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时光像是一座奔跑的坟墓（二））
元旦那晚，宋雪时觉得，属于他和沈也的协奏曲才真正被拉到高潮。
高三生本来不用参加这场娱乐活动，但年级主任也怕过高的压力会压垮孩子们，所以就仁慈了一回，允许每个班上报个节目。
报名的时候每个班都挺积极，除了八班，因为他们班会捣蛋打架的挺多，表演才艺什么的真的不擅长。
洛安知道宋雪时会得挺多，但这位公子哥向来随意的很，不感兴趣的事情连看都不想看。
八班的才艺表演节目就这样一直拖到了最后，年级主任说如果八班还是没人上，那就让班长去。
在八班学生眼里，他们的沈班长就是一个除了学习什么也不会的书呆子，让他上台表演怎么快速解函数吗？
“沈班长”宋雪时听到老班的话后，看了眼沈也那张快要变成青色的脸，忍不住笑了声，捉弄人似地抓了下沈也的手心，凑到他旁边，低声道：“要不要我救你？”
以往，沈也都不会理宋雪时的玩笑，但这次，他低着头，认真地看着宋雪时，回道：“好。”
“咳咳”宋雪时被这种正经的氛围搞得不自在，咳嗽了两声，往后撤了撤身子，避开沈也那火热的身躯，“既然这样，那就让小爷我露一手吧。”
弹钢琴是宋雪时的隐藏技能，他不是那种能在琴房坐得住的人，但有的人天赋异禀。
他弹奏了一曲《水边的阿荻丽娜》，相比《梦中的婚礼》，这首曲子远没有多少人听过，但这次演奏过后，洛安觉得，会有不少女生迷上这首钢琴曲，包括弹曲子的人。
穿白色西装的宋雪时，没有人抵挡的了。
演奏完毕后，宋雪时没在后台多待，他顺着楼梯三步并两步出了大厅，最后在大厅后边的树林找到了沈也。
“你一直在这？”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沈也成了宋雪时抽烟的帮凶。
一支烟点燃后，宋雪时蹲到了沈也旁边，他又说:“沈班长，刚刚表演完在台下没看到你，你不知道我多伤心。”
语气似在控诉，轻描淡写，但听得出是真的有些失望。
“我看到了。”沈也从口袋里掏出几颗糖，滋啦滋啦的糖纸声音意外好听，就像他那别扭的夸赞，“很多人都在看你。”
很多人都在看你，所以我在不在都无所谓。
后边那句话，沈也不可能说出口，他一直在避嫌，可有些事情，总南辕北辙。
这俩人在一起的时候，往往沉默才是常态，而宋雪时是打破沉默的那个人。
又过了许久，宋雪时手里的烟燃尽了，他随意地从沈也手里拿了个糖，含在嘴里，盯着沈也的手，话语不清地说：“你的手很适合弹钢琴”
沈也哦了声，顺着宋雪时的目光抬起了自己的手，淡声道：“不适合。”
“哦？”宋雪时在等沈也说为什么不适合。
“对那些没兴趣，所以不适合。”沈也把嘴里的糖嚼碎，隔着一层黑幕，看向宋雪时，接着说：“不过，你很适合，像小王子。”
这下轮到宋雪时哑口无言了。
沈也的夸赞太直白，简直到了让人脸红心跳的程度。
“呵呵”他只能配合地笑了两声，顺道攥住沈也的手指给他按了回去，道：“王子就算了，我的梦想是成为骑士。”
沈也听后，沉默许久，点了点头，“嗯，那也不错，很帅。”
宋雪时不知道今晚的沈也是不是刚从夸人学院进修回来，总之，今晚有些不同寻常。
那晚晚会结束后，宋雪时被拉着去拍了合照，当时沈也倚靠在礼堂窗户一边，深红色的窗帘衬得沈也肤色有些苍白，像是西方的俊美吸血鬼。
不和宋雪时在一起的时候，沈也看起来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宋雪时往那个方向看了几眼，最后忍不住把摄影师拉到了窗户那边，“师傅，给我俩照张相呗。”
沈也向来不喜欢拍照，但如果对方是宋雪时，宋雪时的喜好会是他的唯一标准。
十八岁的沈也身高只比宋雪时高一些，但胜在肩膀比宋雪时宽，两人站在一起时气场很合，一个笑得不见眼，一个，看不到正脸，手抓着校服一角，画面十分和谐。
那张照片被洗出来两张，一张被沈也收了起来，宋雪时后来再也没见过，他的那张倒是时时刻刻都放在钱夹子里。
当年，宋雪时只是觉得沈也长得好看，自己长得也好看，两个赏心悦目的人站在一起，心情会翻倍的好，所以他才会时时刻刻都想看到那照片。
但如今想来，每当欲盖弥彰的人为自己找借口时都是如此一般模样。
—
元旦过后，就是深冬了，但宋雪时和沈也的关系并没有随着凛冬的到来而降温。
他们在班里并不会经常说话，一个坐在最南边，一个坐在最北边，偶尔视线相交，却总是沈也先移开。
没有很亲密，但宋雪时知道，沈也对自己和对别人是不一样的。
他也并没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可。
临放寒假的时候，八班的暖气坏了，学校说大雪封了路，什么材料过不来，最迟三天后才能供暖。
宋雪时最讨厌的就是冬天，因为冷。
谭女士曾经找人给宋雪时算过，说他命里缺火，得找个体旺的，以后才能避灾。
对于这种神在在的说话，宋雪时不太信，但每次冷的时候，他都会下意识地想到那番话。
这次的断暖，更让宋雪时恼火，所以他在想是不是该找个女朋友了，可是女生好像体质更寒，比他还怕冷。
想到这，宋雪时皱了皱眉，有些苦恼，随后他无意瞥到了沈也。
然后，思绪纷飞，宋同学耳朵变得通红。
——
断暖的第二晚，下雪了，自习课开始变得闹哄哄的。
宋雪时冷的只想窝在被窝里做一只企鹅，他迷迷糊糊地靠在墙边，数着还有多久晚自习下课，直到身旁有人坐下。
有人拉住了他的手，温热的，像是在手心里种了把火。
“嗯？”宋雪时又冷又困，所以转身的时候有些迷糊，半睁着眼看向沈也，“你怎么过来了？”
“下雪了。”沈也没回答他的问题，倒是把他的手攥得更紧了些，问道：“有没有觉得好点？”
一开始是沈也抓着宋雪时的手，后来是宋雪时拽着沈也的，最后变成了暧昧的十指相扣，暧昧升温，可宋雪时今晚的反射弧异常慢，他还在疑惑，“为什么你的手这么热？”
“可能因为我比较喜欢冬天。”
“这有什么关系吗？”
“人们对喜欢的东西，不总是热情似火吗？”沈也话比以往多了，说话时也早已没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淡漠，甚至在他细心回答问题时，宋雪时都能感受到他的认真。
“沈班长说得真不错。”宋雪时打了个喷嚏，又往墙脚缩了缩，“我不喜欢冬天，所以才这么怕冷吧。”
“我可以教你一个办法。”
宋雪时听见班里有人偷溜出去要打雪仗，旁边班的人也在喊些什么万岁，前桌的小猴还在说老胖最近又扬言要揍自己，乱哄哄的如一锅粥。
然后，他突然听到了沈也的声音，近在耳边，他说，我可以教你一个办法。
“嗯？什么。”宋雪时后知后觉地反问。
“以后要是觉得冷了，可以站在墙脚。”沈也说得一本正经。
“啊？为什么？”
“因为墙脚有九十度。”
宋雪时嘴角抽搐了两下，很给面子的笑了两声，最后看到沈也那张脸又有变黑的趋势时，终于忍不住了，“哈哈哈哈哈，我说沈也，你这冷笑话把我刚刚暖起来的手又给冻住了。”
“你都是从哪听来的这些？”
沈也看着宋雪时笑，眉心舒展起来，认真回道：“我家里有本冷笑话百科大全。”
说话时，沈也的嘴角不由自主地勾起。
“沈班长。”宋雪时见状，撞了下沈也的肩膀，突然拉下对方那单薄的衣领，颇有成就地说：“你笑了，说真的。”
沈也：“嗯？”
“还挺好看。”
显然，宋雪时后加的这一句，调侃意味很重。
沈也在宋雪时靠近的那瞬间就全身绷紧，不想后退，反而想再近一些，不是在克制后退，而是在抑制向前。
到最后，沈也都没有憋出什么反驳的话，他只是故作自然地看了眼宋雪时，把自己的衣领救出来，然后若有似无地回了声嗯。
宋雪时精神了一阵，又被困意打倒，困得人思维总是极跳跃，他迷迷糊糊地说了句，“那我改天一定要去你家看看那本书。”
然后就闭上了眼睛，因为有沈也这个暖炉在，宋雪时没一会就在嘈杂的教室睡着了。
沈也一直坐在旁边，直到洛安从外边打完雪仗回来后，他也没有离开。
“沈班长，你不回自己的位置吗？”洛安知道宋雪时和沈也玩得不错，但她总觉得这俩人相处时候的状态不对劲，就是，沈也太惯着宋雪时了，大概是沈也爱恨分明的界限太鲜明，所以一对比，就总容易让人发现端倪。
沈也摇了摇头，朝着自己的位置抬了抬头，“快放学了，你去我那坐会吧。”
洛安坐哪都无所谓，但坐到沈也的位置后，她不经意地低了下头，然后看到了一张照片。
是沈也和宋雪时的合照。
应该是被沈也夹在了某本书里，抽出来的时候不小心带了出来。
照片上的沈也是侧着脸的，他在看宋雪时，眼神专注又深情，结合学校纷飞的传言，是个人都能看出那是什么意思，唯独宋雪时不知。
关于宋雪时的传言隐隐约约，八班的人不可能不知道，但也都不当着沈也的面谈论，只是洛安看着那张照片，第一次皱起了眉，她觉得，沈也喜欢男人这没什么，但如果那个对象是宋雪时的话，她，有些接受不了。
这大概就是外人和关系好的区别，洛安不想管别人，但她只有宋雪时一个朋友，并不想让宋雪时处于风暴中心。
——
那晚回家后，沈也抽了张便签，攥着笔在书桌坐了许久。
然后提笔，一字一句地在便签纸上写下，“宋雪时。”
随后，沈也盯着那张便签许久，在指温开始变凉时，他猛地叠起便签，起身放到了书柜的盒子里。
那个盒子不算大，里边放了一堆小物件，包括一双洁白的鞋带。
沈也想，没人能拒绝十八岁的宋雪时，他只是个凡人，对宋雪时心动，是迟早的事。
就像那雪花，融化在肩头，浸湿衣领，在所难免。
——
日子像是被上帝的手故意推了一把，转眼就到了寒假。
放寒假前，宋雪时迷上了玩偶，他喜欢的东西向来不太管性别禁忌。
偶尔向沈也说了两句，没想到刚放寒假，他就被沈也叫了出来。
沈也递过来一个手掌大的玩偶，玩偶有一头橘红色的头发，穿着黑色的裙子，还系着蝴蝶结。
很丑，做工看着也不是很精细，但宋雪时莫名喜欢。
他挂在了自行车锁的钥匙上。
然后回身抱了下沈也，“沈班长，谢了，快说，你是不是天使？”
沈也抬手，在空中停留了很久，最后决定有所行动时，宋雪时却从自己的怀里出去了。
没来得及触碰到那温热，沈也觉得很遗憾。
“天使有翅膀，我没有。”
沈也尽量忽略心底的渴望，他兴致不高的回了句。
谁知，等了会，却没等到宋雪时的下句话。
沈也回身的时候，刚好撞到凑上来的宋雪时。
他闻了下自己的耳朵，随后是衣服，然后神神叨叨地说：“你的身上有种味道。”
“嗯？”沈也以为是不好的味道，所以下意识的远离，但还没退两步就被宋雪时拉了回来。
“跑什么？”
沈也回答的有些冷，“难闻。”
“放屁，谁说的，很好闻，就是形容不上来。”宋雪时推着车子也不老实，走得快了就退后两步，偶尔还去沈也身上嗅一下，跟有瘾似的。
偶尔会来一句，“是肥皂味？应该是，但又不全是。”
“反正很特别，我敢保证，以后就算蒙上我的眼睛，只要你从我身边过，我绝对能认出来你。”
最后沈也又给了宋雪时几颗奶糖。
“我知道了！”刚把糖含在嘴里的宋雪时恍然大悟，他又剥开一颗糖，放到了沈也身边，然后又嗅了一下，语气笃定，“就是这个味道！”
“行了”沈也不自然地推开宋雪时，把剥开的糖也一并塞进了他的嘴里，道：“你是小狗吗？”
后来一路上，宋雪时依旧想靠近沈也，但总被沈也的眼神劝退。
最后直到睡觉前，他依旧对那味道恋恋不忘，仔细说，这种感觉比烟还上瘾。
于是，懵懵懂懂的宋雪时，私下决定，以后一定要找到一款像沈也的香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