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明白了自己的心
今日盘州的天黑的格外早些，这才到卯时天色就暗淡下来了，又可能是置于高台的缘故，被风吹过的每一寸皮肤都觉的凉。但是这种的凉意是舒服的，毕竟来到盘州多日都是烈日炎炎的即使到了夜晚都是干燥的热气。可如今的风倒让我想起了横都。想起了那日夜晚和哥哥在院落里喝茶吃点心，想起了在怀洋河边微风拂过的场景想起那抹笔挺的身影
渠青岩，也不知你现在如何了
“姐姐你这个吃吗？”
我被他们带到了祠堂，本来是找那个什么仙真人的，可是去的人回来说仙真人的弟子说他们的师傅昨日出门游历去了。便请了他们中应该算是族长之类的人主持，那个头发白花花的老者被人恭敬的扶着颤颤巍巍的吩咐着各种祭祀需要的东西，还说既然是给龙王娶妻自然也是要如人间一般穿红衣凤冠霞帔的。所以之前几个老妈子便拉着我各种梳洗打扮的，一个妇人拿着檀木梳一边对我梳头一边说道“你本就是龙王的妻子，如今留在这里的不过是一副没用的肉体，等龙王来接了你去，你以后就是我们膜拜的龙妻。也是我们凡人想不到的荣华富贵”
“那么请问我是如何脱离肉体去见所谓的龙王的？”我看着铜镜里原本还一脸笑意妇人，在听见我这句话后笑容顷刻间消失显露出是尴尬而又愧疚的眼神，几个这样的眼神在相互触碰后仿佛给了彼此的勇气，坚定了点了点头，故做难过的对着我你一言她一句的说着满是安慰却没有情感的话
“你是个好姑娘，去了那边也是去享福的，这肉体虽要遭些罪，但好歹也你的因果”
“是勒是勒”旁边的大娘附和着“你若有气，去了那边对着你那龙王丈夫尽管撒气去，呃～我们不过是些无知妇人，你可别记着我们”
“也是没得办法，我们也是做娘的，我们的女儿也就你这般大”站在铜镜前的那位大娘说话倒是比她们两个诚恳些，语气哽咽，眼睛也是通红。说到动情处还扑通跪在我眼前“若不是没有别的法子，我们断断也不会让你去冒险，可是仙真人是真的神，我同我家管事的去这还没开口他便知道我家女儿姓甚名谁，这盘州城里一连数月的干旱，把我们逼的没了活路，如今我的心儿又不见了，我也是没法活了，要是可以让我老婆子这条贱命也可以替了姑娘去，我定是现在就一头撞了去，二话都没得说的！可是仙真人拿着画像就是姑娘你呀！这便是天命，便是我们这群人的唯一希望，我知道姑娘心里有气，我老婆子今天话就这么说了，若姑娘去了，一切还没有任何变化，我这条贱命就随姑娘去了！做牛做马的追随姑娘你去赎罪！”
她这一席话将我听的茅塞顿开，我终于明白为什么莫桑戈会选择龙王娶妻这样荒谬的计策，还如此成功。因为他抓住了人心！
人在无助又没有办法的时候就会把所有的希望寄托于鬼神之说。甚至是可以说达到百分百的真诚。但是他如此大费周折的将我作为诱饵他又如何能百分百笃定我的死亡可以到达让王爷诛心的地步呢？我同他甚至我自己都不清楚，虽然他冒着生命危险来救我，虽然他为我而身中剧毒，虽然我的心里是很担心他。或者说，我对他
茶楼的第一次相见，到悬崖下的相互扶持，还有学堂里的斗嘴日常，还有他在马场细心的教我骑马，还有那日怀洋河边的真心告白。再到他舍身救我的盘州城。脑海里慢慢浮起他的脸庞，五官分明眼神清朗且笃定。身姿挺拔且宽厚，这样的样貌哪怕是寻常的男子也是会让不少少女动心的，何况是一个有着战神称号的王爷呢。
又一阵凉风吹过我的发丝顺着风的方向拍打着我有些灼热的脸颊，这样的触感让我的思绪拉回了这高台之上，那看着我的小女孩依然是一脸谄媚的看着我和我眼前台子上的还算精致的糕点，还摆着两三个大小不均匀的苹果。另外还有一个盘子摆着类似猪肉似的肉烩。这三个盘子前还一左一右的摆着两个烛台，被点燃的红色火苗在这冷风中吹的左右摇摆，忽明忽暗的，左边那个最终还是没有抵住被风给吹灭的，只剩一缕青烟徐徐上升。接着便烟消云散了。
那小姑娘见状，眼神闪过一丝惊慌，也没看我赶紧从怀里掏出一个火折子从我身后绕过去小心翼翼的将那只吹灭的蜡烛再次点燃
“这些东西我可以吃吗？”看她也才不过七八岁的样子，穿着白色的小仙童的衣服。本是稚嫩的脸上硬生生的挂着深沉不免觉得有些好笑
那先是摇摇头但是马上摇摇头认真的说道“本来是不可以的饿，这个是献祭给龙王大人的，但是您是他选中的妻子，所以姑娘也是仙人，姑娘可以吃”话虽然是对我说的，但是眼神直勾勾的看着那三盘食物
心里不免觉得好笑，这活着的人都快饿死了，还能找出这样好的东西供给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那你吃吧”
听见我这样说，立马转头看我，双眼发着亮，下意识的伸出小小的手就准备去拿糕点，但是在半空中还是收回来了。咽了咽口水“不敢，不敢，这是孝敬给龙王大人的”
话还没说完，我便将那糕点塞在她干煸的小手里“吃吧”摸了摸她也有些冰冷的小脸“龙王他不缺你这点吃的，若问起来就说是我吃的，你方才不是说我可以吃吗”
听我这么说虽然还是有些犹豫但是最后还是抵挡不住食物的诱惑，开始大快朵颐起来，不到一会每个盘子都少了一些，直到最后才打了个嗝才用袖子擦了擦，而后又怕发现破绽，赶紧起身用手拍了拍全身。在检查没有什么不妥的这才又跪坐在我身边，语气满足的笑了笑“谢谢姐姐”
“吃饱了吗”
拍了拍小腹“这是我这几个月吃的最饱的一餐了。这几个月在观中都是师傅给我一碗米粥，说是米粥，其实就是白花花的水，我刚吃完就饿了。”
不过还是七八岁的孩子，说起话来嘴巴一嘟一嘟的可爱的很，忍不住笑了笑“剩下的你还可以装起来，就说都是我吃掉了，他们不会发现的”
“真的？!”她开心的拍拍手，拿了个苹果放在衣袖中，嘴里铮铮有词道“这个拿给师傅吃，师傅那么高，肯定同我一样每天都在饿肚子”
“你娘亲呢？”有些家里比较信道法的人家会从小就将自己的孩子送去观中修行，等到了弱冠之年时若与修行的师傅有缘便继续在观中修行，若无缘便是拜别了师傅回家尽孝去了。这一种自然每年的香火钱是少不了的。而还有一种便是家里太穷了实在无力抚养便会求了师傅收养，若看孩子有慧根便是让其留在观中也算是衣食无忧了
“我没有娘亲”这小女孩摇摇头“师傅说是在观门口捡到我的，大概是我娘亲实在养不活我吧”她说的轻描淡写的丝毫没有因为自己是弃婴而感到忧伤，想来她的师傅也很疼爱她的吧
“姐姐”她没再纠结自己的事反倒歪着头看着我“你真的要去嫁给龙王大人吗”
“那你见过龙王吗？”我笑着反问道
她摇摇头“可是他们说我们盘州数月不下雨就是因为龙王生气了。可是今天他们来找我师傅说龙王生气是因为他找不到自己的妻子了，现在他们找到了只要送给龙王大人，龙王大人高兴了就会下雨了”
“那你师傅如何说？”
“师傅只是叹了一口气，然后就让我来了”她似乎没有过多纠结这个，转而继续问道“龙王大人长什么样子呢”
“很丑”
“很丑？！”她听后有些吃惊，上下打量着我。眼神流露出可惜的样子“可是姐姐这么好看，我还是第一次看见姐姐这样漂亮的，你的皮肤比白天还要白，穿着这个红色的衣服可真是像天上的仙女”
被她夸的笑意更盛了。摸摸她扎着两个揪揪的圆圆脑袋
“师傅说龙王大人会来接你，姐姐走了之后真的会下雨吗？如果会下雨，我可真开心，我养了一株花，再不喝水就要枯死了”
“如果真的有龙王的话”
“没有的吗？!”她有些吃惊
“你师傅说过吗”
“师傅说万物无形，都在心中”
万物无形，都在心中
所以她的师傅才叹了气
大家心里大概都知道龙王娶妻是件多么荒谬的事，可是他们并没有说服自己，因为他们是希望有的
这样，只要献祭一个不认识的少女，一切的灾难便烟消云散
不得不有些佩服莫桑戈了，杀人诛心，用人皆是如此
在蜡烛再次被风吹灭的时候，上来了两个壮汉，和之前那族长还有几个穿着白袍的女子，将头发都整齐的竖起来用白丝带固定，在风中肆意飘洒。为首的手拿一佛尘。眼神看着我这边
“师傅！”那小女孩开心的叫了一句，一蹦一跳的跑过去。踮着脚将那道姑拉下来伏在耳朵边说了什么，一只手指了指衣袖。那道姑听着听着将眼神看着我。眼神有些隐忍
我对着她笑了笑
看来哥哥他们并没有找到失踪的女孩
“亥时已到！”那老者庄严的说道，随即那两个壮汉便将我架起来带到身后的木桩上用麻绳将我绑起来
此时我才看见，高台之下都是黑压压的人，他们齐刷刷的仰着头看着高台之上的一举一动。
这其中定也有莫桑戈的人，哥哥也一定在赶过来救我的路上，而他们的目标是已经受伤中毒的渠青岩。此时此刻我在心里祈祷着希望他千万不要来，希望他还躺在病榻之上还没能起身！无论如何绝对不能让莫桑戈得逞，我相信哥哥，即使没有王爷的帮助他一定也可以救我
“姐姐~”在看见那些人在我脚下堆满柴火后又看见两个人举着火把上来，那女孩大概有些明白了有些担心的叫了我一句准备走过来，被站在她一旁的师傅给拉住了
“师傅他们这不是让姐姐嫁给龙王大人，这是要烧死姐姐！”
“只有脱离了肉体才能嫁与龙王”
“什么落离肉体？徒儿只知道这样姐姐会死的，姐姐是好人，她”话还没说完便被捂住了嘴巴
“号清徒儿注意言辞！若再做声为师可要将你逐出师门了！！”说完，看着那被绑在柱子上的艳丽女子，心里又是一声叹息。连八岁孩童都知道，这一把火下去，不是献祭而是活活烧死！可这城中百姓怎会不知？只是在灾难面前，人们总是自动选择相信一切不涉及到自己危险的办法。
比如用她人的生命
她暗自摇头，她的观平日里都是仰仗城中百姓的香火钱，就连数月的旱灾有些虔诚的信徒哪怕自己不吃都每日送来清汤白粥。若自己开了口。不但是浇灭了他们此时的希望，还得罪了这一城的百姓。所以她只能一声叹息
对不起这位姑娘，往后自己定会你好好度亡的
“我与苏大人的约定的时间已到，苏大人并没有找到这城中失踪的女子，那么按照约定也就需要劳烦姑娘您亲自去找龙王好好说说，请他高抬贵手，救就我们盘州”
那族长的话刚落下。高台之下便是整齐的高呼声
“救救我们!”
听见他们这样的声音，突然觉得有些讽刺，不禁冷哼一声
“若如此真能有用，你们可以禀告当今皇上，若有他国来犯，大可不必费一兵一卒，找个人献祭去同天上的二郎神一说借他个十万天兵来即可”
听我这般的挖苦，那老者也不恼，大概是觉得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吧。也没有过多表情
“老夫我知道姑娘有气，可牺牲你一人救的可是我们整个盘州，姑娘你也算是积德行善了”
“既是如此，何不等我哥哥来送我最后一程，也不至于我一个人孤独的走”我继续笑道，开始拖延着时间，等着哥哥的到来
“他不单单是你哥哥，还是横都来的官。他若有私心举着的可是皇上的名号。他若执意要带你走又该如何？!”那老者身边的人立马吼道
“对啊！”又一人回应道“他是官我们是民，可是我们都这样了，若他今天让我们没了活路。我就是烂命一条!就踩着我的身体过去！”
“还有我！”
“还有我！”
“还有,,,”
一句话，得到了在座所有人的认同，见局势又变得激烈起来，族长将手中的拐杖重重的敲在了地上。发出沉闷的声音。立刻制止住了声音
“都别吵了，我是这盘州城里大姓的一族之长，出了事我自然会扛下，这位姑娘你就好好去了吧”说罢转身对着那道姑尊敬的说道“清奎师傅有劳了”
那叫做清奎的道姑拂了拂手中的佛尘双手合十点了点头
“师傅~”那身边的小女孩红着眼睛紧紧的抓着她的衣角，拼命的摇头。却被无情的一甩，跌坐在了地上
“好好看着师妹”
“是，道长”
身后两个大一些的道姑弯腰扶起地上的女孩回应道
接着便是那叫清奎的道姑拿着佛尘和一碗清水围着我转圈圈，时不时说着几句我听不懂的话，又将沾了水的佛尘冲着我周遭挥了挥。伴着比刚刚更大一些的风一起，洒在我脸上，身上。道是凉的很
如果我没听错的话
她那我听不懂的话中最后一句便是对不起三个字
等我看向她时，她已经走到了那族长身边，点了点头
那族长见已经完成便大喊了一声
“点火！”’
“等一下！”伴着声音，我看见高塔下不远处，浩浩荡荡来了一行人朝这边快速移动
“族长，是白天的大人还有衙役”
“好像知府大人也来了”
几个人回头看着那一行人逼近，停在人群外围
“住手！你们这是滥杀无辜！草菅人命！！！”
是哥哥的声音！
我努力探着头想看清楚一些
“族长，现在怎么办”方才还信誓旦旦的几个人，在看见这架势后又变得不知所措起来，还就是那族长见过一些场面，坚定的从那人手中接过火把
“我也活了大半辈子了，如今为了盘州，也是值了”说罢朝我走来“今天你必须去见龙王！”
“我看谁敢！！！”
一道熟悉的声音从天而降，我的心里一阵扑通乱跳。在我抬头之际。一道黑色的身影平稳的落在我跟前
是他！
他来了
双手附与后，一半的头发落在腰间随着夜风肆意飘落。一半头发整齐的置于头顶用白玉冠固定
“王爷”有些哽咽的叫了一句
“苏小姐受苦了，我们来晚了”渠亚不知什么时候上来的，将绑着我的麻绳解开。
不知道是绑的太紧了。还是惊讶于他的到来，总之我仿佛没了力气一般，没了麻绳的束缚便要瘫软下去，幸得一双有力的大手紧紧环住我的腰
一股熟悉的暖流直冲我的全身
“对不起，这一次，我来的有点晚”
渠青岩看着怀里消瘦的人儿，满是愧疚，心疼
他的话传入我的耳朵，幻化成了各种情绪
开心，他真的来了
担心，他的伤势如何了
害怕，他掉进了莫桑戈的圈套
最后都化成了眼泪，掉落下来
这一刻，我好像明白了我的心意
我对于南山王爷，对于渠青岩的心意
我好像，也在不知不觉中喜欢上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