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头天的定妆照拍摄完成后，剧组的工作便进入了正轨。
官复的风波给电影带了一波热度，才刚刚开始拍就赚足了观众的关注度。因此，片场特意在开拍后的第一周开放了一天媒体探班。
文初寒和陈曦饰演的角色都属于常人眼中的异类，男主不爱交谈行为孤僻，女主被同学针对性格稍微有些自闭。而正是浑身都布满了刺的两个人，在一场修学旅行中被卷入了一件离奇的案件中。
男女主角都是高智商天才，对于这场杀人案分别都有各自的见解，但由于前期两人都不愿意敞开心扉，固步自封，导致信息完全没有交流，分出了两条线。
直到剧情的第一个转折点，两人身陷危险，男主终于主动伸出援手，这才终于开始了感情的发展，从而推动剧情进入高/潮。在逐渐地成长和信任过程中，两人之间的情愫也与日俱增。
而公开探班这一天，剧组的进度正好拍摄到男女主角被抓到地下室审讯的这一段。
为了场面更逼真，导演真的找了一个昏暗的地下室实景。入口处光源有限，因此安排在中午拍摄。
下午的第一场戏有水，拍摄之前，林间特意给他上了防水持久的底妆，又在文初寒的脸上加了一些细小的伤口特效。已经五月份了，天气渐渐地变得炎热起来，地下室里又不通风，空气闷热，很容易就会花妆。
他跟着进了地下室，被文初寒伸手推了出去：“你别进来，这里很闷。”
林间在工作上追求一丝不苟，既然来了不可能搞特殊待遇，他摇摇头，说：“我得盯你的妆。”
文初寒见他坚持要跟着，便没再说话。
拍摄开始，吴轩站在最边上，拧开了一瓶水，一边喝一边小声说：“这要是到七月份可能会热死。”
林间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文初寒的身影，闻言只说：“还好吧，以前我夏天去三亚负责新娘跟妆，那才叫热，身上的衣服就没干过。”
吴轩听他云淡风轻地说着往事，便跟他聊起来：“你为什么学化妆？喜欢吗？”
林间想了想，摇摇头：“喜欢谈不上，单纯因为这个好入门。”
再说得明白些，对那时高中都没有拿到毕业证的林间来说，要找一份学历不限、回报快且丰富的工作，其实没有多少选择的余地。
而促使他下定决心借钱也要学化妆的主要原因，在于一个冬日的下午。
高三上学期的最后一节班会课，班主任给每一个人都发了一张彩色便签，让他们把自己将来的愿望以及想要考取的大学写上，汇总之后他会将便签卷好，放进一个透明的玻璃瓶中，保存在教室里。
本来这是一个秘密进行的活动，大家都安安静静地写着自己的期望，可文初寒同桌的一句“卧槽”打破了宁静。
文初寒的几个朋友们本来都以为，像他们这群牛皮吹上天的人，要么写想当商业巨鳄，要么写继承父母亿万家财，谁知道一看文初寒，他只写了两个字：演员。
“你要进军娱乐圈啊？”朋友震惊得嘴都合不上了。
当时的文初寒年少轻狂，他当着同学和班主任的面站起身，把那张便签卷好了递到讲台上，回头朝所有人张扬一笑：“中戏，等我。”
这话太嚣张，全班同学都开始喝彩，纷纷庆祝学校培养出了个大明星。一时间帮取艺名的、要签名的、拍照留念的、加微信好友的蜂拥而至。
林间知道文初寒长相太出众，在高一刚进学校的时候就被星探邀请过，那会儿他因为学业拒绝了。现在他才醒悟，文初寒的自信不是没有根据的。
他知道自己跟对方的差距太大，在学校里都如此，踏入社会后林间更加迷茫。化妆师这个职业是一个踏板，它是林间进入娱乐圈的桥梁，也是他努力接近文初寒的一个借口。
想到当年，林间不由得露出笑容。吴轩看他心情不错，继续问道：“那学化妆累不累？”
“对我来说是累的，因为师父说我有天赋，所以对我的要求也特别高。”林间回忆道，“不过当年吃的苦都很值得。”
吴轩感叹道：“是啊。”
说到这里，导演的声音传来：“这条一遍过，准备好。”
第一场戏是男女主角被关到地下室审讯，他们偶然间撞见了当地小混混和慈善基金会会长孙正奇的交易现场，逃跑过程中被抓，在地下室昏迷了半天才苏醒过来。
文初寒饰演的舒俊首先醒来，他手脚被困住，嘴里塞了布团，待眼睛熟悉了黑暗之后，才慢慢地挪到陈曦饰演的郑欣旁边，用肩膀撞她。
郑欣迷糊地醒了过来，随即两人被刚进来的高大男人猛地朝头上浇了一桶水，浑身都湿透了。
下一场，男人企图用生命威胁两人录下“不在现场”的证词，但郑欣脾气固执，她昂着头颅挺直脊梁说道：“那个人我认识，表面仁义道德，背地里却是贪官污吏，我呸！”
男人提起旁边的一根钢管，打下去时，却落在了倾身过来挡着的舒俊身上。
尽管知道那是道具，但落在文初寒身上时，林间还是为他捏了把汗。
“真不要脸，连女生都打。”难得开口的舒俊疼得浑身都在蜷缩，却还不忘嘴上挑衅一句。
接下来便是舒俊单方面被挨打，他手脚都被束缚，但却故意转移男人的怒火，挡在郑欣面前替她接受酷刑。
打到一半，导演喊了卡，还没等助理们上前，导演说道：“舒俊你要不换个角度，别背对着郑欣，你跟她面对面，让郑欣露出表情来。”
两人刚淋过水，不敢耽搁时间，下一条紧接着重来。这一次舒俊换了个方向，虽然看不到他的表情，但郑欣脸上的惊恐和痛苦却很好地做了反差。
刚开始舒俊还能挺直脊背受着，但他毕竟是个不常运动的书呆子，三下之后便靠在了郑欣怀里，稳稳地笼罩住了郑欣的上半身。
这一场是两人关系的第一次巨大进展，导演要求很高，拍了几次都不满意。
两三点钟正是温度最高的时候，地下室里得有三十几度，湿透的衣服没过多久就干了一半，因此每一次重来之前两人都得重新淋湿再拍。
接连几次下来，脸上的妆都不行了，导演便开口说先补个妆。
林间看他挨打了快两个小时，感觉那一下下都是打在自己身上，身体不疼，但心疼。
一说休息，他比吴轩动作还要快些，赶紧上前把跪在地上差点起不来的文初寒扶起来。
“我的妈呀，我的腿都麻了。”陈曦被她助理搀扶起来的时候感叹了一句。
林间正要问，文初寒似是猜到，出声宽慰他：“我没事。”
吴轩在一边递保温杯：“赶紧多喝点，都要脱水了。”
林间感觉到对方大半个身子都靠在自己身上，明显是没力气了。他接过吴轩的杯子，递到文初寒嘴边。
文初寒让他喂了几口，不知感觉到什么，忽然偏头，鼻尖在林间脖子处蹭了一下。
林间被这亲昵的动作蹭得泛起痒意，但他又舍不得离开，便僵着手举着保温杯，一动不动。
只是短短一秒，文初寒便抬起头来，像什么都没发生过般，让他继续补妆。
这一场挨打戏足足拍了三个小时才结束，太阳光已经快不够了，导演让大家都先休息一会儿，换演员拍下一场。
衣服一直就没干过，林间怕他感冒，去休息处给他泡了点红糖水。回到现场的时候，却发现文初寒不在。
“他人呢？”林间问吴轩。
“媒体采访去了。”吴轩说着都想笑，“我看他俩衣服都半干不干的就去了，也不注意点形象。”
估计是拍得太累了，想要快点结束。林间等了一会儿，看到两人一同回到片场，边走边聊天，文初寒脸上挂着浅浅的笑。
下边没有男女主角的戏份，导演特意安排他们可以回去休息了。
文初寒一回到酒店立马就进了浴室，吴轩去按营养师的菜谱准备晚饭还没回来，林间便去行李箱里帮文初寒找了面膜出来，准备等他出来让他敷上。
文初寒从浴室里出来，用毛巾擦了两把头发就扔在了一边，去茶几上倒水喝。
“一下午我鼻子都失灵了。”文初寒朝林间抱怨，“陈曦不知道用的什么沐浴露，香得我头晕。”
林间脑海里想起他们俩依偎在一起的画面，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他装作轻松地笑道：“女孩子身上是香的。”
他以前高中的前桌女孩每天身上也都散发着甜甜的香味，虽然他并不喜欢，但长时间闻下来也适应了。
文初寒却因为他这句话，喝水的动作一顿，看向他。
林间察觉到视线，把面膜递给他，小声问：“看我干嘛。”
文初寒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直到对方被逼得不自在地主动移开视线，这才问：“林间，你看我跟别人抱在一起，会不会吃醋？”
林间没想到他会这么问，他良久才说：“那是你的工作。”
文初寒听不出喜怒，他更一步靠近对方，逼问：“那要是以后我亲她呢？”
林间愣了一下，下意识反问：“你不是说过，不拍吻戏的吗？”
他刚说出口，立马就后悔了。
文初寒显然是没想到，自己多年前说过的一句话，林间居然知道。他意识到了什么，伸手抬起林间下巴，笑着问：“我跟吴轩的秘密谈话，你怎么会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