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林间没等到文初寒的回复，却等来了《听风说》剧组造型统筹助理发过来的消息。
【是这样的林老师，之前我们联系的时候本来已经定下了是您，但张宇老师昨天也联系了我们，说他也有意愿跟组，二位都是同一个工作室的，我们需要您二位内部商讨一下，再确定一下最终的人选告知我们。】
林间看到这条消息，内心一慌。
《听风说》是一部根据ip改编的现代悬疑电影，目前演员已经全部官宣，过段时间要开机。林间原本对于剧组是望而却步的状态，但这部电影的统筹却主动地找到了他，说造型指导看过了他上个月《sounds》杂志人物封面的作品很喜欢，想邀请他来剧组做男二的化妆师。
那期人物封面因为造型大胆奔放曾经上了热搜，林间收到了不少好评。而让他决心要去的根本原因，是因为在这部电影里，文初寒是男主演。
电影剧组的化妆模式不同于电视剧，所有演员都在现场出妆，这也就意味着没有那么严格的层级管理，化妆师只需要盯好自己负责的演员就好。这对于林间来说是个很好的近距离接触文初寒的机会。
他曾经幻想过自己有朝一日能够真的站在文初寒身边，让他注意到自己，但目前为止他还没有那么大的影响力。光是前几天的直播，他都觉得像是一场梦，而那条私信，更像是文初寒偶然间的无意举措，对方根本没放在心上，但林间却因此失眠了两个晚上。
这个机会难得，他花了好几年的时间才换来，对他来说无比珍贵。林间自得知消息后就一直期待着，但他没想到，张宇竟然会插一脚。
张宇便是前两天在卫生间说他“跟风造势、糊弄傻子”的化妆师，他成名十多年，一直都是古装剧组的常驻人物。这次他莫名其妙来跟他抢资源，摆明了是想跟他过不去。
林间自认为自己在行业里得罪的人不少，但工作室里他一向都是能忍则忍，一是感谢当年刘风华老师的知遇之恩，二是工作室的资源都是从上往下分配，得罪了上边的几个化妆师，他们随便动动手脚，就只能在工作室看大门。
以往张宇看不惯自己，最多也就是行为上轻蔑不屑了些，这还是他头一回跟自己明晃晃地抢东西。放在以前，林间好脾气地让他就算了，但这次的机会，林间是怎么都不可能让给他的。
他知道张宇不可能在微信上跟他聊，干脆去了工作室一趟。
会客室里，林间心情很烦躁，但仍旧要端着一副风度翩翩的模样，他不喜欢，面部却已经形成了肌肉记忆。
“统筹助理发的消息我看了，您也要去《听风说》？”林间在他对面坐下，看着对方翘着二郎腿看手机，态度傲慢，根本没把自己放在眼里。
“对啊。”张宇眼睛仍旧盯在手机屏幕上，语气非常轻慢。
“您不是只做古装造型吗？”林间压着火。
“想尝试尝试新的东西不行吗？”张宇终于放下了手机，抽空看了他一眼，眼里是嘲笑，“你不也跟着搞什么直播了吗？”
林间控制住面部表情，会议桌下边，手握成拳，指甲在掌心狠狠地掐着。
“再说了。”张宇笑了一声，看着他说，“你应该知道这部电影文初寒是男主，你上回都那么得罪人家了……我这也是为了你好。”
林间勉强扯出微笑：“我不知道我怎么得罪他了。”
“哦，他脾气什么时候变这么好？没追究你？”张宇轻蔑地笑道，“你做你的直播，轻松捞钱就好了，再说了，剧组这活你都多少年没干了？需要我提醒一下你吗？”
林间因为他这句话，心里那道防线彻底崩溃了。
他伸手紧紧地抓住椅子扶手，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冷静些：“你想要什么。”
“早这么说我哪至于跟你废这么多话。”张宇以胜利者的姿态看他，将他受挫的表情看得津津有味，“刘老最近要回来一趟，你知道为什么事吧。”
这些年刘风华老师基本上都在国外，他将工作室交给手下的人打理，自己很少管这边的事务，而这张宇又是个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老狐狸，底下的化妆师基本上都看他脸色说话做事，这地方俨然成了他的地盘。
这回刘老回来，是要商议工作室管理权的问题，工作室里有能力的人越来越多，这是要提拔骨干人物，把上边的管理层压一压。
“你想要我怎么做。”林间死死地盯着他问。
“很简单。”张宇上半身前倾，目光精明，“反正你如今人脉广，路子多，离了工作室也一样活得风生水起。”
林间心一沉。这老东西是要逼自己走。
“当然了，这是你自己的选择。”张宇朝他露出一个势在必得的笑，“你想继续留在工作室我当然也欢迎。”
没有这次，张宇必定还有下次为难他的时候。但林间却不可能把这个机会拱手让人。
张宇吃准了林间目前的处境，如今能这么胸有成竹，是林间踏进这个会客室第一秒就暴露出来的破绽。
林间暗自吐了口气，缓缓说道：“我在工作室五年了，也待得够久了。”
张宇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笑道：“是啊，你喜欢改变，我还是更倾向于做好本职工作。”
见这是谈拢了，林间起身，头也不回地说道：“尽快把解约合同拟好，我签完剧组合同会过来解约。”
“没问题。”张宇的声音响在身后。
林间走后，隔壁茶水间的韩峰才上前来，走进会客室：“这是搞定了？”
“我原本以为他挺聪明，没想到还是蠢。”张宇指尖夹着未点燃的烟，暧昧不清地说道，“我就试探他一下，没想到他真要去，既然他自己这么急着送，咱也拦不住。”
赵璐提心吊胆了两天，她本来以为自己很快就要卷铺盖走人，谁知道这两天安排的满满的商业活动，文初寒居然没有再骂过她一回，最多也就是抱怨了一句眼线画得他眼睛痒。
这天线上的直播活动结束已经是半夜十一点了，司机把人送到宾馆，吴轩在一边拍拍他：“辛苦了，明天可以好好休息一下。”
“让营养师明天也休息一下吧。”文初寒一边摆手拒绝了赵璐给他卸妆，一边说，“我明天不想被铃声吵醒，结果接通了是提醒我吃早饭。”
“行行行，我等会儿就跟他说。”吴轩知道他累了，没有勉强他。
回到宾馆房间，文初寒用赵璐给的卸妆油把脸洗了，冲过澡后躺在床上的那一刻，眼睛一闭几乎就要睡着。
这两天工作安排比较满，基本上除了吃饭喝水没有停。虽说他早已习惯这么高强度的工作，但毕竟年纪大了，没有以前那么有活力了。
就在他快要睡着的时候，他想起来今晚睡前的活动还没完成，于是又挣扎着摸到了手机，打开了微博，顺利地摸进了超话。
这两天他没空刷微博，不知道自己前两天的那句话引发了粉丝们不同的声音。在直播结束后，有部分粉丝仍然在喷化妆师，而有另一小部分的粉丝却试图站出来为化妆师说话。
比如文初寒这会儿刷到的一条微博。
香葱苏打饼：六年前有幸在剧组当过群演，当时就是风华工作室wood给我画的妆！我可喜欢了，晚上睡觉前都不敢卸妆，拍了好几百张照片。他很温柔，还特别帅！给你们看看我妈妈拍的他和我[图片]
文初寒本来要划过去这一条，但小图里的人却吸引了他的目光。放大后，能看到一张五官优秀的侧脸，男生低着头在给女孩化妆，没注意到旁边有人在拍他。
如果说声音只是勾起了文初寒遥远的回忆，那这半张脸，是直接把他带回了八年前的那个夏天。
八年前，十月，是文初寒的十七岁生日。
午休时间，他订的蛋糕送到了教室，几个朋友一边递礼物一边就把蛋糕分了。
直到那个总喜欢穿白t恤的男生进来，朋友坏笑着拱他手臂：“诶，他来了。”
文初寒看过去，目光随着他的身影，定在他的位置上。
“你别老看他。”朋友笑着说，“被你注意到自己在偷看，人家又要害羞。”
“吃你的。”
文初寒切下一大块蛋糕，用叉子把其他地方的几块草莓都放在这一块上，不顾朋友的哄笑打趣，朝着他的方向走过去。
把蛋糕递给他，文初寒站在他课桌面前，弯着腰笑着求他：“今天我生日，赏个脸呗。”
接着如意料之中一样，看到他看自己时躲闪的眼神，以及那句含着真诚又格外羞涩的“生日快乐”，文初寒心里仿佛被蜜罐浸过，五脏六腑都泛着甜。
文初寒疲惫的大脑瞬间清醒，甚至因为心跳的加快而愈发兴奋。这个化妆师不是姓吴吗？他后来改名字了？
文初寒保存了这张图片，点进这条动态艾特的账号，迅速点开了私聊页面。
对方在两天前回复了他，但内容却让文初寒微微愣住了——
这个傻子，问他一句联系方式，他把自己的身份证号、住址、工作室地址、紧急联系人甚至是年收入都详尽地写了上去。
这是恨不得让他发律师函吗！
文初寒往上滑到最前，却发现名字下边的第一行，有一项不太重要的信息排在了最靠前的位置：
婚姻状况：未婚、无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