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林间这一天过得不太顺心。
从工作室回来之后，他联系了统筹助理，跟她说明了情况。助理跟张宇沟通过后，这才真的把这份工作安心交给了他。
虽然拿回了自己的工作，但好歹在工作室五年时间，以往不管有没有工作，后背都有个靠山。而脱离了工作室，自己就真的成了自由化妆师了。
晚上洗漱后，林间照常在睡前刷微博，微信忽然弹出来来自张宇的消息。
【合同拟好了，你先看一下，没问题明天过来签】
工作室当年跟他签的合同比较自由，既没什么严格的霸王条款，也没有高额的违约金。而他的合同一年一签，到今年也快要到期了，他主动提前解约，反倒还省事。
他粗略看了眼，没多大问题，便回了句“可以”过去。
张宇自五年前跟他加了好友以来，这还是头一回跟他说话。林间皱着眉退出跟他的聊天框。
正在他放下手机要睡，屏幕上忽然又弹出来一条来自微博的消息。有人私信了他。
林间看到屏幕顶端弹出来的那三个字，差点以为自己看错了，他揉了揉眼睛，那条通知已经消失了，林间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握着手机，紧张地打开微博。
他等了两天都没有得到回复，就在刚刚，文初寒回复他了。
【是不是还少了工作经历这一项？】
林间因为激动，脸颊微微泛着红，他抿着下唇，盯着这行字，心里想了很多。
这是他本人发的吗？还是他的经纪人？他为什么想知道自己的工作经历？是真的要查他？
林间刚要动手输入自己的工作经历，对方又发过来一条私信。
【听说你技术很好，这边有化妆师职位空缺，要不要考虑一下？如有意愿我们微信上聊】
接着他发过来一串微信号。
这么官方的回复，林间猜到这应该是经纪人了。但他依旧很兴奋，不管对面是谁，他顶着这三个字回复了他的消息，这足够让林间开心好一段时间。
他加了微信，对方很快就通过了。但看到对方头像是蜡笔小新后，他又不太确定，对面到底是本人还是经纪人。
他生怕自己唐突，脑子里想了好几个开头后，最后却是非常官方地发了句“您好”过去。
刚发出去，对方显示正在输入，但只有一秒，很快又消失了。
林间紧张地等了几秒，没等到回复，又发过去一条。
【霖】：【我收到您在微博发的私信了，我非常愿意】
这回对方回了，却只回了两个字母：ok。
林间愣怔片刻，ok完了呢？不是说有意愿微信上聊吗？这就算……聊了？
他怕自己回复不及时，特意等了片刻。直到半小时后都没有任何回复，林间泄气似地重新躺回了床上，呆呆地望着天花板，屋内暖黄的灯光并不刺眼，但他依旧伸手遮住了自己的眼睛。
他不知道对方到底是什么意思，这么吊着他让他有种提心吊胆的不安感。
才四月份，天气并不热，但他却感觉一阵阵燥热。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了过去，手里还握着手机。
他做了个这些年来重复出现在他脑海里的梦。
八年前，高二期末考试他超常发挥，终于在高三冲进了理科一班。
进入一班一周了，他依旧没有多少认识的同学。某一天课间，下节课就是体育课，大家都提前离开了教室。
林间等着打铃再下去，他是最后一个离开教室的，刚要出后门，却猛地和跑过来要进门的一个男生撞上了。
男生比他高，他跑得急，没刹住，直接把林间压得往后退了好几步。
“抱歉抱歉。”男生道歉时声音还有些喘，他扶住林间的肩膀让他站稳，上下打量他，“没撞到哪里吧？”
熟悉的声音撞入耳膜，靠得太近，连对方身上的热意都感觉到了，林间有些局促地后退一小步，用力摇头：“没事。”
“那你怎么脸这么红？”男生并不懂太多，还要凑近来看。
他的直男式发言让林间更加窘迫，他既不想就这么走了，也不想继续被他看，只好小声地再次重复：“没事。”
男生这才放过他。
这是他们相遇的开始，是林间长时间默默注意他以来，两人的第一次对话。
吴轩觉得自己真是上辈子欠了文初寒的。
昨晚这祖宗工作完还叮嘱别让营养师喊他吃早饭，毕竟连轴转了两天，别说文初寒，吴轩自己都要顶不住了。
他本来也想好好地享受一下难得的一天假不用早起，谁知道凌晨四点，他就被祖宗的连环夺命call给喊起来了。
吴轩闭着眼睛进的他房间，问他到底要干嘛。
“收拾东西，走。”文初寒给他报了四个数字。
“什么东西。”吴轩以为自己幻听了，揉揉眼睛，惊奇地发现对方竟然已经打扮好了，俨然一副要出门的样子。
“高铁号。”文初寒催促他，“赶紧走，马上来不及了。”
吴轩：“？？？”
上了高铁，吴轩都没反应过来：“我记得我买的高铁票是下午一点，我看错时间了？”
“没有，我改签了，提前回来。”文初寒用最平常的语气，说着最绝情的话，“我昨晚已经把赵璐辞了。”
“又辞了？！”吴轩轻易被他带过去话题，他想跟文初寒对视一眼，看清他到底在想什么，但帽子和口罩遮得严严实实。
“找到新的化妆师了。”文初寒解释，“是我一个高中同学，我们现在去签他。”
听完了他的原因，吴轩目光忽然变得怜悯起来，他用心疼的目光看他，说：“是不是最近工作太多，累出毛病了？祖宗，还记得咱们在第几世纪吗？”
文初寒莫名其妙地看着他：“21世纪。”
“你他妈还知道21世纪？！手机是摆设？”吴轩双眼冒火。
“我要见他。”文初寒忽视他发脾气，敷衍安慰，“你别生气，我跟他好久没见，想去看看他。”
“那你也用不着凌晨四点……”吴轩彻底服了他了。
“我等不及，我就这一天假。”文初寒说得极其理所当然，“本来我俩老同学叙旧，也不想叫你的，但我又怕万一被人认出来，那都没个人替我挡一挡。反正你晚点也要回来的，你就当早点回家。”
“我真是欠你的。”吴轩拿本杂志盖头上，继续补觉。
八点多的时候，林间被手机铃声吵醒了。
看清来电人的那一刻，林间差点以为自己还在做梦。
张宇怎么会打电话给他？
“什么事。”林间从床上坐起来，闭着眼睛语气不太好地问。
“你起了没。”张宇难得用可以称得上平和的语气跟他说话，“来工作室一趟，有人找。”
林间皱着眉把电话挂了，看了一眼时间，心里暗骂老东西真是一刻都等不得，工作室这会儿前台都没上班，他就催着解约了。
当时为了方便，林间的房子就租在工作室附近。他洗漱完毕，在楼下早点摊买了豆浆和包子，一边走一边吃。等他到了工作室大楼，手里还剩下豆浆在慢慢喝着。
他不太喜欢喝太甜的东西，今天不知道是不是老板心情太好，豆浆糖放多了，但他又没舍得扔。
林间乘电梯上了三楼，前台果然还没上班，他便自己一个人拿了一次性纸杯在前台的饮水机前倒了杯水。
等他走到会客室，一拉开门，却被里边坐着的人吓到了。
“您尝尝这个。”张宇正弯着腰给吴轩沏茶，满脸堆着笑意。
吴轩看起来心情不佳，他只随意地扫了一眼那杯茶，看了眼手表。“还没到”三个字刚说出口，推门的动作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来了。”张宇放下茶壶，朝林间露出一个幸灾乐祸的笑。
林间忽视张宇，他站得笔直，表面上看沉着稳重，实际上他内心早就澎湃不已。他心想，看来昨晚那个人果然是他经纪人。
“您好，我是林间。”林间主动介绍道，“昨晚跟您聊过了。”
吴轩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跟他聊过，他却对面前这个人有些好奇，那双眼睛带给他一丝熟悉感，他试探着问：“你是之前那个……”
“直播的化妆师。”林间接了他的话，却有些疑惑他为什么问这个。
不是他联系的自己吗？
“哦行。”吴轩心里还有疑惑，但他没在这里问，他说，“他要亲自跟你谈，你稍等一下，我通知他上来。”
这个他，不言而喻。
“对了。”吴轩看向张宇，说，“小寒不喜欢喝茶，有咖啡吗？”
“有。”林间截断了张宇的话，“稍等。”
林间去茶水间挑了最贵的咖啡豆，韩峰的声音响在身后：“你这牺牲精神，刘老要是知道了，得多感动。”
林间没回头，微微皱眉问：“你在说什么。”
“一出现跟艺人的负面新闻，立马就跟解约保全工作室名声。”韩峰伪笑，“我都有被感动到。”
林间听他废话，心里思考咖啡要不要加奶。后来想到某个综艺节目他说过不喜欢咖啡加别的东西，便作罢。
“虽然说我们工作室来这种明星很稀奇，但咱要不以后还是私事私底下解决呢？”端着笑脸却一直被吴轩冷眼相对的张宇也走了过来，叫了一句。
“我知道了。”林间端起那杯咖啡，没有看他们，离开了茶水室。
正在这时，过来上班的前台领着一个全副武装的男人从门口进来了。林间一看前台姐姐那一脸收不住的惊讶和喜悦就知道，他来了。
“这上上下下人也太多了。”高个子男人一手拎着一个文件袋，一手摘下了墨镜，一双眼露出不耐烦。
“上下班高峰期，人不多才怪。”从会客室走出来的吴轩接了一句。
文初寒没看他，一进门便四处打量，在看到林间的那一刹那，他像是被定住了，呆愣地看了他几秒。
林间不敢跟他对视，端着咖啡的手已经在微颤。他把咖啡放在吧台上，隔着几米的距离，低着头呢喃：“文先生。”
文初寒被一句熟悉的轻声的“文先生”勾得心脏微微刺痛，他在寂静无声里深呼吸，伸手把文件袋递给对方，声音颇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你知道我找了你多久吗。”
林间迟疑地接过文件袋，刚要说话，便听到身前的人朝张宇和韩峰说：“这个人我要了，以后做我的化妆师。你们工作室违约金多少？现在跟他解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