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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老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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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眼间已经到了12月底,今天起床感觉特别寒冷,早上起来后发现门外白雪皑皑。他回去又穿了一件厚毛衣和一条绒裤,外面套着在学校穿过的实习服。楼下院子里的水龙头都冻住了,房东正在用开水烫,但看着作用似乎不大。出了房东家的大门,外面白茫茫的一片,只有马路中间是雪水混杂的污泥状的东西,马路边上是杂乱的脚印,雪还一直下着。班长吴利明依旧第一个来吃饭,两人简单打过招呼后英俭端着饭菜也围在了桌旁。

    “吴班长,中间那个行车钢丝绳快断了。”英俭说。

    “钢丝绳哪里快断了?”吴利明问。

    “底下有四个挂钩,其中一个挂钩快断了。”英俭说。

    “快断的那个挂钩不要用了,三个也能挂。换钢丝绳需要厂长同意。”吴利明说。

    英俭便再也没说什么。当英俭在水缸舀水洗碗时,厨师赶紧跑过来阻止道:

    “今天水龙头冻住了,这些水留着中午做饭用。”

    英俭虽然心里不高兴,看着吴利明刚用缸里的水洗了碗,还“咕噜噜——”地漱口,但他也理解厨师没水的难处,便放下了水瓢。英俭拿着碗筷朝厂子北头走去,因为他记得那里还有个水龙头。果然拧开龙头有水,但是比较小,水流在手上冻极了。英俭回到厨房时,大部分人已经来吃饭了,他拎起水缸边上的水桶说道:

    “阿姨北边龙头有水,我去帮你接一桶。”英俭说。

    “哦,那就谢谢了,缸里的水就是在那边接的,早上我忙不过来,就只接了两桶。”阿姨感激地说,当她发现毛小波正准备拿水瓢舀水时,又急忙制止道,“今天没水!你问那小伙子,他都是在北边水龙头洗的。”

    “阿姨,我洗了帮你去接。”毛小波边舀水边嬉皮笑脸地说。

    “好,这小伙正好去接水,你帮他抬抬。”阿姨说。

    “没问题。”毛小波说。

    接水的时候,毛小波看着水小,便说:

    “今天亏大了,用一碗水,还得还一桶,哈哈。咱这厂每年冬天都这样。”

    两人将水拎进厨房的时候其他工人们已经进车间了,阿姨嘴里嘟囔着:

    “一个个那么大的小伙,懒得不成样子。”

    “阿姨水来了,”毛小波揭开水缸盖子一看,惊愕地看看英俭,笑道,“阿姨!见底了,水快没了。”

    “都被他们洗碗用了!”阿姨生气地说,接着又微笑着对他俩说,“谢谢你们了。”

    “不用客气。”英俭说。

    “阿姨,以后有好吃的给我留点。”毛小波笑着说。

    “唉——阿姨能有啥好吃的,大家都吃的一样。”阿姨笑着说。

    两人随后赶紧进了车间,刚好遇到厂长、刘师傅、吴利明站在摇臂钻旁边。毛小波靠着过道边上,像老鼠见了猫一样,进退两难,他想快速的人不知鬼不觉从中间的门绕到外面,因为他是在南边的车间焊接气缸。突然,厂长转过头看见两人来了,他穿着藏青色大羽绒服,两只手插在羽绒服口袋,阴沉着脸。当两人走进的时候,毛小波微笑着,真诚地小声说:

    “刚才灶房阿姨没水了,我们帮她在北边结了一桶水。”

    虽然周围机器运转声很大,但是此时的氛围却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厂长一直是背对着两人,吴利明看看英俭和毛小波再看看厂长,似乎想说话,但又怕说错,于是脸上又恢复了无表情模式。这时刘师傅微笑着说:

    “做好事要分时间,上班都快五分钟了。”

    这时正在开车床的大个子郭庆,转过头看着英俭和毛小波露出了灿烂的笑容,他穿着一件充满污渍的白色西服,不时地用手蹭蹭青鼻,手和鼻子冻得通红。

    “嗯——”厂长总算说了一声。随后吴利明给毛小波轻微摆了一下头,示意可以走了。

    可惜英俭还需要忍受这压抑的氛围,不久厂长转过身,狰狞地对吴利明和刘师傅说:

    “罚款,2500,像这伙不好好干,把活干废了,罚死他们!”

    这时周围的工人都转过头看着老张,他们似乎把设备转速都调低了,远处的小陈和两个大叔也关了手中的角磨机,挺挺腰,好奇地望着这边,大家似乎都想知道厂长在说什么?厂长和吴利明似乎感觉到设备不转了,他们正在环顾四周想看看发生什么事了?这时车床、加工中心、所有角磨机又都正常的工作起来了,远处的王叔弯着腰抬头又瞄了一眼这边。英俭看领导们一直站在那里,便去磨钻头了。英俭自忖道:“迟到5分钟不至于罚2500吧,他说把活干废了,难道是我哪件活干错了,也不像,刘师傅也没说过哪件活没干好。”英俭满怀心事地磨着钻头,突然毛小波站在了英俭身旁,他四处望望没人,便神秘兮兮地说:

    “你知道刚才他们站在那里干嘛吗?”

    “不知到,怎么了?”英俭关掉了砂轮问道。

    “陈学海活干废了,要罚款,他今天都没来上班,你没见另一个车床上都没人?——在咱厂里罚款是常事,我们都被罚过,不知道他这次又要被罚多少了?”毛小波说。

    “2500,我刚听老张说的。”英俭说。

    “2500!——那他上个月工资基本就没了。这是逼人走呢。其实那活都能修好,在咱们厂就没有修不了的,呵呵。”毛小波说完就又匆匆回到了南边的车间,估计是去广播罚款数额了。

    当英俭回到车间,领导们已经走了,他将活夹好正要打孔的时候,组长杜峭从南边车间笑盈盈地走来说:

    “有五十个小活需要用手攻丝,一个一块,你做不做?”

    “那活不能用机器攻?”英俭疑问道。

    “活你见了就知道了,我们没有工装夹具。”组长一微笑,小麦色的脸更圆了。

    英俭跟着组长来到南边的车间,看见有两木箱t形铸铁,长30公分左右。英俭说:

    “我们这里有没有台虎钳?”

    “有,在外面屋檐下,就那一个。”组长说。

    英俭知道他说的是外面的台钳,但那个台钳几乎在露天下,外面还下着雪,于是英俭说:

    “等明天雪停了再做怎么样?”

    “这活明天就要拉走了,今天就要做完。”组长有点不耐烦地的样子。

    “行,我来做。”英俭接着说,“组长,上次我给你说,咱们那个al180,一个活10块钱,现在的新活az180跟al180几乎一样,但是它要用行车吊起来翻个面再打一个孔、攻丝,这应该加钱,不能按照老的单价了。”

    “我给领导说了,耐心等待。”组长微笑着说。

    英俭将两木箱的零件搬到了室外,房檐下放着一个大的铁桌子,桌子上堆满了各种杂物,英俭试着用生锈的虎钳夹住零件攻了一个,这个方法可以,但半个身体一直露在雪天里。英俭看看天上洒落下来的雪花,虽然还是上午,总觉得阴沉沉的。后来他回到宿舍将自己的伞拿来固定在了桌子上,总算是起到了当雪的作用。

    中午吃饭的时候各个水龙头都没水,阿姨说北边的龙头也没水,让英俭凑合吃,英俭看着自己的一双黑手。

    “你快去吃吧,今天有羊肉,在桌子上,一会儿就没了。”阿姨着急地说。

    英俭转身到餐厅一看,大家都围在大圆桌旁,开心地吃着,当得严严实实。王叔在门口看见英俭来了,便让出一个缝,热情地说:

    “快来吃,羊肉,这是老板中午在饭店吃饭剩的。”

    “什么剩的,这是人家点的吃不了了,没动过筷子。”高个子郭庆生气地说。

    “哦,对对对,没动过。”王叔笑着说。

    “你们吃,我不爱吃羊肉。”英俭微笑着说。

    英俭拿起台阶上放着的空盆又来到厨房说:

    “阿姨给我舀点面汤,我把手洗洗。”

    她这次挺客气,给英俭舀了一瓢。下过面条的面汤这时已经不那么烫了,手泡在里面暖哄哄的。洗完手英俭这才拿起碗筷捞了一碗面条,放上盐、醋、油泼辣子,正翻搅着,阿姨拿出臊子坛子,说道:

    “快给你挖点,别让他们看见,——你咋不吃羊肉?”

    “我吃不惯那膻味。”英俭边说边用铲子角挖了一块。还别说,加点臊子的干面就是香。

    等到吃完饭雪停了,英俭三点多就将丝攻完了,后来又干了些别的活,这天一共挣了九十几块钱。

    晚上回到宿舍大家就开始讨论陈学海被罚款的事,陈学海今天在宿舍待了一天,现在郁闷地站在桌子旁边抽着烟,他中等个头,有二十三四岁的样子,小麦肤色,留着平头,五官长得清秀。

    “听说你那个内径车大了,大了多少?”毛小波问。

    “大了一毫米。”陈学海尴尬地笑了笑。

    “大了一毫米碎碎个事,去年郭庆车大了两毫米也没事,吴利明拿电焊填平了,后来郭庆请老张和吴利明吃了顿饭,后来也没罚款。”冲床工李轶鹏说。

    “听说他这次要罚2500。”毛小波向众人说。

    “嗯,下午吴利明给我打电话了,说活废了,罚2500,问我咋办?我说:‘想罚罚去,我明天不干了。’”陈学海生气地说。

    “你也请老张吃个饭,说不定就不罚了。”毛小波说。

    “我才不请那老东西,你们知道他为啥这次罚我钱吗?——有一次他在车间骂我说:‘你要不想干就给老子滚远!’我顶了他一句,我说:‘你作为领导怎么能随便骂人?’他什么也没说就走了。应该就是那次,那老东西就一直给我记着。”陈学海说。

    “正常,这里谁没被老张骂过,老张那怂嘴烂,不过你们看他在我们这里狂,他在他儿子面前就是孙子,有一次王茜对我说,她在办公室无意中看到:老张的儿子给老张发信息要钱在深圳买房,老张说他没钱,他儿子说‘老狗’,把老张叫老狗,哈哈。他儿子在深圳没工作,谈了个女朋友光享受。也够老张喝一壶的。”李轶鹏得意地说道。

    “‘老狗’这称呼不错,还是他儿了解他爸。”陈学海吐了一口烟,接着说,“人各有志,我不想再看到老张那张狗脸。其实我早就不想干了。”

    “老狗,呵呵。”王叔端着洗脚水从大家身旁经过,也微笑着念叨了一句。

    “我就发现,每年到年底,老张就给人找事!”焊工曾浩一脸郑重地说完,随后侧着头,目光透过人群,看着斜倚在床上的老马,笑着说,“马叔,片子声太大了,你看这些血气方刚的小伙子们,谁能经得起你的诱惑。”

    倒完水回来的王叔笑着说:

    “你把耳机带上,我马上要给儿子打电话了,儿子明年考研究生。”

    “看,黑不黑,呵呵——”老马憨憨地笑笑,还把手机给王叔看。

    “去去去——”王叔边拍扯床单边淡然地说道。

    “明年我也不干了,回老家。”人群里的小陈说道。

    “明年集体不干了,让老狗一个人干,哈哈。”毛小波笑着说。大家似乎都想接机发发牢骚。

    第二天是12月31日,英俭和平常一样吃了早饭后先来到车间,这时他发现南边的车间里有电焊的亮光,他站在门口一看,原来是吴利明在焊az180的加工内表面。只见被焊过得表面一道一道的焊点。英俭想到:“他应该是想将被车掉的1毫米填平,然后再重新切削。不过这样应该不结实,交货的时候能验收过吗?……他们应该有门路。”这时组长找到了英俭,微笑着说:

    “你白天不用上班了,今天上夜班,白天没活,等到下午才会有活来,可以回宿舍继续睡觉了,晚上还有个小伙陪你,是新来的。”

    “行,还是晚上八点半?”英俭问。

    “嗯。”组长点点头。

    英俭还计划着元旦放假去市里玩玩,结果要上夜班,不免令人有些郁闷。回到宿舍,陈学海正在整理自己的铺盖,英俭也没有睡意,就出门买了两块面包等晚上吃。虽然这天没下雪,但依旧很冷,白茫茫的一片。当英俭回到宿舍陈学海不见了,但行李还在。英俭躺在床上不知不觉睡着了,在吃午饭的时候英俭被回来休息的王叔叫醒,于是他回到厂里吃了顿午饭,吃饭的时候听说陈学海和老张吵了一架,因为老张说陈学海不但没有工资还欠着厂里的钱,因为他的工资不够罚,后来小伙子说了句“老狗!”气冲冲地走了。

    下午吃完饭后英俭没了睡意,他坐在床边看起了小说《红岩》。不久工友们也都下班了,门外传来“噔噔”上楼声和嬉笑声。英俭坐在床上仍旧看着书,喝着水,大家陆陆续续进宿舍了。毛小波看见英俭在宿舍坐着,便走到英俭身旁说:

    “听说你今晚夜班?——刚刚厂里来了很多小活,让你晚上干,我们看了那活不好干,是给一个小孔里穿橡胶条,那东西不好穿。”

    “是夜班……不好干,能干多少是多少。”英俭放下小说接着说,“听杜峭说还有个新来的小伙子跟我一起上夜班。是哪个小伙?”

    “是叉车司机的侄子,一直在南边车间,刚初中毕业,光能打杂。”毛小波拍了拍床上的护栏,若有所思,他看着英俭接着说,“晚上挺冷的,我们那边比你们车间冷,我告诉你个秘密,在车间东南角有个这么粗的铁桶,是我以前焊的火炉,在门口台虎钳那张大桌子底下有坏门板可以当柴火。晚上你可以把炉子点起来就不冷了。”

    “知道了,谢谢啊。”英俭微笑着说。

    “不客气,都是工友。”毛小波微笑着说完,便向自己的床铺走去,他那斑驳的工鞋走一步掉一下,就像靸着拖鞋一样。

    晚上八点多天已经黑了,但地上和房顶的积雪看着似乎还带着微微的白色荧光。英俭带着水和面包到厂门口刚好遇见刘师傅,刘师傅领着英俭来到南边车间,在门口堆了一大堆小的铁零件,像一座小山丘一样,这些零件的样子有点像自行车手把一样。

    “这活比较紧,尽量今天晚上干完,这活好干,你看,将这个胶条塞进孔里就行了,我做一个你看看,胶条两边的帽都要漏出来。”刘师傅边说边演示着,但是他安装的并不顺利,最后他找了一条细铁丝戳戳挑挑的才装好。

    英俭拿着一个零件试着穿,的确不好穿,橡皮条两端有铆钉帽似的东西,必须用铁丝戳挑,英俭说道:“刘师傅这穿一个多少钱,一晚上也干不完。”

    “这是新活还没定单价,说是还有个小伙,怎么还没来?我还等着下班。”刘师傅有些着急的样子。

    不一会儿一个小伙慢慢地走进车间,他个头不高,黑黑胖胖的,外面套着绿色的迷彩服,略微有点驼背,刘师傅面带微笑,热情地拍拍小伙子的肩膀,说:

    “让他教你,现在两个人了,你们今晚把这一堆干完——我先回家了。”说完他就匆忙离开了。

    英俭和那个小伙子每人找了一个小凳子,便开始干了,小伙子干了十几个就有点不耐烦了。英俭又给小伙子教了一下技巧,并且用言语鼓励了一番。两人干到十二点多都干不动了,英俭也觉得手疼,而且感觉越来越冷,吐一口气都是白雾,加上干活的地方正好在门口,只是个能进出叉车的门洞,无门可关。小伙子拿出一支烟发给英俭,英俭没要。小伙子自己蜷着身体抽了起来,英俭拿出面包分了小伙一块,说道:

    “喝点水,你先喝。”英俭微笑着递过水。

    “我不渴,你喝。”小伙子边吃着面包边说。

    “我给你倒在瓶盖里,喝点,吃面包嘴里干。”英俭说完后给小伙倒了一杯盖,这时小伙不好意思地接住了,连喝了两盖。

    “哥,够了,你快喝。”小伙子微笑着感谢道,接着又说,“我本来就不愿来这厂,我家里人非让我来。我几个同学在深圳上班比这舒服,工资还高,还有女娃。”

    “南方待遇是好,听说那边的厂都交五险一金。但在这里干离家近,想回家方便。”英俭说。

    “所以我也犹豫不决,唉,明年再说。”小伙子说。

    英俭看着小伙子被冻得瑟瑟发抖,自己的背上感觉也和浇了冷水一般,偶尔还打个寒战,只能耸耸肩,活动一下。吃完后英俭想起了毛小波的话:说冷了有炉子可以取暖。英俭来到车间东南角,果然有个内部黑乎乎的炉子,英俭将炉子搬到干活的地方,这时小伙子战起身说:

    “这夜班我不上了,我回去了,打火机留给你。”

    小伙子说完后站在门外左右看了看,就向西边走去了。英俭在虎钳下找到了破门板和一些桌腿之类的木头,他用两个铁块支撑着门板,举起另一个铁块砸下去,只听“咔嚓”一声,门板被砸碎了,接着又砸了几下,得到了大小合适的木头片。英俭刚刚在砸的过程中似乎感觉心里很痛快,或许是一种发泄。接着他找了一些充满油污的棉纱点燃放进炉子里,再加上砸碎的木板。不久炉内燃起了熊熊大火。突然小伙子又出现在了门口。

    “唉,出不去,门都被锁了,凑合一晚上算了。”小伙子说。

    “现在有火炉了,不冷了。”英俭说。

    “关键瞌睡很,我白天都没睡觉。”小伙子边烤火边说。

    小伙子一边做活一边打盹,后来干脆就找了一块纸板铺在零件上睡着了,英俭干着干着也开始打盹了,不过他还是坚持住了,一直到六点多英俭把炉子灭了,剩了几个桌腿也收起来了,这时小伙子也醒了。早上七点半的时候领导们来了,老张这天似乎有点不同寻常,他一般八点多才到厂里。老张看到英俭和小伙子把活没干完,当场怒气冲天地叫道:

    “刘师,一晚上这点活没干完,还能不能干?”

    刘师傅两只胳臂自然下垂,脸上带着尴尬的表情看看英俭和小伙子,说道:

    “晚上都干啥了?这点活咋都没干完?”

    “那个橡胶条不好塞,所以比较费时。”英俭解释道。

    “你干了多少个?”老张看着英俭狰狞地问道。

    “一千。”英俭说。

    “一晚上就干这么点,哼,磨洋工,晚上继续干。”老张冷笑着,背对着所有人说道。看着老张讨厌的样子英俭也愤怒了。

    “我们这是计件,不存在磨洋工。我不干了!给我结工资!”英俭生气地说。

    “好,谁不想干现在就可以走,吴利明给算工资,让走人。”老张一只手插在裤兜里,转过身看着吴利明说。

    西边的灶房外聚集满了工人,他们有的端着碗,有的拿着馒头,有的就在那里站着,有的人笑着看到热闹,有的人目光同情,有的人似乎打抱不平地小声说着什么。

    “你十点来厂里领工资。”吴利明说。说完便和刘师傅一起跟着老张走了。

    英俭回到宿舍后将自己12月份的工资算了,接着就开始整理铺盖。到了10:00,英俭去厂里拿到工资和工资单后仔细看了一下,全勤奖没了。英俭在车间找到老张问道:

    “我的全勤奖怎么没有?”

    “因为我们是每月15号发工资,现在时间没到,所以没有。”老张盛气凌人地说道。

    “你不要胡说,我12月份没有迟到早退,也没有旷工,就应当有全勤奖。”英俭愤怒地说道,其他工人此时也好奇地看着他们。

    老张这时候软下来了,他离开车间微笑着对英俭说:

    “这小伙子,哈哈,规定不是我定的,那你跟我去问经理,奖金是他制定的,他说有就有。”

    英俭跟着老张来到了经理办公室,经理看着60岁左右的样子,戴一副金丝边眼镜,有着知识分子的气质,据说是从一个国营大厂退下来的领导,平时偶尔见到他两手插在口袋在厂里转悠一下。老张进了办公室后满脸堆笑,说:

    “梁经理,他没干到15号要离职,全勤奖还有没有?”

    “我12月份没有迟到早退,也没有旷工,应当有全勤奖,”英俭望着经理说。

    “有全勤奖。”那经理看着老张微笑着说。

    “哦,行。”老张尴尬地笑道。

    随后两人来到财务,英俭领了150块的全勤奖。他回到车间跟工友们告了别。虽然一夜没睡,但英俭回到宿舍没有丝毫感觉到瞌睡。这时英俭思来想去拨通了刘信的电话:

    “刘信,你今天休息?”

    “哦,你该不会离职了,要般东西吧?哈哈。”刘信笑着说。

    “嗯,刚刚离职了。”英俭说。

    “啥!——又离职了,真的?”刘信略显吃惊地问。

    “真的,谁还闲着?你那里放东西方便不?”英俭说。

    “嗯,是英俭,离职了叫我去帮忙般东西——行,正好需要人手。”电话里传来了刘信和别人的说话声,接着他向英俭说,“英俭,都休息了,今天元旦,刚才冯金说要和我一起去帮你搬东西,放东西很方便,你住这里都行,哈哈。”

    “行,你到了给我打电话。”英俭说。

    “地址给我发过来。”刘信说。

    “嗯。”英俭答应道。

    除了被褥,英俭收拾好了所有东西,等刘信他们一来被褥直接一卷装袋子就行了,此刻他想躺在床上休息一下。英俭模模糊糊地听见手机响了,他睁开眼睛看着门外也分辨不出是上午还是下午。手机还在响,他拿出一看下午一点了,原来是刘信打来的。英俭接通了电话说道:

    “喂,刘信,你们到了。”

    “哦,到了,我们在门外。”刘信说。

    “行,我下去接你。”英俭说。

    英俭很快穿好衣服便跑下了楼,打开门后发现两位同学正面对着门微笑着,刘信穿了一个大红色的羽绒服,冯金穿着黄色羽绒服。英俭高兴地说道:

    “你俩穿这么鲜艳,呵呵,快进来。”

    “接你,能不穿的鲜艳吗?”刘信笑道。

    “就是。”冯金说。

    “今天元旦,过节就要穿的喜庆点,呵呵。”英俭带着两位同学边上楼边说。

    “咋辞职了?”冯金说。

    “一冲动就辞了。呵呵。”英俭笑道。

    “可以了,干了半年,呵呵,我当时以为你不出一个月就会辞职,没想到干这么久。”刘信说。

    “为啥?”冯金好奇的望着刘信说。

    “马上你就知道了。”刘信说。

    三人进了宿舍后刘信惊讶地说道:

    “嗯!——没有我想象的那么乱了,呵呵,”

    “‘三日不见,当刮目相看’,这都多少个三日了,呵呵——被子和褥子一装我们就走。”英俭说。

    “就是有点简陋。”冯金微笑着说。

    “你没见夏天来的时候,臭气熏天,环境差的很。”刘信说。

    “哦,上次是你和远航送的英俭。”冯金说。

    “哦,这次还得接走,下次还要送走,呵呵。”刘信说。

    “赶紧收拾,一会儿有大餐伺候,哈哈。”英俭说。

    “啥大餐?”刘信问。

    “你俩决定,你们带路,我请客,好好吃一顿。你是不知道,在我们这里,厨师经常看着臊子罐罐。”英俭笑着说。

    “害怕有老鼠?”冯金说。

    “哈哈,害怕工人偷吃。他们一铲子下去恨不得把臊子罐罐底给戳透,还好我不太爱吃肉。”英俭现在也不瞌睡了,虽然是离职,但心情似乎很愉悦。

    “你们还能看见臊子罐罐,我们都不知道在哪里放着,哈哈。”刘信笑着说。

    所有东西收拾好后他们一起来到站牌,等车的时候正好遇见了一位在厂里办公室上班的小伙子,他围着围巾背着双肩包,瘦瘦的,英俭和他也不熟,只是吃饭的时候会见到,所以两人彼此微笑着点头打了招呼。小伙突然看着英俭说道:

    “你今天辞职了?”

    “嗯,不干了。”英俭微笑着说。

    “我给你说,杜峭常常在厂长面前打你小报告,说你挑活,还说什么你要加钱闹情绪。”小伙子说。

    “他是我们组长,呵呵,真没想到,他平时笑呵呵的,他也没在我面前指出过这些问题,不过也没关系,我也没打算一直在这里干。”英俭风轻云淡地说。

    “这厂不是什么正规厂,明年我也就辞职了。”小伙一脸消沉地说。

    不久公交车来了,大家一起上了车。车一直开到了市里,马路上的积雪都被堆在了树下,街上人很多很热闹,服装店、鞋店、超市都挂起了促销打折的牌子。后来又倒了一次车,当走在大桥上的时候,英俭看着远处的河流想起了那次全班同学一起去北郊应聘的场景。

    “泾渭分明在那里?”英俭问冯金。

    “刚过了,呵呵。”冯金微笑着说。

    “你又想起了那次应聘。”刘信说。

    “你咋这么聪明的。”英俭说。

    不久英俭就跟着两个同学来到了他门厂,门卫也没有阻拦,他们三个拿着东西一路来到了宿舍。打开门后里面没人,宿舍宽敞明亮,卫生整洁,摆放着六张单人床,每人一个床头柜,还有一个大的铁柜,进到宿舍暖烘烘的,因为有暖气。

    “看我们宿舍咋样?”刘信笑着说。

    “嘚瑟。”英俭说。

    “明涛他们几个呢?”英俭问。

    “早上吃过饭就都出去浪了。”冯金说。

    “这个床铺没人,你就睡这个床上。”刘信说

    “这本来是曹高运的床,一个月前他离职了,回他们县上了。”冯金说。

    “趁着我还没有睡意,走咱们先去吃饭,我也想在你们这里逛逛。”英俭说。

    “行,那咱们去‘卡城花园’带你好好逛逛,看看花花世界,哈哈。”刘信说。

    “走‘卡城花园’,我也见识见识。”英俭说。

    “‘卡城花园’是小区名字,它对面是一个村子比较繁华,这里大厂比较多,把村子带动起来了。”冯金说。

    “叫上石子她们,大家很久没见了。”英俭说。

    “就剩我们五个了,石子她们也都辞职了,回家了。”刘信说。

    “石子啥时候辞职的?”英俭问。

    “十月份,走,路比较远,边走边聊。”刘信说。

    三人出了厂门后原本打算步行去,中途遇到了一个拉人的摩的,他们花了5块钱用了将近十分钟就到村口了。刘信说的“花花世界”其实和南郊门窗厂附近的村子一样,两三层的小洋楼鳞次栉比,一楼则是门面,吃喝玩乐样样不缺。他们找了一家火锅店,畅快地吃喝了一番。等回到宿舍天已经黑了,其他三位同学也回来了,英俭和同学们聊到十点多便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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