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酒庄
三月孝期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至少狄子阳带着那封错过的信回到晏家的时候，还仅仅是开始。可眨眼间，秋意被凛冬吞噬了个干净，晏家独子都开始穿上了自己大氅和毛茸茸的披风。
现在，也不该以晏家独子去称呼晏清绝了。
晏家主离世后，所以的事项都会暂由长老们经手，晏清绝也会从晏家少主成为晏家公子。等到他们这一代的家主继位，去算作一个新晏家的开始时，晏家的其他同辈将成为一个独立的人。
成为长老，或者自行经营其他势力，任其去留。
但无论如何，他们始终是晏家人。
“公子，这是我最后得到结果。”
钟季将一份朽木呈上，上面生有一种形如蝶翅的黑色花朵。这便是那个在烟雨阁的废弃试药厂中发现的毒物，九殇。
这种花很诡异。
比如，让动物习惯它的存在，哪怕族群内的夭折因它所致也不会害怕。
或者，让普通人从稚子到壮年病逝，也查不到除了体弱外的其他原因。
九殇所营造出的正常，就是一种恐怖。
这种毒物在回去后的第一时间就被钟季提出，先前钟季也是忙在这个地方，除了去询问压制异能武者的毒外，他还要秘密地找到了解试药厂的人。
而那时最为费解的事，便是一场暴雨后，收起蝶翅就失去了毒性的九殇。
这种神奇的毒物，会无声无息地进入一些生物的食谱上，束缚着许多生灵，从来不与其共生。百毒老祖评价它很温吞，实际上却是个留不得任何事物的东西。
钟季后来对比了一下自己木盒装着的与淋过暴雨后的九殇，还在到晏家后申请了一堆东西后继续去摸索此物。
晏清绝这边，晏父留下的东西中有个药瓷瓶，里头的东西也是以九殇为药引。将此物砸碎成粉末，倒落在动物的身上，会很快被吸收。
他们发现，这种花很娇弱，被雨淋就会失去毒性，结合米油服下也会变成一种普通的花。
唯有在生食与肌肤接触上才会产生无法预估的后遗症。
——当初的晏清绝，是怎么接触到九殇的？
看着桌面上几张纸和记录，晏清绝微微点了下头：“辛苦。”
这些内容和他所猜想的基本一致。
九殇很邪门，但使用范围很有限，这也许关系到晏家的一些往事，自觉不是好听众的钟季在注意到晏清绝没有打算留下他问话时，就很干脆得告辞离开。
“父亲，您写下这封信时，还抱有何种心情呢？”
“若让我自行定夺……”晏清绝无奈地摇头：“我只会将此利用起来。”
将这件事秘密封口，再借机让一个人甘愿接替他。去模仿、去遵照、去成为他，思想将会没有自由。
晏清绝将那几张纸收了起来，最后倒下一碗油，让九殇的蝶翅收起。一抹火花掉入其中，便在顷刻间把这黑色的‘蝴蝶’燃烧殆尽。
守孝期的最后一天，晏清绝日常地去往某处地方。
晏家的历任家主们有各种安葬的地方，有些放飞自我的还会要求将尸身烧成灰烬后丢赤洋海里。晏父倒是没有那些家主这么狂野，只是择了个青山，选择与晏夫人共穴。
穿过密林，晏清绝在不远处看见了潇潇。
似乎刚从外边回来，还带了一些东西给长眠的晏父。
他的位置刚好，能听见潇潇说了什么话。
听见。
“我会对他好的，所以放心交给我吧。”
“……”
晏清绝一瞬间就哑了声音。
甚至没来得及喊住那说完就用轻功走人的小侍卫。
背影看上去相当潇洒，只有留下的那个有着些许得欲言又止。
“父亲，潇潇很好。”晏清绝的嘴角在上翘，哪怕眉头因纠结而轻微皱起：“虽然这话应该由我来说才对，可是……我还是会很开心。”
毕竟那句话，是对往后的承诺。
“所以，我可以再贪心一些么？”
他不想因为看不到的未来而止步，也不想因为这种病弱的身体去放弃所求。似乎在和潇潇确定彼此的心意时唤醒了他内心更多的渴望，就这样勇气加身，去面对所爱。
虽然晏清绝被留在晏家三个月，但实际上人手已经是召集得差不多了。
狄子阳从晏清绝那边拿到了一个令牌，得到了一个地方。让他将其他人暗中集合，等不久后的晏家试炼开启再出现。
终于搞明白当时生辰宴上冒出的几位女侠到底是从何而来的狄子阳，在回来报告时，就得到了晏清绝被随身侍卫带走的消息。
什么随身侍卫？哪个侍卫打得过那个女侍卫啊。
翟羽羽维持着那副不高兴的样子：“就是潇姐。”
哦，那没事了。
此时此刻，晏清绝看着有些熟悉的路口和寒冬时节依旧盛开的桃花，远处还有浓烈甘醇的酒香能闻到。他又不免看了一眼潇潇，面前的侍卫似乎正打着什么算盘。
感到晏清绝的目光，潇潇倒是开了头。
那是潇潇在外淘好玩的东西时，发现了的神奇地方。她把71挖出来，就又得知了关于这个世界另一个惊天大秘密。
这处居于桃源深处，不受世俗纷争的地方，有着一群妖怪。
“妖怪的存在很合理？”
潇潇还特地问了一句。
“因为他们很聪明。”71化身的苹果，似乎因为在这里飘不会被人注目而高调。
“异能武者不能隐于世间，长久的留在现世会导致未来出现重大的问题。可这些妖怪不一样，他们隐居在此处，封锁了时间。”
桃源里的妖怪和人一模一样，正拖着许多酒坛子，准备塞去储藏室。途中有妖注意到了潇潇，眼里出现了一点惊奇。他们开始交头接耳，甚至有人停下了动作，直接瞪大双眼。
受到了奇怪的注目，潇潇连着71被一群妖簇拥着带进了一个房间里。
关于七月琼浆和万世琉璃杯的事，晏清绝和潇潇曾经提过。当那个看不见脸的人登场时，潇潇就明白了这是何处地方。
居于桃源深处的酒庄，还有那个神秘人。
“你的样子？”
神秘人裂开嘴，诡异的光线只能让潇潇发现那光洁的牙齿。
“酒庄规矩你可知道？付出才能得到回报。”
言下之意，就是给出相应的东西才能看见这个人的模样。潇潇稍稍回忆晏清绝的话，酒庄所谓的钱财，是他们得不到知识，所不知道的各种事。
虽然深居桃源，但是这些妖怪精通推演之术，对未来的发展知道很多，若只是外头的变化，并不能让他们动容。晏清绝选择了以孤本秘事为筹码，而潇潇……
她努力思考了一下，决定说起闲暇时会看的漫画故事。一如既往，她并不擅长说书叙事，但好在故事的内容足够精彩，哪怕是干巴巴的润色，都能注意到神秘人听得入迷。
在故事越发上头时，潇潇突然安静了。
“……”
“……”
他们无声地看了看彼此，终是神秘人忍不住开口。
“然后呢？”
然后，潇潇就离开了酒庄。
听完这个描述，突然就理解面前的人有了什么想法。这让晏清绝忍俊不禁，感到他的小侍卫实在是太过可爱。
“走吧，少主。”
潇潇伸出手，提出了她的邀请。
这回，潇潇踏进了酒庄，神秘人就已经是感应到了一般直接站在了大门前。离开了小房间，神秘人看起来有点不对劲。
晏清绝也有些吃惊，没有诡异的光线加持，谁都能看得出，那个所谓的神秘人，居然是三个叠在一块的‘幼童’。
他和潇潇见到的‘头’，是一个有脸上有着鳞片的小孩，似乎额间有两个很小的角；胸腔处的是一直在掉花瓣的小姑娘，肌肤近乎透明；身为腿部分的，这是个毛茸茸的小家伙，眼睛湿漉漉的，兽耳和尾巴还会一抖一抖。
这种画面让晏清绝短暂地停止思考：“……龙、花灵、妖兽。”
那种只会出现在东西大陆的神话绘本上，还是许多孩童的快乐读物好伙伴。
“你的故事没有讲完！”
潇潇面无表情：“那个故事我没有看完。”
晏清绝听出了这句话的委婉之意，作者并没有写后续。虽然看上去很小，但其实活了数千年的三位妖怪颇受打击，它们也听出了潇潇的意思。
“不过，按我的要求做，可以给你们新的故事。”
“我们那个世界，有点怪。”
这个时间，晏清绝正拉着潇潇的手于桃源里行走。跟外头的寒风肆虐不同，酒庄的桃源是有些微暖的，也不知道从哪冒出的‘阳光’。这恰好适合赏花和闲聊。
“怪？”
“他们的想法很怪，爱好很怪，选择的表达方式也很怪。”
晏清绝没有那种潇潇世界论里的‘xp很怪’的概念。但是他大概知道，因为这种怪异，潇潇能保证故事的答复。
潇潇从来不会勉强自己，做什么都有一个最单纯的目的。
也许是怕在晏家会闷傻晏清绝，又或者是单纯想让晏清绝开心一会儿。她提出的要求里，就是关于她这个新交的小男朋友。
她要求酒庄将它们一部分的知识交予给晏清绝，所以现在还是酒庄众人的讨论时间。
“为什么是知识。”晏清绝顺势问了一句。
“因为你喜欢。”
因为你特别喜欢这个世界，像每个热爱世界的人，沉浸于世界的种种新奇里，无法自拔。
晏清绝没有回话，却将十指相扣，胜过万千言语。
末了，晏清绝看着潇潇，他试着靠了过去，却注意到潇潇跟着后退几步。
他还没有问出声，就被潇潇空出的手给按住。
“你不能阻止我。”
明明是他被阻止了。
潇潇没有感情的脸上似乎带了一点小得意，她的手指指向了一处。因为身后是那不知从何冒出的阳光，他们的影子就拉得很长，似乎潇潇的影子正好在晏清绝影子的旁边。
角度看上去……
“不可以阻止我亲你。”
“……好。”
有风带起粉色的痕迹，旋转飞舞出唯美的风景画。是心跳的声音在安静里响起，扎根、发芽、便开了花。
那两个影子抱在一起，密不可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