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放心
“哦哦。”云熙失落点头，“那好吧，我和爸爸说一下。”
许小葵为了圆这个谎，特意在学校磨蹭了一会才回家。
当天晚上荣团家长回消息了，两人通过文字聊了几行，她全心全意打探团团到底怎么了，然而那边一问三不知，还有国际时差，许小葵只能作罢，和团团的管家约了一次周末的家访。
次日，云熙又捧着饭盒来办公室找她，许小葵太阳穴突突直跳，预感很不妙。
云熙打开饭盒，老成道：“老师，不吃早饭胃会生病的，我爸说了，你从小就不老实吃早饭。”
许小葵尬笑：“你爸爸不了解老师。”
虽然周雪明说的是真的，她没有吃早饭的习惯。
无论上学还是上班，她家距离学校都太远了，车里吃东西不文明，到学校又要马上自习，时间像一条凶狠的鲨鱼在后面撵，她抽不出空隙。
“怎么会。”云熙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老师，你昨天没去店里，爸爸很失望，今天一定要来哦，我来接你！”
他说完就跑，像是知道许小葵会找理由不去一样。
许小葵深深迷惑，她总觉得云熙这两天表现怪怪的，他从不是个莽撞的孩子，有着远超于同龄人的懂事，因为是残疾人的孩子，所以平时说话办事都有种谨慎局促的神态，边界感极强，轻易不会展现出自己热情的一面。
何况此前，云熙从没邀请她去用饭过，一次也没有。
她不去店里吃饭，周雪明很失望？
是在担心昨天话说重了，影响她对云熙的态度吗？
许小葵本不想再额外接触周雪明的。
他说的已经够明白了，她也把这个人的名字郑重放下了，她很清楚的，哪怕多见周雪明一面，那些死灰都会复燃，而隔绝妄念最好的方式是一别两宽，把残余的情感交给时间冲淡。
可涉及到学生的问题，这样拖着不是事，因此许小葵还是决定中午和云熙去店里一趟，将态度表明。
像刚知道高考成绩的自己，许小葵心情十分坦然。
她以前就发现自己这个毛病了，遇到似是而非的事情会焦虑，一旦得到明确答复就会接受现实，比如高考没出成绩的时候，她忐忑到睡不着觉，后来成绩出来了，不咋好，她却离奇地舒坦了。
她隐约有种猜测，她对周雪明这么多年恋恋不忘，可能就是因为当初没告白。
论交情，他们没有什么缘分；论深刻，也就是那几年在走廊上擦肩而过的几个瞬间值得回味。
许小葵苦涩地摇了摇头。她才反应过来，她和周雪明之间的联系是多么薄弱，这样的根基怎么可能支撑得起十年的暗恋。
都是她痴心妄想罢了。
慢慢地梳理好自己的情绪，许小葵在休息时间去了周雪明的店。
云熙显得比往常都要活泼，小男子汉般牵着她的手，叽叽喳喳地说着什么，但许小葵没仔细听，她在整理一会要讲的话，争取不吃饭，说完走人。
“叮咚，欢迎光临！”
一道机械的声音亮起，许小葵吓了一跳，看向声源。
是一个招财猫感应器，小胖胳膊摇摇摆摆，憨态可掬。
云熙解释道：“昨天新装的，这样前台没人的时候爸爸就可以听见了。嘿嘿，二婶有小宝宝啦，不能经常来店里了。”
二嫂怀孕了？许小葵一点没看出来，二嫂好瘦的。
“那收银什么的……”
“爸爸说手机支付就可以了，有语音提示的。”云熙带她进了走廊尽头的一间屋子。
许小葵第一次知道这个小店这么大，后面居然还有一个大房间，正中央摆着一张桌子，角落里竖有一个穴位人像，让她心酸的是，上面的穴位都是用盲文标注的，正常人看不懂，只有盲人能用指尖辨别。
许小葵坐下。
她正对面有一扇巨大的落地窗，向南，光照极好，可惜了，他们都看不见。
门吱扭一声打开，许小葵望过去，旁边烧烤店的胖厨师推着小推车进来，将盒饭分成几份摆好，暧昧地瞅了瞅许小葵，又推着小车离开。
云熙推开一扇窗，散去饭菜的味道。
“老师，我们每天都吃这些，爸爸和叔叔们很忙，没时间做饭。”他挠了挠头，大着胆子抱住了许小葵一条手臂，赧然地低下了眼，“其实很好吃啦！”
许小葵把小小的云熙圈在怀里，一时拿不准周雪明在搞什么东西。
请了她两天，就为了让她来品尝隔壁烧烤店的外卖？
门第二次拉开，这次是二哥他们，几个人坐在自己固定的位置上便开始吃饭，完全没发现许小葵的存在。
二哥咬着一口红烧肉问：“云熙呢，咋还没回来？”
云熙赶忙举手：“二叔，我在这里。”
“你这孩子，让你每天回来先说句话的，你又不出声。”他宠溺地笑了笑，“过来，肉肉给你。”
云熙马上抛弃许小葵，跳到二哥腿上吃饭去了。
小孩子困的快，云熙忽的睡着了，二哥抱他去空房间休息，其他人收拾垃圾离开，从头到尾，都没人发觉某张椅子上坐着个外人。
这要是进了贼……
“抱歉，我来晚了。”
这样低沉沙哑的音色似乎永也听不腻，许小葵站起来，看向有些疲惫的周雪明。
“没关系，您很忙，我知道。”许小葵顿了顿，“我这次来是想……”
“不着急。”周雪明坐在她身边的位置，轻声说：“先吃饭吧。”
雪白的手指打开餐盒，周雪明几乎是下意识皱起了眉。
他点的是白灼青菜和红烧肉，为什么隔壁多送了西兰花炒胡萝卜？
察觉到许小葵还站着，他抬起头，脸上一片温和：“已经吃过了吗？”
他忙完这个客人才过来，不确定许小葵是不是已经吃好了。
许小葵茫然摇头。
周雪明今天温柔得不像话，宛如大变活人，许小葵很不适应地坐下，犹豫开口：“你真的不用这样……”
周雪明怔了怔，缓缓放下手中的筷子。
“我的意思是，不管我们是什么样的关系，我都会公平地对待云熙，他是学生，我是老师，我不会因为任何外在因素就区别对待学生。”咬住下唇，她紧张地看着周雪明，“我这样说，您能放心了吗？”
她的心在狂跳。
她失算了，她根本不能平和地同周雪明待在一个密闭的空间中，她会无法自抑地盯着他出神。
周雪明的神情出现了一刹那的失落，但他很快用垂头的动作遮住，许小葵觉得尴尬，只想逃开这个令人窒息的地方。
“对不起，昨天我让您困扰了，以后不会了。”她拿起手机，站得太急，被不听话的椅子绊了一下，周雪明用温热的手扶住她，所接触之处皆是酥麻的过电感，她像条被人捉住的蚯蚓，仓皇着抽开，头也不敢回地跑了。
呼吸到最新鲜的空气，许小葵暗暗道了一句：见鬼。
周雪明今天怎么这样。
一下午都魂不守舍的，周雪明好像总是这种做派，在她死心的时候又给了点希望，让她魂牵梦绕地离不开。
好在云熙放学没再找她了，看来中午的谈话效果不错，周雪明确实放心了。
如此过了两天安生日子，许小葵有意无意避开了云熙投来的可怜目光，终于迎来了美妙的双休。
按照约定，她在周六上午去荣家进行家访，开门的人是管家，但屋里等着她的，却是荣团舅舅。
男人穿了一身骚包的真丝西装，上下扫了她一眼，又嗤了一声。
许小葵告诉自己，大人不记小人过，更不记小有钱人的过，她撑开一个职业微笑，问：“荣团同学呢？”
男人目不转睛地瞪着她，大概持续了一分多钟，许小葵被他盯虚了，无奈地笑：“荣团舅舅，我们在家访，不是吗？”
这样不说话，光盯着她看，算什么？
上刑吗？
“荣团，舅舅？”男人冷笑，从沙发中站起身来。
他没有周雪明高，但也属于能让许小葵拉起警报的体型，许小葵退后几步，攥紧了背包，侧脸看向一脸慈祥的老管家，悄然松了口气。
她回正的功夫，男人突然俯身，咬牙切齿地喊：“许小葵！”
许小葵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竟然条件反射似的回了句：“在！”
脑子嗡地一声响，许小葵悟了。
这一幕有点熟悉。
有点像……
她倒抽一口冷气，捂住了嘴！
多亏周雪明前几天帮她回忆了一下楚子昂，她突然想起来了，眼前这个又拽又没礼貌的臭男人，不正是小霸王本人？！！
天啊！！！
她现在报警还来不来得及！！！
许小葵扭头就想跑，但宿命一样，楚子昂揪住了她的后衣领，她绝望地向管家求助，然而管家只是偷笑着低下了头，恭恭敬敬站在一边，纹丝不动。
管家欣慰道：“少爷已经很久没这么高兴过了。”
许小葵猛翻白眼，并且没有证据表示这是被衣服领子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