔细回忆了一下，她灵光一现，“我们今天上来的时候，酒店旁边是不是就是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便利店啊？”
“对呀”徐幸也想起来了，可有些不赞同：“不过会不会不安全啊？”
“怎么会，我又不是小孩子，就在旁边而已，两分钟。”初蝶很快速地做了决定，起身下床开始翻找自己的便服，“你想要什么，我给你带上来。”
“唔，之前喝过一次的荔枝气泡水！”
换好长袖的贴身米白色针织衫和高腰浅色直筒牛仔裤，初蝶弯腰系好鞋带。她抄起床头柜的手机，拿在手中对躺在自己被窝里的徐幸晃了晃，关上房门前，还特意说了句：“没带房卡，等下给我开门哦。”
徐幸将脸埋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双眼睛，“快点回来，注意安全。宝贝太美了，小心被劫、色。”
无奈地笑着关上房门，初蝶摇摇头，徐幸当真是个小孩子气性。
买好了指定的饮料，自己拿了一袋全麦面包和纯牛奶当晚餐，除此之外初蝶还随意拿了点膨化食品准备带给徐幸当零嘴吃。
这个时间点，来去的人已经不算多。
上了电梯，初蝶按下自己的楼层，又按下关闭键。电梯缓缓从两侧往里合并，但还没完全封闭的一瞬间，铁门又慢慢展开。
应该是被人从外面按了向上键。
尽管酒店算是安全，但是初蝶不知怎的就联想到徐幸出门前的最后一句话心跳得有点快，整个人不自觉就低着头往角落里缩了点。
“你都没提前告诉我要来英国，还是我看新闻才知道的！”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女孩意外用的是中文，但不标准。可吸引初蝶的，是她那甜腻的嗓音和娇嗔的语调，想来肯定是热恋中情人之间的抱怨和撒娇。
脑补的乱七八糟的情节不成立，初蝶松了口气，但依旧将视线集中于自己的鞋尖。毕竟跟热恋的情侣同一个电梯也挺尴尬，国外民风开放，鬼知道他们在电梯里会不会就干柴烈火起来。
“上次你说帮我带的东西呢！”女孩单方面喋喋不休，两人走进电梯，接着按了键。
初蝶偷瞄了眼——二十七楼，应该是顶楼的豪华套房。
余光瞥见两人的站位，又觉得靠近自己这边的那个人的鞋子有些眼熟，她怔了一下，忍不住抬头去看，果然看到那个几个小时之前还见过的熟悉的人影。
男人一直没说话，女孩也愈发地聒噪起来，整个人更是直接将重心靠在旁边人身上，继续撒娇道：“你不回答我！是不是又忘了！你说说！”
陆闻野扒开女孩缠绕在手臂上的手，终是不耐地啧了一声，“olivia，站好！”似乎觉得语气有些重了，又叹口气软了声音，“说了在房间，等下你上去就知道了。”
原本无意识用食指轻点着电梯壁的初蝶彻底愣住了，僵着手指半天没动弹。
眼前的男女没再说话。静谧的气氛中，她听着自己的心跳声，乐观地想着幸好他们没有做出更加过分的举动才不至于让自己陷入更尴尬的境地。
电梯很快到达七楼。
初蝶低下头，侧身小心避让着从男人旁边快步走过。
身后电梯自动合起，女孩倒是对出去的初蝶很感兴趣，一直到电梯门关紧才依依不舍收回视线，“刚刚那个女孩身材真好，脚踝也很漂亮，嗯就是走路不太自信啊，一直低着头。”
陆闻野没太注意，嗯了一声，教育般拍拍她的脑袋：“少打量别人，不礼貌，收收你的职业病。”
女孩翻了个白眼，想到前不久学会的一个词语，便拿腔捏调开始乱用：“知道啦，长兄如父嘛，我亲爱的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