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曾尝百毒
晏家暗卫大多是服从于家主，而剩下的则是归附于晏家其他的弟子。
林佑也是其中归附于晏家弟子的一员。他原本是晏父派给晏清绝的侍卫，却常常因为跟不住晏清绝，只能自降身份成为了小队队长。
按照晏清绝的要求，他们小队刚完成了一件任务，其他人都各自散开休息了，而林佑还需要去向晏清绝报告。
厚重的床幔里边，偶尔会传来男子的几声咳嗽。浓重的药味似乎能欺骗人的五感，让来人一同感到了虚弱。
林佑报告完以后，看了两眼床幔里边的人，方才的晏清绝，除了摆手让他退下，就再也没有别的动作。
“少主……属下还有一事。”
那边没有应答，只有轻微的呼吸声被慢慢地放出。
林佑便默默凑近了一点，再次向晏清绝重复道：“少主……属下还有一事。”
呼吸声停了一瞬，好像是沉睡时被打断的频率，再然后，晏清绝终于注意到了林佑有话要说，便抬手让林佑继续说下去。
于是林佑再次凑上前，从身上取出一本图册，似乎要交给晏清绝。他才刚刚靠近床幔，图册就被一阵风翻开，一把锋利的匕首顷刻显现了出来。
林佑迅速地取下册中匕首，朝晏清绝的方向扑去。
可他接下来的动作还没完成，就发现自己的身上缠着细细的银丝线，禁锢着他动弹不得。
“……少主，您……是在装病么？”好像满屋的药味让林佑有些呆愣。
在床幔里的人并没有回答，只是改变了房内的阵法，任银丝线将林佑拉进一处密室中。
正当此时，窗户被人打开了。
似乎知道来者是谁，床幔被一只苍白的手掀开，露出里边那一脸病态的晏清绝。
比上次来到钟家时，更显得身体不佳。
“钟姨。”
只见这晏家独子开了口，轻轻地道出了来者的身份，态度却不似昔日的尊敬仰慕，更像是为了客套而堪堪摆上的敷衍。
“或者说……将蛟叶汁送至我手上的钟客卿。”
制药工坊那边。
钟季遇上了过去所见过的面具人，对方似乎能凭空而变出锋利的长布条，正宛如群蛇一样的袭击着钟季他们。
“你先回到笼子里！”钟季一把将苏婳塞进铁笼里，还顺道给了个小药瓶。
他再回头，一手展开折扇划开上前袭击的布条，布条被一分为二，却又能再动起来，仿佛被砍下一截就能多出一条。
好在这个面具人的心理如钟季所想的一样有点变态，对在笼中的苏婳不感兴趣，而会像玩弄小白鼠一样的针对着钟季。
钟季这时也取出了自己袖中的匕首，一把折扇与一把匕首相互交替着，与那些穿刺而来的布条们各种纠缠，同时也为钟季的几番挣扎获得了时间。
面具人倒是耸了耸肩，控制一块布条像椅子一样的托着她浮于半空，再从腰间拿出一个药瓶子。
“既然你叫毒公子，不如就来试试，我们新做的毒如何？”
她将药瓶里的东西倒出，落下的液体被这些布条接触，艳丽的颜色瞬间就染上了布条，就像危险的预警一样更加猛烈的朝钟季跑去。
面对这些东西，钟季则从药箱里拿出了一个药丸子。那药丸子约莫拇指大小，被钟季给揉碎后，似乎产生出了一阵黑色的浓雾。
它逐渐胀大，竟然淹没了那一片区域的布条。
“哎呀，是洲同烟，还能被你这样用？”面具人似乎有些惊讶，但很快她又将话锋一转：“可惜啦，这个毒不能中和呢。”
艳丽的布条从黑雾中冒出，它们像蚕食一样的反过来包裹住黑屋。钟季却没有在意，他估算着时间，在布条开始向下蚕食时合上了手中折扇，一股的蓝色火焰顷刻间在浓雾中点燃。
那些布条在其中被点燃，然后溶解，最后化为白烟消散在空中。
“没必要中和，你的毒向来阴狠，怎么会给别人化解的机会。”钟季后退了半步，似乎在刚才的打斗里，离门边越来越近。
面具人瞥了一眼，冷笑：“哟，放弃小情人打算直接逃走了？这个孩子皮相挺好，我可就杀了她取下皮囊了！”
剩余的布条仿佛都换了一个目标，直接朝苏婳那边划去。
“苏婳，摔碎那个药瓶子！”
与此同时，另一条偷偷隐藏起来的布条终于找到了机会直击钟季的胸口。
“小粽子！”苏婳惊呼声跟瓷瓶碎开的声音一起响起。
随着药水的撒开，骤然冒出比刚才更加浓重的黑雾，四处都是被腐蚀掉而冒起的白烟，但神奇的是，在牢笼里的人不会受到影响。
一些孩子们终于有点反应，他们往笼子里更靠近了一点。
而利用布条浮于半空的面具人则是有些难看地再站回地面，从药瓶里冒出的剧毒浓雾正侵蚀着她的身躯，她不禁发抖，可笑得却更大声了，似乎被侵蚀的不是她。
“哈哈——钟季，好，你很好，当初杀掉百毒而剩下你，还真是组织最大的失误。”
面具人放弃了一开始玩味的态度，虽然那些诡异的布条都被钟季用毒溶解了，但是她还能继续整出来。
抬手再操控布条出来，面具人让布条变形成了一把利刃，她慢慢靠近被布条击倒的钟季，举起了手中的利刃。
地面突然一晃，天花板的位置居然裂开来。
面具人没有来得及闪开，就给落下来的人踩中了头。
潇潇去了一趟地下试药的地方，折腾了一番后又跑去另一边的制药场所，四处乱跑，堪比拆家一样的将工坊闹得一团乱。
虽然里边的药罐子啥的危险不能乱动有点可惜，但潇潇还是玩得很高兴，然后就发现给钟季的东西被折断了。
她试着找了找，就拆到了仓库这里。
此时的潇潇，身上的侍卫服有处理掉了那些抓人试药的家伙而留下的血渍，还一手拿着造型奇特的大刀，像个十足的杀神。
倒在地上的钟季察觉到了潇潇的到来，他收起藏在身上的另一份毒药，才注意到放在胸口边菱形硬物被刚才袭击的布条打碎了。
“在这里有毒雾，你不要闻太多。”钟季一直在地上没有起身也是为了降低受到毒雾的影响。
潇潇倒是没有什么感觉。
低头看了一眼被自己踩在地上的面具人，又注意到面具人身上的那个‘烟雨’腰挂，潇潇眉头轻轻挑起，似乎因为心情变好的关系，让表情没有那么平淡。
面具人被踩得有些恼怒，她操控起布条，涌向潇潇。
只见那大刀凛然一甩，原本能分裂再生的布条竟被刀成了碎片，好像面具人方才的游刃有余转移到了潇潇的身上。
潇潇再次用力下踩了一点：“把钟季的记忆还给他。”
面具人终于忍无可忍，将手中利刃化作数道细小的带有剧毒银针，但还没使得上，锋利的刀已经穿过了面具人的手掌，血液就这样顺着刀面切开的伤口涓涓流出。
面具人开始发觉起不对劲，毒雾让她有些控制不住身体，也因为身上的皮囊是换过的关系而不感到被侵蚀的痛苦，但面前的人，似乎有点不同。
她尽量扭动着脖子，抬头看去，沾血的鞋子上边，是一种看着尸体的冷漠，宛如她过去看向试药的孩子那样。
“记忆。”潇潇与面具人对视了，微微眯起眼，再次重复一次。
而这个面具人也同先前的那位维家人一样晕了过去。
“……”
潇潇面无表情地收起刀跟脚，另一边的钟季在注意到潇潇来时，就在调剂收掉黑雾的药水。
现在，也只过去了半个时辰。
离钟家主准备偷袭制药工坊的夜晚还有大半时间。
关于钟季的记忆，并不是被人为夺取的。
但知道钟季过去的苏婳也许能解释。
将黑雾消掉以后，钟季一言不发的先拉走了苏婳，似乎刚才苏婳的那一句“小粽子”就是两个人沉默的开端。
一直到他们走出制药工坊以后，钟季终于放开了手，他转头盯着苏婳，就等着面前的人什么时候开口。
苏婳知道钟季想问什么，可她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始说起。
“是跟你说我们以前怎么认识的？还是和你说我怎么发现是你的？又或者……说你是怎么失忆的？”
“现在很安全，讲着，我不会不听。”
这就要从那个服下剧毒却没有死掉的孩子说起了……
钟季记忆里出现的那个孩子就是当时的苏婳。她因为年龄小，家里又穷，所以是穿着哥哥的衣物被卖到了制药工坊。当时的苏婳虽然各种倒霉事都经历了，但是她仍然想着活下去以后该去做些什么。
生命有时候坚强得可怕，剧毒没有夺走苏婳的性命，她忍耐着疼痛，却撑了下来。
于是当时在煎药的钟季，就开始关注起拥有求生欲望的苏婳。
钟季的观察记录被人捣毁了，不然就能看见上面有那么一段，写道：
“一个特殊的孩子，服下了疚十汤，剧烈的疼痛，短暂的失明，间接性抽搐，一切药发效果都出现了，却偏偏活了下来，是因为他想活着么？”
钟季不会用称号喊苏婳，但是苏婳却给了钟季一个外号，说钟季的名字在她的家乡听起来就像粽子一样，所以钟季就成了小粽子。
谁能想到，喂药人与试药人，他们逐渐成为了朋友。
后来百毒老祖出事，制药工坊被查到，那些人纷纷逃离，中途却有人回头将一份毒药撒在关押孩子的仓库里边，为灭口灭得干净。
仓库里的孩子被药粉影响到，浑身难受，他们却没有吭声，如过去一样放弃了挣扎。
只有苏婳这个不省心的倒是仍然在蹦跶，她似乎知道天阙府会来的消息，一直在里边鼓舞着其他孩子。也许那些人走了，让孩子们不太压抑，他们终于有了几分动容。
“我好难受……”
“我想活下去……”
“我要离开这里……”
被留下来的钟季知道，他们可能活不到天阙府的人来，可自己却被突然爆发的情绪所煽动。
他看了看不远处被放作一堆的药，因为走得突然，制药工坊的人带不走这些东西，销毁掉那些记录后，就留下了那些瓶瓶罐罐。
“小粽子，你要去哪？”
苏婳的记忆中，是有个孩子曾经在一堆瓶瓶罐罐里，一次次地服下那些毒，在忍受各种毒药所带来痛苦与折磨，一点点解析出了能够中和仓库孩子们所受毒的药水。
钟季服下了百种毒药，差点失去了性命，被救回时，就因这些毒物而遗忘了过去。
他毕生铁石心肠，却难得生出一丝善念。
“你那时候，为什么会救我们呢？”
“……也许，是突然发现了……”钟季有点迟疑，却还是回想起自己当时冲动的原因。
“原来他们也是鲜活的生命。”
既然真心想活，那他便肯尝下百毒，为救他人而试。
钟季将苏婳带离时，在后头走的潇潇，并没有跟着他们一同出去，而是在那被丢出的药水面前站了一会儿，她蹲下身，伸手碰触了药水。
一行文字就突然出现在她的脑内。
【已提升毒性防御，感知该药物效果。】
【接触毒雾会被侵蚀，唯有存在于带铁物件的地方才能安全。】
【请宿主不要尝试接触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