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高考

    转眼已经五月底了，天气很热。周一早上英俭没上课，因为他早上刚到学校不久；现在急忙赶到教室，争取来得及上中午的第一节课。还好来的及时，他刚坐下不久上课铃就响了。语文老师进教室了，这节课仍旧是讲试卷，王老师先拿出一张作业本的纸，打开后，笑呵呵地看了一眼大家，说道：“这是一篇应用文，我给同学们读一下。”

    请假条

    尊敬的任老师：

    您好！

    时下正值夏收，天有不测风云。上午烈日炎炎，下午阴云密布。黑云腾于苍穹，

    暴雨将灌大地。麦场颗粒未收，龙口夺食之际。民当以食为天，学生翌日归校。

    此致

    敬礼！

    赵英俭

    5月27日

    大家一听是请假条就猜到是英俭的，所以都将头转向英俭笑了笑。王老师读完后拿着请假条向英俭晃了晃，笑着说道：“老师读呢，不是因为赵英俭写的好，是因为下个月的7号、8号就要高考了，希望大家都重视起来，这不是儿戏，这将是影响各位一生的大事。顺便说一下，这个月中旬的全县模拟考试，咱们学校的成绩还不错，大家在这最后十几天把心态放好，再努力努力保持好能发挥出优异成绩的状态——就跟战士将要上战场一样，装备，身体，技能，心里都要时刻保持最佳，才能在战场上发挥好，最终赢得胜利。最后这段时间，大家尽量不要请假，参加高考有很多注意事项，今年和往年也有一些变革，后续都会给大家讲。下面咱们正式上课。”

    同学们都想知道自己的成绩在全县排多少名，但是所有老师都说没有具体的名次。大家都猜想是不是学校怕打击我们的自信。

    临近高考，每一天都感觉过得特别快，最后的几天老师们给学生讲了高考考场的注意事项，包括：机读卡的涂写、试卷填写注意事项、英语听力答题注意点、准考证的保管；还讲了高考期间食宿安排，包括：作息时间、带队老师、各自的考场地点。老师们还语重心长地说：“每个考场后都有监控，大家要注意考场纪律，同一个考场里面还有其他高中的学生，尽量不要去和他们说话。”红镇高中每年高考都是在县上的学校进行的，所以学生们高考前一天下午就会去县里住旅馆，食宿统一安排。

    又过了几天激动人心的时刻到了，6月7日一大早，在老师的带领下大家起来先去吃饭，七八个人围一张大圆桌，早上吃的是米饭，有炒菜，有汤。带队老师笑着说：“大家都吃饱，考个好成绩。”不知为什么，临近高考的日子所有老师都看上去“和蔼可亲”，张二也是“慈眉善目”。同一桌的学生都拿着碗让英俭帮自己盛汤，玩笑着说：“喝了英俭盛的汤会考个好成绩！”

    早上艳阳高照，县城里格外热闹，马路上都是拿着五颜六色透明袋子的学生，他们都是要参加高考，手里的小文件袋里都装着文具和准考证。英俭和一部分同学们被带到了一所小学参加考试，每个考场30名考生和两名监考老师，后面的墙上有一个可以转动的摄像头，前后都是生面孔，考试的时候鸦雀无声，但可以听到翻转试卷的纸张声——第一场考的是语文，下午考的数学。一天的考试结束后，大家回到了如同学校宿舍一样的旅馆，有的说还可以，不难，有的玩笑着叫道：“不要拉我，我要跳楼！”第二天上午考的文综、理综，下午考的英语。考试结束后大家在旅馆集合，随后立即乘坐学校租的公共汽车返回学校，在车上大家议论着，有的笑着，似乎觉得终于解脱了；有的平和的面孔上却流露着失落的表情；有的闭目养神；也有的发牢骚：说物理最后一个实验题都没听过怎么写实验步骤；也有说考英语听力时广播声音太小。车前面坐的老师听了也只是回头微笑一下。学生们回到学校没有进教室，他们回到各自的宿舍。舍友们都简单的彼此询问了一下考试情况，就都回家了。

    英俭走在回村的路上，想着自己两天考试的情况，看着路上一个人影也没有，地里光秃秃的，天还是那么闷热。他怏怏地走着想着：“这次考试八成是在高考的大军中要名落孙山了，不过我要上的属于艺术类学院应该影响不大。”想到这里他又没那么失落了。

    英俭回到家，看见邻居秀云嫂子和母亲要兰在聊天。英俭刚一进院门，就听见她们在聊学生高考的事，随后秀云嫂子满脸堆笑，殷勤地问道：“英俭这两天考试怎么样？这么早就回来了，我家聪聪也该回来了。”

    “嫂，今天来串门了。现在还不知道，过几天成绩才能出来。我们学校一考完试就放假了。”英俭微笑着回答道。

    “听说可以在网上查成绩，今年填志愿也是可以在网上。”邻居一脸认真的样子，接着又笑着朝要兰说，“你看，现在这网络啥都能弄。——英俭学习好，肯定能考个好一本。”

    “他能考个二本就烧高香了。你家聪聪自小就学习好，今年肯定没问题。”要兰笑着说道。

    英俭没有继续和她们说话，回到了屋里。等到晚上一家人吃饭的时候，父母询问了英俭考试情况，问他准备报什么学校？报什么专业？英俭说还没有考虑好，等成绩出来了再说。接下来的几天，街坊邻居讨论最多的就是自己队里的高考学生，英俭一出门遇到最多的谈话和交流也是这些，英俭的回答一律是：“成绩还没出来。”热心的人们说：“可以买份报纸，对一对答案自然就算出来了。”实际上英俭在高考结束第二天就买了报纸，预估了自己的成绩，根据以往的二本线，肯定是达不到了。所以心里一直比较失落。然而这一切都逃不过父亲赵归国的眼睛，有一天在辣椒地里除草的时候，归国对英俭说：“是不是没考好？看你最近也不说话。”英俭笑了笑说：“现在还不确定，大概算了一下，上不了二本线。”归国笑着叫道：“呀！那就是三本，三本爸没钱。”英俭说：“放心，三本我不上。”归国说：“上个好大专也一样。”英俭想了一会儿说：“我想学服装设计，属于艺术类，估计也挺花钱。”归国淡淡地笑了一下说：“服装设计？”父子俩没再继续说下去。

    傍晚吃饭的时候，要兰说：“英俭，书悦一会儿可能要去浇菜地，你满贯叔又没在家，你吃过后去帮帮她，就在北边不远那块地。”

    “几点的水？”英俭问。

    “不知道，我刚刚关头门时，看见她扛着铁锨给东边去了。”要兰说。

    “知道了，我吃完就去。”英俭狼吞虎咽地吃着。

    英俭吃完后拿着手电和铁锨正要出门，要兰给儿子递了一件薄外套，叮嘱他要注意安全。天已经全黑了，英俭先到书悦家头门口看了看，里面黑咕隆咚的，于是就转身去了北边地里。月色朦胧，英俭时不时需要将手电打开照一照。他向书悦家的菜地看去，没有看见有手电光。他自己揣度道：“是不是还在等水呢？或者手电坏了？”想到这里英俭加快了脚步，走到离地不远的地方，他看见路边的水渠里有水。英俭打开手电朝地里照了照没有反应，当走到书悦家地头，他发现：水渠边放着一双沾满泥的鞋子。英俭用手电朝着地里照，看到已经浇了两行了，但是由于地里的引流渠没修好，水都在乱流——有些水都留到别人家地里了。当英俭用手电照第三行时，看见书悦一手拄着锨，一只手放在眼前当着手电光，脖子上用黄丝带挂着一个手电，上身穿着平时经常穿的碎花衬衫，挽着两条裤腿，两脚陷在泥里。英俭喊了一声书悦的名字，用手电摇了摇，接着照向自己。书悦从没水的第四行走到地头，高兴地说“俭！”接着低头看看自己的双脚又傻傻地笑了。英俭好奇的将书悦的手电开关一推，结果不亮，原来是坏了。他把自己的手电和外套给了书悦，然后把书悦的鞋子在水里涮干净，让书悦穿上，自己也挽起了裤腿。他带着书悦走到菜地的另一头，用肢体语言表示着：“如果水离脚下有七八步远就摇一摇手电光。”还好老天照顾，月光比刚出家门那会儿明亮了许多，就连星星也多了，一闪一闪的。英俭借着皎洁的月光一边修整地里的引流渠，一边等书悦发信号。每当书悦那边摇动手电，英俭就迅速跑到地头将正在流的水堵住，并且打开另一行。就这样不到40分钟就剩下半行了，英俭站在地头朝着不远处的水井喊道：“嗨！——关！——水！——”过了一会儿渠里的水渐渐变小，直到没有。书悦顺着旁边的麦茬地走了出来，她脸上露着欢喜的表情。英俭看到书悦这样勤劳、可爱，对这个邻居妹妹种满了怜惜之情。

    在皎皎的月光中，两个人并排走在田间的小路上——麦茬地里偶尔会突然哧哧地响一下，应该是田鼠的声音，不过书悦是没有反应的。当走在一个果园旁边时，猛然一只野兔从果园里窜出来，吓得她两手紧紧抓住英俭的胳膊，兔子跑远了，他又拉着英俭的胳膊给英俭指着笑着。英俭看着身旁穿着长袍短褂的书悦，整天笑呵呵的，即使生活充满艰辛，她也是那么乐观坚强地面对，这令他为之动容。一路上书悦偶尔冲英俭傻傻地笑笑，偶尔转头看看他，她的一只手一直紧紧地抓着他的胳膊，似乎一直抓着，她才能大胆的穿过这深夜的田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