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波折
李美云疑神疑鬼地问：“许小葵，你和他高中就在一起了？”
要不然这人怎么会好几次被她碰到？不是一次两次，高中三年，持续不断好多次。
李美云先前只当这男孩是同小区的，如今细想起来却毛骨悚然，她怀疑许小葵高中就和这个男孩早恋了。
许小葵被李美云这句没头没脑的话问懵了：“没有啊……我们高中没说过几句话。你别诬赖我。”
许小葵这傻样不像说谎。李美云稍稍心安，那就还好，如果真的是从高中起就在一块了，感情深笃，就不好办了。
李美云啪的一声把相框摔下，又恢复了冷暴力。
许小葵心疼相片，这上面有周雪明呢，她宝贝了七年。她捧起照片，赶忙检查有没有坏。
“妈，他人真的很好，我下次带他来见见你，行不行？”
还敢让她见这瞎子？李美云恶狠狠挖了她一眼，眼珠上翻，那意思很明显：别带他来，我不见！
许小葵不死心：“就这周末，我带他来……”
“闭嘴吧你！”李美云扔掉手里的不锈钢盆，这下是真的火了，“他好什么好？你是不是觉得，我只是嫌弃他是瞎子？不是！不是！”
残疾当然是最重要的原因，但她不能接受周雪明，还有更多因素。
“我本来想给他留几分颜面，既然你这么固执，我也只好把话挑明了。”李美云冷冷道：“许小葵，他亲妹妹在监狱里呢，贩d进去的，判了十年，减刑两年，还有一年就出来了，你知道吗？你知道这样的渣滓出来，以后会干什么吗？”
沾毒的人根本不可能戒掉，那就是个无底洞，周雪明日后挣再多钱，也会用来填这个坑，他的一辈子都会被这个妹妹毁掉！
“什么？”许小葵错愕，这种惊讶完全是无意识流露的。她没有问过周雪明的家人在哪里，她一直以为她们去其他城市工作了，却从没想过，是进去了，还是那样的罪名。
周雪明也没有告诉过她。
李美云冷笑：“我就知道，你根本不了解他。”
许小葵哑口无言。
是的，她对周雪明的了解不算多。
他们重逢才半年，真正的接触，实际上也就云熙生病后的一个月……她还没来得及去了解他。
李美云见闺女这样失落，心情反倒平静了：“他长得再好看也不能当饭吃，你对他的情况知道多少？很少吧。不如趁感情还浅……”
“不要。妈，我不要。”
虽然已经意识到他们的感情并不深，但许小葵还是不想轻易放弃。
因为他是周雪明。
像一颗很久之前埋下的种子，日日期盼着它成长的样子，夜夜讲生活里的琐事给它听，她在那些不为人知的时间里，已经为周雪明倾注了全部情感。如今它终于破土而出，她怎么可能放手？
对全世界的人来说，他们恋爱都是一个月。
可对许小葵来说，她爱了周雪明十年。
那一个月，只是她感情里的冰山一角。
“冥顽不灵。”李美云不搭理她了。
许小葵钻进卧室里，偷偷哭了一会。
其实她早就知道的，别人无法理解她的决定，他们都觉得周雪明不够好，可她仍然觉得，周雪明是这个糟糕世界的唯一瑰宝。
雪花掉入她掌心，是意外，她紧紧地攥了这些个年头，是她不忍心这样的美丽流逝。
她想一直看着他，一直守着他，她有错吗？
心狠狠绞痛，不是因为她的恋爱被母亲否决，而是因为周雪明被人看低了。
他明明那么好。
抽泣的声音断断续续，哭到肺管子痛，手机不识时务地响起，她几次都没接。
她现在不想和任何人说话。
不知道打电话的人是谁，顽固得可以，一连几十个拨过来，许小葵忍无可忍，一看来电，哭声顿止。
周雪明。
她哭着哭着又笑了。
周雪明是那种一口气给别人打几十个未接的男人吗？
她擦了擦眼泪，接起，但没说话，手背一次一次擦过眼下。
“小葵？”
周雪明看不到，黑暗中的人极其缺乏安全感，他把手机递给云熙看，“帮爸爸看看，电话打通了吗？”
得到云熙肯定的答复，周雪明凝眉：“小葵，为什么不说话？”
许小葵崩溃大哭。
周雪明还什么都不知道啊！
他还以为这只是工作结束后一通普通电话，他在学着如何恋爱，如何对她好，可他不知道，就在刚刚，她的妈妈大骂他是个瞎子！
听到许小葵的哭声，周雪明起身，躲进了空房间，声音显得有些焦急：“小葵，怎么哭了？发生了什么？”
许小葵摇头，仍是说不出一句话。她的喉咙仿佛被什么扼住了，她只觉得窒息。
她有很多想问。
周雪明，你是怎么瞎的？疼吗？你的家人都去哪里了？你的妹妹是不是真的进了监狱……
但她颤颤巍巍开了口，却只有一句：“我想你了。”
“晚上可以吗？我过去找你，我会提前下班。”
许小葵哭着点头，挂掉了电话。
李美云倚在门边，把一切都听得真真楚楚。
一个瞎子竟然主动提出来找许小葵，李美云不得不承认，她意外了。
盲人不少，但路上少见，正是因为盲人们没有出行的勇气，太多不便利了，而这个男人竟然要来找许小葵……
李美云叹息，看来这男人还是有点担当的，不是她想的那么差劲。
许小葵也是平生第一次哭这么凄惨，作为母亲，她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会心疼。
李美云转身端来一碟水果，语气不免为难：“行了，别哭了，多大点事，哭哭唧唧的。你这是打定主意要和他结婚了？”
许小葵泪眼汪汪地摇头。
她怎么可能和周雪明结婚呢？
最初的最初，周雪明就说过，他不会和她结婚。
“就只恋爱？”
许小葵苦笑。不然呢？
当然只有恋爱。
“唔……”李美云彻底放心了，“那我不管你了。”
许小葵哭声一断，不敢相信地看着她：“……真的吗？”
刚才还闹着要断绝母女关系，怎么这会又同意了？
“也许只有吃到苦头，你才会相信此路不通吧……”李美云目光放远，有些惆怅，她想到了往事。
当年她和许小葵爸爸结婚，小葵姥姥就不同意。
小葵爸爸体弱多病，二十几岁的时候就没了普通人的精气神，小葵姥姥说，这个病鬼活不久的，可她偏不信，非要嫁给他。
结果丈夫在一年后就去世了，病死的，她那时才刚刚怀上许小葵，挺着大肚子操办丧事，把一辈子的眼泪都流干了。
她只是见色起意，看上人家病弱但英俊的脸，那一年，说到底是她最幸福的一段时光。小葵爸爸虽然身体不好，但给她的疼爱并不少。
能和那样刻骨铭心的男人在一起过，她一点也不后悔。
想到这里，李美云板起了脸：“我警告你！谈恋爱就行了，不要想着结婚！现在恋爱同居和结婚也差不多，千万别搞偷户口本结婚那套，否则我手撕了你！”
许小葵破涕为笑：“嗯！”
她也想和周雪明结婚啊。但周雪明不会愿意的，就算她想。
许小葵冲了个澡，把脸上的泪痕全部洗干净，吹头发的时候，周雪明的电话又打过来了。
“小葵，下楼。”周雪明的声音有些抖，不知是因为寒冷，还是别的，“我来了。”
现在才十二点。
周雪明挂了电话就来了……
许小葵忙放下吹风机，随意套上一件外套，跑了下去。
周雪明立在风雪中，肤色比雪更白，干干净净的短款羽绒服下面是膝盖脏脏的长裤。
许小葵心里一紧，他摔倒过！
“周雪明！你怎么样，腿没事吧？”
周雪明颤抖着摇头：“没事，不严重。”
他来的路上太过心急，没注意路况，摔了不止一次。
他抱住许小葵，手指摸上她的脸，嫩嫩的，却没有湿的地方，他抿唇，提着的心总算放下。
“那会，为什么哭？”
许小葵拉他进楼道说话：“哦，我妈妈问我，是不是恋爱了，她一开始不同意，嘿嘿。”
她挠挠头，有点不好意思了：“对不起呀，我一听就哭了，好没出息，不过我妈妈后来又答应了。”
虽然条件是不能和周雪明结婚。
但周雪明本来也不打算和她结婚，不是吗？
周雪明还抱着她，她羞赧：“对不起，让你白跑一趟。”
“不会。”周雪明轻轻靠上她的额头，低哑道：“不白跑。”
许小葵小心地问出那些疑问，当然，“如果你不愿意，可以不说的。”
周雪明只是愣了愣：“不会。大一那年出了车祸，雪聪去世了，雪琳……的确是因为那样的原因进去的。嗯。没什么不好说。”
这样啊。原来周雪明不是瞒着她的，是她没有问。
他怀抱暖暖的，许小葵一时舍不得松开她，周雪明却问：“这里有地下室吗？”
老小区一般都有地下室，这里不例外，许小葵疑惑，但还是领着他下了十几层台阶，到了负一层。
单元里有个捡纸箱维持生计的老太太，堆了不少纸壳子，不过总体还算干净，周雪明走得艰难，没过几步便说：“小葵，就这里吧。”
“啊？”许小葵茫然，他不是要去她家地下室坐会吗？倒是有桌椅板凳在，还有矿泉水，能喝点水，就是……挺奇怪罢了。
后腰突然被他按住，许小葵心里一惊。
难道周雪明要在这里……
不可能吧……
不，很可能。
周雪明连旁边有活人都敢，这里还没人，他有什么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