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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寻找木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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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月如梭,光阴似箭。英俭和丰茂在厂里已经干了大半年了,两天前厂里宣布提高了班产量标准,每个档位增加100个工件,英俭和丰茂每个班也是不休息,一直干才能加工出2400个工件,每加工一个工件可以挣35分钱,有时候车床出现故障就很难加工到2400个工件,也就是每个只能挣3分钱。增加班产量的消息一出,工人们就不乐意了,大家都在议论着。只有那个收风耳没有语言上的抱怨,依旧是四平八稳地干着,他叫高顶峰。厂里最近来了一位高手,是从山东总厂过来的,小伙子长得黑,看着很沧桑,据说平均一天可以干3000个工件,他已经干了十年了,平时话不多,手上缠满了白色胶带。有一次他给大家表演,他提前磨好了三把车刀,小伙子干的确实快,达到了人机合一的境界,结果干着干着车床爪子松了,直接将车刀打碎了,他立马换到了另一个车床,中午吃完饭也没有休息,下班的时候一共干了3008个。大家虽然对小伙子的速度感到佩服,但这应该是人的极限了。人哪能每天这样工作。

    夜里十一点,英俭和丰茂正走在街上准备去上夜班。马路边那一排人家的院子里灯火通明,人声鼎沸,划拳的、劝酒的、嬉笑的,都是夜里出来吃烤肉喝啤酒的。这个点想买点面食不容易,幸好在十字路口的人行道上,有一个妇女在卖小笼包子,每次上夜班他俩就在女人的小摊上买两份包子,手里拎着水杯,边走边吃边喝。到厂里交接班后,两人就一起去拉毛坯料,一起磨车刀。他们和往常一样迅速的干了起来,等到两点钟的时候,英俭感觉很瞌睡了,似乎站在那里都能睡着似的。他竟然站着打起了盹儿,但手中并没有停止作业,他试图用睁大眼睛的方法使自己保持清醒,但还是无法克制瞌睡。突然“哐——嗖——啪——当啷啷”一连串的声响,英俭被吓得向后退了一步,急忙按下了急停按钮,这下英俭彻底清醒了。旁边的丰茂也被吓了一跳。

    “怎么了英俭?”丰茂停下手中的活,急忙走了过来,看了看撞歪的车刀问道。

    “车刀撞上工件了。”英俭疑惑地说。

    英俭找到工件后发现,工件的非加工面被车刀撞了个深坑,这时他才明白是自己将工件按反了,由于为了提高工作效率,自己也没有将防护罩关上,险些发生安全事故。接下来的加工英俭小心翼翼,这也给他留下了小小的阴影。这天晚上由于出现了加工异常,英俭干了2300个,丰茂也只干了2430个,所以英俭借了70个给丰茂,这样丰茂就可以达到35分钱每件的产量标准。

    终于熬到了7:30,下班后两个人走在马路上,沐浴在朝阳下不冷不热舒服极了,但英俭一直若有所思。丰茂似乎看出了英俭有心事,便问道:

    “怎么了?英俭,看你闷闷不乐的样子。”

    “丰茂,咱们在这个厂里干了大半年,你觉得怎么样?”英俭说。

    “挺累的。”丰茂微笑着说。

    “我就感觉我们和机器人一样——拉料——夹活——取下——重复着——点数——交活,”英俭失落地说。

    “咋?你不想干了?呵呵。”丰茂笑着说。

    “从山东来的小伙子你也见了,他干了十年……我是不想干了。”英俭说。

    “其实我早就不想干了,哈哈。”丰茂说。

    “那你有什么打算?”英俭问。

    “我们那里有个挂面厂,从我家骑自行车二十分钟就到了,我们村里很多人都在那里上班,如果辞职了我就去那里上班。你呢?”丰茂说。

    “我想转行去干装修。我过年在家听人家说装修工人挺挣钱的。”英俭说。

    “嗯,我也听说装修挣钱。你有亲戚干装修吗?”丰茂问。

    “没有,盖房的匠人挺多,可惜没有干装修的。——我发现东面有个石油小区,那里面搞装修的挺多的,都像是外地人,我看能不能给人家当学徒,跟着人家学习学习。”英俭认真地说着。

    两人边走边聊,在经常光顾的那家小吃摊上买了花干鸡蛋夹馍和豆浆。回到住处后他们商量好了,晚上去上班就向领导提辞职,等到7月31日就可以走人了。

    7月31日这天,生产主管和曹班长挽留了一下二人,夸奖他们两人干活踏实认真。但两人执意要走,所以下午三点半下班后两人就办理了离职。辞职后两人如释重负,回到住处后,英俭蹲在床边,看着床底下的一纸箱书发了一会儿呆。突然他站起来叹了一口气,看着丰茂说:

    “丰茂,我想把这些书卖掉,每次搬家挺麻烦的。”

    “啥?——咋了?突然要卖书了。”丰茂先是吃惊,后来微笑着问道。

    “以后也用不到了。还不如卖了。”英俭说。

    “估计这能卖十来块钱。”丰茂说。

    “不管给多少钱都卖。”英俭说。

    随后两人在箱子里翻腾了一下,也没什么贵重的物品,只是丰茂在机械制图的书里翻到了当年英俭演讲的稿子。丰茂拿着稿子微笑着递给英俭,说道:

    “这个还要不要?”

    “什么?”英俭接过一看,笑了笑便撕碎了。

    “英俭,你在‘二模’上学后悔不后悔?”丰茂问。

    “不后悔,感觉那会儿也挺开心的。”英俭说。

    两人将书抬到了附近的一个废品站,卖了20块钱。晚上他俩约了几个同学一起在附近吃了顿烤肉。第二天中午丰茂就坐着他哥的摩托车回家了。英俭一个人坐在房间里,空荡荡的,只有那台风扇摇着头,呼呼地吹着。

    下午英俭看着窗外已经没那么热了,便出门往石油小区走去,他想找个装修工队,然后给人家当学徒,那样就可以学些装修的手艺。不久英俭来到了小区附近,这是一个新小区,里面高楼林立,每栋楼看着都有二十几层。小区被高大的围墙包围着,外面的水泥路修的十分宽敞,只是路边还没有绿化带,有的地方胡乱堆着建筑垃圾。时不时可以听到“嗒嗒嗒”的电钻声,有些窗户上贴着装饰公司的名字。透过有些窗户可以看到房间里的装修工人,他们有的在刷墙,有的在用气枪钉着屋顶的什么东西。此刻英俭就想着拜他们为师,学成了以后也给人搞装修。不料英俭走到大门口被保安挡住了,说要出入证。英俭好说歹说,保安都不让进,无奈他继续向东走去。不久又遇到一个门,这时英俭看见不远处有个小卖铺,便灵机一动过去买了一瓶饮料。英俭拿着饮料来到门口,看保安是个中年人,便微笑着说道:

    “大哥,辛苦了,喝瓶饮料,不知道这小区环境咋样?想买房子。”

    “这小区是高档小区,环境好得很,进去看看就知道了。”保安接住饮料客气地说道。

    “好,谢谢大哥,我进去看看。”英俭高兴地说。

    英俭进到小区一看,的确不错,不论是绿化还是地面的处理都很不错,楼与楼之间间距也大,保证了采光,常常可以遇到一些保洁人员拿着簸箕和扫把在小区里巡视。也遇到了不少年轻的业主,个个穿着洋气,带着墨镜在小区悠闲地转悠着;也遇到一些急匆匆的中老年人,他们手里拿着装修材料忙活着。但是却没遇见几个看着像装修工人的。英俭路过一栋楼的时候,发现就在一楼有几个工人在干着活,他便进到楼里敲着那户人家的门,不久一个穿着橙色短袖的工人打开了门,他30岁上下的样子,一边上下打量着英俭,一边冷冷地说:

    “有什么事吗?”

    “大哥你好,你们装修队要不要学徒工?”英俭微笑着说。

    “不要。”那工人说。随后“哐”一声将门关上了。

    英俭虽然吃了闭门羹,但他没有气馁,随后又发现在三楼的一户人家有人装修。英俭来到三楼,敲了几下门,“哐”门开了,一个十七八岁的小伙子带着报纸折的帽子,他探出头,问道:

    “你找谁?”

    “你好兄弟,你们装修队要学徒吗?”英俭客气地说道。

    那小伙子向房子里看了看,接着小声说道:

    “我是刷墙的,刷墙没什么好学的,你应该找个木工学。”

    “哪里有木工?”英俭问。

    “小区里很多的。”小伙子热心说。

    “好,谢谢啊,我再找找。”英俭说。

    “谁呀?”突然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传来。

    “哦,问路的。”小伙子紧张地回答着,听到小伙子这么说英俭便没在打扰。

    英俭下楼后,迎面来了一位四十岁左右的男人,他穿着一件起着毛球、粘着木屑的红短袖,这个人看着慈眉善目的,英俭说:

    “大哥,你们要学徒工吗?”

    “我也是跟着别人打工的。”那男人微笑着说完就走了。

    英俭怏怏地穿梭在小区,时而抬头往望望楼上那些开着窗子的房间,时而看看远处路过的装修工人。英俭决定再问一两个工人,他又发现在十楼有几个工人,便乘坐电梯来到了十楼,敲了几下门没人应,正在英俭要转身走的时候,“咯吱”门开了,屋子的大厅里站了好几个人。一个穿着时髦的小伙子一只手端着笔记本电脑站在人群中,旁边站着一对夫妇,夫妇对面是一个穿着红色短袖的工人,开门的是一个打扮十分漂亮的女孩,她手里提着一个黄色卷尺。屋里面四个人围着电脑全神贯注地看着,拿电脑的小伙时不时还讲几句。

    “你找谁?”那女孩问道。

    “你好,请问你们是干装修的吗?”英俭问道。话音刚落,里面四个人都抬头望着门外的英俭。

    “是的,我们是装饰公司的,那位是我们的设计师,这位是我们的工长。”女孩热情地介绍道。

    “你们需不需要木工学徒?”英俭微笑着问。

    这时那位设计师扶了扶眼镜,不耐烦地对女孩说:

    “把门关了。”

    “我们不需要。”女孩说完便关上了门。

    又一次碰壁,让英俭有点灰心了。他走在小区里思索着怎样才能找到一个木工?怎样才能让人家收下自己?就在这时,他发现一个人力三轮车拉了一捆木头龙骨,他便跟了上去。不久那车停在了一栋楼下,骑车那人有60岁左右的样子,穿着一件充满汗渍的卡其色t恤。英俭见他停下了,立马走过去打了个招呼。微笑着说道:

    “大伯,上面有人干木工活呢?”

    那人看了一眼英俭没说话,英俭继续微笑着说道:

    “大伯,我帮你抬把。”

    “哼,你有啥事?”骑车那人看着英俭既好奇,又戒备地问道。

    “我想找个木工师傅当学徒。”英俭说。

    “看你像大学生啊,学啥木工,家是哪里的?”大伯这才放下了戒备心问道。

    英俭听这大伯是陕西人,便也用陕西话说道:

    “伯,我是咱陕西秦鼓的,我不是大学生。我听人家说木工能挣钱,我就想跟个人学木工。”

    “哦,我是给人家送货的,上面这家现在没有工人,明天才有工人。”大伯说着就准备扛起龙骨上楼。

    虽然这次又失败了,但英俭还是打算帮这人抬一抬,正当英俭说要帮他抬时,这位大伯看了一眼英俭,面无表情地说道:

    “想要干木工,你能扛得起这捆龙骨吗?”

    英俭听出这话的意思了,便笑着说:

    “肯定能扛动了,在几楼?我帮你扛上去。”说完英俭就扛起了龙骨。

    “先等下,把这蛇皮袋子垫在肩上。”大伯说。

    “不用了,没事。”英俭说着就进到了楼里。

    “就在一楼。”大伯笑了笑,接着说,“我老汉,最多就能送到一楼,就这一捆我都不想送。”

    大伯说完就把门打开了。这家正在吊顶,卫生间的墙上开了很多槽,里面嵌着绿色的水管。英俭看着毛坯房对这些水管、电线、吊顶还是颇感兴趣的。虽然这天英俭没有找到学木工的师傅,但他扛了一捆龙骨,参观了正在装修的房子,所以他觉得距离装修这一行算是进了一步。英俭从房子里出来,刚要离开的时候,那位大叔叫住了英俭,说道:

    “你要学木工,我带你去找个木工师傅,就是这家装修的木工。”

    “这家的木工……那太感谢你了。”英俭高兴地说道。

    “我本来不爱管闲事,看你这小伙还机灵。”大伯走在三轮车旁,一边掉头一边说着。

    英俭帮着大伯掉好头,大伯说:

    “上车,我带你去,我也去那里。”

    英俭坐上车后,没想到大伯的技术还不错,车稳稳当当地穿梭在小区,当行驶在柏油马路上的时候,速度更是飞快。恰好车是向西行驶,英俭的住处也在西边,太阳已经下山了,红橙色的晚霞很漂亮,耳边的风呼呼地吹着,感觉十分凉爽,此刻一切似乎是那么美好。不久三轮车拐进了一个很大的工厂,在工厂的西面有一栋新盖的大楼,大楼外表面是银灰色铝塑板幕墙和玻璃幕墙,这栋阔气的建筑应该是办公楼。大伯一直将英俭拉到了楼底下,英俭跳下车发现大楼里还在进行着装修。

    “这楼里全是装修工人,木工、瓦工、油漆工、水电工,啥工都有。”大伯放好车后带着英俭走进了大楼里。

    “大伯今天太感谢你了。”英俭高兴地说。

    “不用谢,年轻人现在找工作也不容易,我带你去见一个木工,是安徽的。”大伯说。

    楼里的地面还是水泥的,不太平整,周围的墙面和柱子上都贴着木工板。从内部看,大楼有三层,中央是一个巨大的中庭,从一层直通最顶部的白色天花,面积有两三个篮球场那么大,东西长,南北窄,四周都是办公室,二楼和三楼的走廊护栏全是大块钢化玻璃的。楼内有股明显的木工板味和万能胶味。远处几个穿着橙色短袖的工人正在收拾着工具,大伯带着英俭朝他们走了过去,快到跟前的时候,那几个工人好奇的朝两人看了看,大伯高声说道:

    “小李啊,我给你带了一个徒弟。”

    “什么徒弟?”一个三十七八的小伙子面带微笑,他看了看英俭和大伯疑惑地说道。

    “就是这个小伙子,我刚在小区遇见的,小伙子说他要当学徒,想学习木工。”大伯轻拍了一下英俭的肩膀,向那个姓李的小伙子介绍道。

    “学木工很苦的,而且头几年没工资。”小李微笑着看了一眼英俭,边缠绕着手中的电线边说。这时边上的其他三名工人也不时地看看英俭。一个是外表青涩的长发龅牙小伙;一个是三四十岁龅牙厚唇、马眼白面的多肉青年人;还有一个是五六十岁的男人,他留着中分 ,灰白的头发有些凌乱,胡子八叉,一脸冷漠;而这位小李虽然穿的和他们一样,身上和头上粘着木屑,但是看着眉清目秀,留着平头,中等个子,神态自若,像个小领导。

    “那你们聊,我去洗把脸。”大伯说完便转身走了。

    “辛苦没事,没工资也行,能学到东西就行。”英俭微笑着说。

    “看你像是上过学的,怎么要学木工?”小李微笑着问。

    “木工挣钱。”英俭笑着说。

    “木工也挣不了多少钱,熟练的木工一个月也就四五千。”小李笑着不屑地说。

    “没事,我就想跟您学习木工。”英俭说。

    “那好,我看你是诚心诚意想学,那就试试吧,学徒是没工资的,不过你这么大一个小伙也要花钱,我每天给你10块钱,管吃管住,你看行不行?”小李说。

    “可以,李师傅。”英俭高兴地说。

    “行,那你明天过来,把自己的碗筷也带上。”李师傅笑着说。

    “好的,谢谢师傅。”英俭说完便高兴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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