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沈也把客厅收拾好后，回头就撞见了宋雪时。
宋雪时穿着白色毛衣，很宽松，衬的他更瘦削，刘海很长遮住了双眼。
“抱歉，今晚麻烦你了。”宋雪时不敢看沈也的眼睛，他手里攥着一张不知道从哪弄来的便签，小小的一团，握在手中，只漏出一角，像是珍宝，“我该回家了。”
尽管吃了药，可他说话时还是会发抖，想要逃。
“宋雪时，你吃药了？”沈也一开始没有适应这么正常的宋雪时，但错了下身，看着床头那杯水见了底后，他的气压随即低了下来，语气不复以往沉着，“吃了多少？”
“没事，我睡一觉就好了。”宋雪时没有穿鞋，连袜子都没有穿，还是沈也找了双自己的袜子套在了宋雪时的脚上，但袜子尺寸不合适，松松垮垮地挂在宋雪时的脚上，就像他不合时宜地闯入沈也的家一样。
一切都错位了。
宋雪时觉得自己从来没有在对的时机作对过什么。
“既然这样，那陪我坐会吧。”
沈也仿佛屈服了，对于宋雪时私自吃过量的药这件事。
这话也是在宋雪时意料之外的，所以他抬了头，然后跌进了沈也的眸子里。
“药效过去后，你会很难受，不如趁着感觉还好的时候放松一下。”沈也从衣架上拿了件大衣，裹住了宋雪时。
在摸到宋雪时的肩膀时，沈也身形顿了下，这个人太瘦，存在感很弱，就好像他悄无声息地溜走也没人会发现。
宋雪时吃了药后精神很亢奋，头还有些晕，胃里很不舒服，但可以忽略，只要和沈也在一起，什么也可以忽略。
周围很安静，以前，他和沈也相处时也是这样，但那是宋雪时处于青春期，总会蹦出些不着边的笑话，以此活跃气氛。
但现在，他也早已过了青春期，而且他生病了，所以不可能再像从前那样在沈也跟前喋喋不休地说着闲话。
好在沈也开了电视，调了好久的台才调到了电影频道，是央视六台，正在放《举起手来》。
热闹的电影声音让客厅不算太尴尬，电视里偶尔传出几声高喊，宋雪时虽然会被吓到，但比起看电影的兴趣，这点不适微乎其微。
他就像个正常人一样，坐在沙发上，什么也不想，满眼都是电影情节。
直到，宋雪时摸到了那个布娃娃，很大的一个，他怔怔地看了两眼，在眼眶湿润前，连忙回身，把那娃娃藏在了身后。
“宋雪时”沈也应该是抽烟了，在宋雪时没有看到的地方，或许是刚刚他去阳台的时候，总之，宋雪时闻到了淡淡的烟味，松香味的。
原来，卧室里不是香水味，是香烟的味道。
宋雪时瞄了一眼烟盒，怔了下，烟还是那个牌子，但味道变了，可能是十年前的那种绝版了。
宋雪时的思绪越来越容易被小物件干扰，他本来是想着烟的，可转瞬间就被身边的娃娃勾起了另一段回忆，他突然无措地抓住自己的衣角，看向沈也，慢吞吞地说：“沈也，我的布娃娃又丢了，怎么办？”
“没关系，我再送你一个。”
就像高三那年那样，沈也答应地毫不犹豫。
宋雪时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很讨厌自己，但比起这些，沈也的承诺总能让他暂时脱离黑暗，那种感觉太轻松了，无法否认，他上瘾了。
刚刚沈也叫宋雪时是有话要说，被打断后，现在不得不回归正题，“李医生最近接的病人挺棘手的”
沈也双腿交叠，坐在宋雪时旁边，两人的距离不远不近，隔着一个抱枕，“所以他需要个副手。”
沈也的意思很明显，或许他不只是想成为李医生的副手，他只是想照顾宋雪时，无论是不是以医生的身份。
“沈也，不要轻易做决定。”宋雪时的眼睛依旧黏在电视上，说话的声音很小，但听得出话语里的认真。
沈也没有回答，他的视线落在了宋雪时的脚上，深灰色的袜子半挂在白嫩的脚上，脚的主人看电影看的正投入，半点都没察觉。
几乎没做任何思考，沈也把夹在两人中间的抱枕拿开，然后极为自然地帮宋雪时提了下袜子。
等对上宋雪时那双满是震惊的眸子时，沈也抿了下嘴唇，淡淡道：“袜子快掉了。”
这之后，宋雪时的神经紧绷了许久，好久之后才把思绪重新放在电影上。
期间，沈也又接了个电话，他没有再去阳台，就坐在宋雪时的旁边，电话那边是个女生的声音，沈也话不多，偶尔回两句，但敷衍的意味很重。
后来，电影接近尾声，可宋雪时感觉自己依旧很兴奋，他想要吃糖，控制不住地，所以想要跟沈也说自己要走了。
可侧身时发现，沈也戴上了眼睛，正目不转睛的盯着电脑屏幕，屏幕上是宋雪时熟悉的医学专有名词。
宋雪时无声地攥了下手，掌心的便签纸估计已经快被他攥融化了。
“沈也，我该走了。”宋雪时知道自己几斤几两，面对李医生的时候他可以展露自己最丑陋，最厌世的一面，但面对沈也，他做不到，所以沈也不该成为李医生的副手。
甚至，沈也不应该再和自己做朋友。
沈也闻言抬眸看了眼电视，道：“电影还没完，看完再走。”
“哦”宋雪时闻言，嘴唇抿地紧紧的，短短几秒，他想了几十种要走的借口，但只被沈也轻轻一拉，他就妥协了。
又过了好久，宋雪时才低低应了声，又规规矩矩地把抱枕抱在怀里。
良久后，电影结束了，宋雪时站了起来，他说：“沈也，你不要查那些了，没有用的。”
“要走了？”沈也回复完李医生后，把电脑合了起来，而后起身又把宋雪时弄掉的大衣披在了他身上，“等会我。”
两人的对话好像永远没在一个频道上。
沈也比以前话多了，他比高中时候会社交了很多，这是宋雪时突然得出的结论。
想到这，宋雪时觉得自己的糖瘾又犯了，可沈也让自己等会，目光所及，只有茶几上的一包烟和一支火机。
宋雪时以前也会抽烟，经常抽，被年级主任抓到过许多次，也被沈也抓到过无数次，写过很多次检讨，背过无数遍的中学生守则，但就是难以戒掉。
那种吸入肺腑的瘾真的很难戒掉，后来因为他要吃药，就没再抽，可要说完全戒了，大概也不是，只是他不敢下楼买而已。
不得不说，人的胆怯能治好许多瘾。
宋雪时想着想着，便不由自主地拿起桌上那包烟，颤抖着手抽出了一根，打火机其实很好用，但他弄了好几次，火焰才燃起。
是沈也的味道，松香味从嘴里吸入，在肺里打转，最后呼出。
但吸的太猛了，宋雪时被呛到了。
沈也收拾好后，看到的就是这幅场景。
宋雪时宛若折翼天使，低头轻嗅着香烟，握着罪恶，孤寂而又执着的站在那，像是在等待上帝的审判。
“这烟太烈了，不适合你。”沈也语罢，迈开的步子却顿了下，他忘了这个牌子的烟还是宋雪时介绍给他的。
好在没有回忆太久，沈也把那半截烟头从宋雪时手中抽走，应该是觉得丢掉很浪费，所以他就着那半个烟头狠狠地吸了口，动作自然。
宋雪时看到沈也的动作后，手又攥了攥，他突然想珍藏那个烟头，放在自己的保险柜里。
这奇怪的恋物癖越发严重了，在再次见到沈也后。
“走吧。”沈也拽着还在发呆的宋雪时走向了门口。
吃了药后，宋雪时觉得出门也没有那么艰难，楼道里的声控灯也变得没那么可怕，偶尔传来几声狗吠，他也觉得可以接受。
上了三楼，宋雪时开了门，但迟迟没有进去。
他觉得是药的作用，此刻，他很想去楼下的超市买东西，买自己以前很喜欢吃的冰激凌，最好是一大桶，他可以抱着边走边吃，觉得冷了就给沈也。
想到这，宋雪时有些恍惚，他不该这样想的，沈也不该陪着他的。
宋雪时就该一个人。
太过沉入自己的思想，所以宋雪时完全没发现身后的沈也一直没走，直到冷风吹来，宋雪时打了个哆嗦，沈也才开口，“怎么不进去？”
“你怎么不走？”宋雪时呆呆地转身，想也没想地抓住了沈也的衣摆。
“后半夜你应该会很难受。”沈也没多做解释，顺势拉住了宋雪时的手，进了门。
沈也的话说的太自然，就好像两人的关系十分密切，你不舒服，我就该彻夜守着。
可是，并不是。
宋雪时和沈也，差了十年。
而且，十年前，他们相处的最后一帧也不太和谐。
宋雪时关上了门，看着忙碌的沈也，突然问：“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沈也迟疑了几秒，才道：“你想是什么就是什么。”
沈也其实无法定义他和宋雪时的关系，如果是赵向阳这样问，他可以理直气壮地说，不是朋友会让你进门吗？
但面对宋雪时，他觉得自己没有十足的信心说出，我们只是朋友这种字眼。
因为他的心思从十年前就开始不纯了。
这件事，连赵向阳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