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 章大雨将至
今夜盘州城的风好似失去了把控，越来越大，带着被烈日快要嗮干的灰尘一起席卷整个盘州城。风中的干燥的灰尘与干裂的树枝碰撞沙沙作响，像憋屈了许久的人低声的哀嚎。和祭祀台下的灯火通明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苏衡和知府大人带着几十个举着火把的衙役将黑压压的百姓包围起来，风沙一遍遍的从四方吹来，将火把吹的四处摇摆闪烁，将在座的每位都吹的双眼迷离。将衣裙吹的四处乱飘。唯独只有苏衡在人群中没有一丝动作，只是一双眼睛努力看着前面黑压压的人群，王爷说百姓中一定有莫桑戈的人，若有人来救茉儿便会起哄闹事。所以自己要盯住了只要有人起哄管他是敌是友，先拿下再说！
高台上的一众人看着抱着那女子的男子，一身黑衣，面容清朗且冷俊特别是那双眼睛，看向他们时透露出犹如黑夜里出鞘的剑锋。让人不寒而栗。无一人敢说话，正是怔怔的看着不知所措
“你是族长？”渠青岩看着几人中年纪最长的老者问道
“这位是南山王爷！”见那老者还不做反应，渠亚在一旁说了句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颤颤巍巍且恐慌的跪在地上，参差不齐的喊着，请南山王爷安
渠青岩没有立刻理会，只是低头看着眼角带泪的女子，两手一抬，将其横抱起来
这个动作将原本还没缓过劲的我，吓的惊呼一声，本能的环住了他的脖子。
这还是第一次靠他这么近
他的心跳我听的一清二楚
他的体温我能清楚的感知
他身上散发的药味伴随着夜风极速的吹进我的鼻腔。
这一系列的感知将我的脸烧的滚烫，以至于我将我的头几乎埋进了他的胸膛。
他该不会听见我此时毫无规章的心跳了吧，苏茉！你真是有点丢人！
他当然能听见，他不但听见了，还看见她通红的小脸，即使她将头埋的很低，但是风会吹过她，恰到好处的吹散挡着她脸颊的秀发，露出她灼热的小脸和娇羞的眼眸。他的嘴角轻轻勾起一抹笑意身体的不适顷刻消失。
此时此刻他的心里说不出的喜悦。
他庆幸他及时的醒来
他庆幸他找到了她
他庆幸她此时娇羞的在他怀里
他庆幸……原来自己是如此的在意她！像在黑夜里行走的人，终于找到了属于自己归途的光
他抱着瘦弱的人儿小心翼翼的朝空地走去
“王，王爷～”族长看出南山王爷此时出现的意思，壮着胆子喊了一句“不可啊，她，她是龙王……”选中的妻子这几个字还没到嘴边就被那道目光制止住了！
后背一抖，在这凉爽的夜晚后背竟开始大汗淋漓
他活在这世间几十年，见过战乱，见过刀光剑影，虽说不是阅人无数，也是见过一些穷凶极恶的人，可唯独这目光！头一次，头一次让他觉得他大限将至。由内心散发的恐惧感油然而生
就像你被死死的绑住，任由那数百把利剑直冲要害！仿佛阎王爷正拿着生死簿站在你身边准备提笔将你的名字从人间剔除出去！而你除了傻站，什么也做不了！
“在这里等我”渠青岩小心翼翼的将苏茉放下，找了块干净的地方让她坐着
他如此轻柔的声音让自己想起了那时悬崖的事。篝火旁的两道促膝而谈的身影，此时才发现
原来从生活开始变得不一样的时候，在自己身边的一直都是他
“你的伤……”有些担心的将目光在他周身游历，莫桑戈不是说，渠青岩中的毒除了他的解药，无人可解吗，如今的他除了脸色有些惨白，其他并没有什么异常
难道舅舅的医术真的到了如此出神入化的地步了？看来这邱尚夏的事还真得找舅舅帮忙了
“无防！”他嘴角带着笑回应了一句便转身回到了刚刚的位置，看着高台上不敢言语的众人，又走了两步看着高台之下黑压压的众人厉声喊道
“摸桑戈！本王为你父亲惋惜，莫老将军一身戎马，两军对战时向来光明磊落。可如今他的儿子却是如此不择手段的使用这些下三滥的手段，你若目标是我直接来便是！何必为难女子！”渠青岩的话伴着阵阵冷风吹散开口，铿锵有力！
我将吹散的头发用手随意的缕了缕，望着丝毫没有减弱的风，抬头看了看天，今夜的天色像蒙上了一层灰色的纱布，不像之前漫天繁星的，空气中弥漫的也不似之前的干燥和炎热。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怪的感觉，风吹过的时候周身皆是凉爽，而风一旦停住便是扑面而来的闷热。就算没有出汗都感觉浑身黏糊糊的！
渠亚也意识到了这点，几乎是同一时间看着天空，心中有了一丝猜测，但是又不能确定。
之前在野外行军打仗时，一般有将有暴雨的时候便是这种天色和闷热。但是心里也不敢笃定便看向前面的渠青岩，本想上前，发现王爷也看了看天色。便侧身对着跪在地上的众人说
“所谓的仙真人，本王早就派人去抓了，想必你们也知道他早就人去楼空了！”
一句话，跪在地上的老者和身边的人交换了下眼神，也不敢抬头，只是将头继续埋着
渠青岩冷哼一声“你们心里大概也知道什么龙王娶妻都只不过是骗人的鬼话！若世上真有龙王，那么他！也只能听命于陛下！可是你们不过是走投无路寻求安慰就要拿一个无辜的少女的生命去填满你们求生的希望！”
这一番话，像是戳中了他们心里的阴暗，一个个也不敢反驳
“你说是骗人的！那王爷说什么时候下雨？！那些失踪的少女都到哪里去了？！”突然高台下有人高喊，接着众人便像是受了鼓舞一般也跟着起哄，台下的苏衡盯住了首先起哄的那几个人，随即便带了人挤过去，渠青岩将一切看在眼里，嘴里勾起一抹冷笑回头示意渠亚“你去，放走一个，跟着！”
“那这里”渠亚有些担忧
“去吧，这里”看着一众头也不敢抬的人渠青岩道“本王还是做得了主的！”
见渠亚去了苏衡的方向，这才呵斥一声“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内必有大雨将至！”
这句话，像一道符咒将所有嘈杂的声音戛然而止，不约而同的看着夜风中背手而立的男人。
渠青岩用手指着天继续道“今夜风起而适，风落而闷。天空积云深厚，不用龙王而来！老天自要顺了陛下的意思降雨于盘州！”说罢也不理会在场的所有人直径走向我，弯腰将我从地上横抱起来
下意识的环着他的脖子，抬眼便看见他坚挺的鼻子和紧闭的双唇，他的呼吸和我的呼吸在这穿梭的风中碰撞在一起，擦出了满是暧昧
“我，我可以自己走”有些不好意思，再说还这么多人看着呢
“别动！”他抱着我的手稍稍用力，带着坚挺的步伐朝下走去“那次悬崖下没人我便背了你，如今人多这样抱着更帅吧”
“ ”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给逗笑了，看着他眼神柔和的笑意，倍感轻松，这几日的颠簸好似在这一刻得到了放松，将头轻靠在他胸膛之中“谢谢你，阿。阿岩~”小心翼翼的唤着他曾经告诉我的小名，既然已经明白的自己的心意，那么就大胆承认吧！
毕竟~
他确实长的很好看
渠青岩这一句阿岩听入耳畔，身子一震，如一道暖流遍布全身。环抱的双手紧了紧倚靠在怀中的柔软
“谢谢你，茉儿。一直在等我”说罢眼神便深沉的看向前方“剩下的！就交给我”
“王~王爷~”身后有个胆大的克服心里的恐惧站起来，这王爷就留下一句一个时辰内会下雨就把这女子带走，别的不说，就看这王爷对待这女子的态度就不一般，这女子是横都来的苏大人的妹妹，这苏大人说是王爷手下的文官，他的妹妹和王爷肯定是认识的，如今这呵护有加的怕是早就私定终身了。所以刚刚的话保不齐就是王爷护着心爱的女子。随口一说的。现在就这么一走，就算是一个时辰内没下雨我们这些平头老百姓能怎么样？还能去抓王爷，皇帝的亲叔叔？！过个几日便浩浩荡荡的回了横都。还能管我们的死活？
渠青岩听见身后的叫唤声停下了脚步，转过头看向那个壮着胆子的中年男子，一身黝黑，体型健壮，穿着短衫，露出黝黑的手臂。头发用木钗全部固定。眼神在与渠青岩的目光对上后变得有些躲闪，低着头。双手紧握。身边跪着的老者看了看渠青岩又看了看他，好心的伸出手拉了拉他的衣角，对着他摇摇头。正准备帮他说话的时候。天空突然一道明亮，接着便是“轰隆”一声
震耳裕隆，
再一道闪电跃过
将所有人震惊的表情都照亮，接着便是众人齐刷刷的看着天空
“轰隆~”
雷声比上一声更加响亮
真的要下雨了！
“本王说过！”渠青岩看了看天空又看了看在场所有兴奋期待的人“陛下曾在乞巧节祈福百姓，陛下的宏愿便是天意，你们！乃至本王都是陛下的子民！陛下隆恩浩荡，自然感动上天，然，必有福泽降临于盘州”
话落，伴着一声轰雷声。点点湿润落在了身上和脸颊上，冰凉凉的，将数月的炎热一扫而空
我将手置于外，湿润感一点点的落在手掌心
“下雨了”
包括我在内，所有人都惊讶的欢呼道
抬着头，张开嘴。感受着好不容易的甘露降临
雨点越来越大
他们满脸欣喜，欢呼，雀跃
“下雨了，终于下雨了！！”
一连数月干旱的盘州在此刻仿佛得到了重生。坐在屋檐下的人，住在屋子里屋子里的人，饱受饥饿的人。
在此时，仿佛获得了重生，充满了力量，聚集到了街上，任由雨点落在周遭，淋湿衣服，头发。一遍又一遍的冲刷脸颊 。而轰雷声依然在继续。就像是盛典下的鼓点，让人心生欢喜
而渠青岩将我护在怀中，脚步加快。生怕这越来越大的雨点将我湿透，而他完全置身于大雨之下，任由雨水肆意的洗刷他的全身，雨水顺着他的发丝落在我的衣衫上再渗入我的肌肤。
这样的雨水是带着温度的，一种异样的感觉涌入所有感知。
像冬日里温暖的阳光
“下雨了，真好” 下雨天有你也真好
大概没说出的这句话才能真正表达自己此时的想法吧
“”皇恩浩荡，皇恩浩荡啊！~”留在现场的知府大人一声高呼，让兴奋的人群有了抒发的理由，纷纷跪在大雨之中，高声呼喊着
“陛下万岁！陛下万岁！”
高台之上的众人，也是如此大声喊道
“真的下雨了”号清在师姐身边抬头看着天空中应接不暇的雨滴，衣衫已经完全湿透，小小的身体包裹其中，有丝丝凉意
“是啊，下雨了，号清小师妹，我们得救了”师姐开心的点点头
号清看着从那里消失的两个人，心里满是疑惑“刚刚抱走姐姐的就是龙王吗？”他的出现天空就下起了漂泊大雨“可是他不丑啊，明明就很好看”
“谁？”
“刚刚从这里抱着姐姐走的人”号清将声音放大一些，指着祭祀台的出口
“那是咱们的南山王爷，他可是我们渠国的战神王爷”
历时四个月的盘州干旱在今夜的大雨下结束，这样的喜讯几乎在同一时间传到了横都，传到了渠寺明的耳朵里。让正在惆怅邱家庶女刺杀主母一案该如何判的时候，门外的小太监便将这个好消息带了进来
“好！”渠寺明高兴的拍案而起
随即带来的是王爷无碍且苏家小姐找回的消息，怎不能让人激动亢奋呢!当时书信来报皇叔中毒受伤时，心里更是紧张不已，自己和皇叔相差不大，可以说是从小一起长大，一直都是护在自己前头。自然感情醇厚！
“盘州城的百姓都高呼是皇恩浩荡，感动了上天赐福于盘州”来报的小太监也是高兴的恭维道
“好！好！好！。有赏！统统都有赏！”
“陛下诚意感动上天，乃我渠国上下之福”一旁的李公公看着一晚上都愁眉苦脸的皇上在此刻终于舒展开了龙颜也跟着高兴
渠寺明连连点头，高兴的来回踱步。眼神又不小心瞄到了案板上的案卷，这兴奋的劲头又灭下了一半，不由的又皱起了眉头
按道理来说，这样的弑母的刑事案件本到不了自己手上，只是此案有些棘手。宗人府也不知该如何便上书请奏自己
按照渠国刑法，弑母者便是斩立决。所以邱家的案件其实好判定，但是这两头都不肯。弑母者邱尚夏不认恶意弑母，说是自卫杀人、也有目击者说当日邱府传来酷刑之声，而邱尚夏归案之时也是遍体鳞伤。可当宗人府的人去邱府调查时下人都是一概否认当时的邱家人对邱尚夏动用私刑。但是对于邱尚夏身上的伤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倒是周围的人作证说邱尚夏虽是邱家三小姐，却频频受虐，经常可以从邱府传出鞭打声，甚至还有人说邱尚夏脸上骇人的疤痕就是邱家主母打算将邱尚夏嫁给花甲之年的商贾做妾，邱尚夏不愿意便自行毁了容。渠国刑法也有明确规定，大户人家不得苛待下人淑子，更不得私自使用酷刑，违者可判一年到五年牢狱之灾。但是大户人家后院复杂，也是关起门的事。只要不出格自然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是如今闹出的是人命案，所以不得不将一切放在明面上
邱尚夏指认当时是邱家嫡女邱尚可对自己用私刑，随后邱家主母来不但不阻止反而羞辱其生母，这才失手将其刺死，属于自卫杀人。所以邱尚夏说若自己有罪，那么私自用刑的邱尚可便是始作俑者，一样有罪，理应与自己同罪！
这说的也有理，其实按照正常来判就是邱尚夏虽然弑母但是其原因也是因为自己的生命和亡母的声誉受到了威胁！在情绪失控下失手杀了主母，所以也可酌情审判，免其死罪受十五年牢狱之灾，而邱家嫡女邱尚可自私对手足使用酷刑，邱氏和主家没有其劝导，邱氏反而火上浇油才导致悲剧的发生，所以邱尚可算是此次事件的始作俑者应判牢狱之灾八年！
可是邱尚可不服，认为自己没罪，非要邱尚夏一命赔一命，而邱家老爷这刚死了发妻，唯一的两个女儿都要面临牢狱之灾。女子坐牢这名声尽毁不说，这一个八年一个十五年的，最后出来了还有谁会要！所以便想着撤诉，但是邱氏母家不肯，非要为自己的女儿讨一个公道。不但要邱尚夏偿命，说是稚女无辜子不教父之过，理应要让邱老爷代替邱尚可领罪
有一句话叫做清官难断家务事，虽然宗人府知道该如何判定，但是也架不住天天有人来闹啊，况且每天也有平头百姓来为邱尚夏求情的。一时间宗人府也没了主意，这才上报了陛下
渠寺明看到这个案件也是头疼
这大户人家的后院大多是黑暗的，像这样庶子受虐的事大有人在，而这一次是出了案件，那些曾经和正在受虐的庶子和在大户做工的下人们自然是像抓住了救命符一般，看似是为邱尚夏伸冤，实在是在为自己争取保命附，让主家们看看，兔子急了也是会咬人的，若自己最后听从了邱家和邱氏母家房氏的意见，那便会让底层的百姓寒心，所谓水能载舟也能覆舟，国之根本还是百姓！但是严格按照刑法了来判，便会让横都各大商户心慌，因为这样的事在后院中比比皆是，主家向来是睁只眼闭只眼，何况自古向来嫡庶有别尊卑有数。如此这不是宣告了人人平等，若人人效仿起来。可不就让这些主母成天惶恐不安人人自危了嘛。若说这百姓是水，那商贾便是给朕过江的船。这手心手背都是肉。谁都不可取舍啊！想到这，着实头痛
一旁的李公公看出了陛下的忧愁，督见了那案宗。思索了片刻说道“陛下曾说要让我们多读书，小的将陛下的话铭记在心，近日便读了一本书有了一些心得趁着皇上今高兴，想同陛下分享一二”
渠寺明看了眼卷宗，坐下。
“那李公公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