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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交错迷宫(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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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

    犄莉西至今仍然不知道那番对话的意义何在,也不清楚亚撒内心的真实想法,她只是随口说说,但……

    那番话似乎该被烂在肚子里,不该被说出口。

    “精灵母巢离这里不远,你准备什么时候启程?”

    亚撒将披肩长发捋至身后,然后开始整理起湿漉漉的袖口。他的鸟在头顶扇动翅膀,风从头吹到脚,很快他的身体就被吹干了。

    这些都是没有必要的多余举动,他已经准备好了。

    “有多远?”犄莉西的身体在浸泡过岩浆后像蜕了层皮一样宛若新生,可她身上那条黑衣就遭了殃。

    它的边缘被烧得焦红,无数个破破烂烂的孔洞挂着黑色的柳絮,上面滴着岩浆,像一张张带火的蛛网,看着像刚刚从垃圾堆里捡出来的一样。犄莉西看见那只鸟飞到自己面前乱晃,都不需要猜,这一定是亚撒的指示。

    烦人……她伸出手,想一巴掌扇掉它:“你做什么?”

    “帮你把衣服吹干。”

    亚撒伸出手指,以指代笔,围绕着犄莉西头顶上那一方小小天地作画,鸟听话地沿着他的笔迹游走,犄莉西身上的衣服果然很快就干了。

    犄莉西:“……?”

    为什么要对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这么上心?之前那个大放厥词的暗精灵哪里去了?

    “精灵母巢在大牧国东,穿过火兽族的领地后再横穿过大牧国就到了。因为草兽族信奉的‘天空神’与精灵族信奉的‘生命神’是血亲,所以相互交好,距离也挨得很近。但……”亚撒话锋一转,“如果你不小心惹恼了精灵族,他们就会以同伴的名义请求草兽族的协助,联合他们一起将你驱逐。”

    “你知道得相当清楚嘛。”

    亚撒但笑不语:当然了,因为我和毕普夏就是被这样赶出来的啊。“我不认为你会空手而回,所以,可以提前确定的事情是:你在进入大牧国时就已经拉响‘危险警报’了。”

    “所以……”他用食指迎接折返的鸟,像是下定决心要学它回巢一样,“我会和你一起过去的。”

    “那你岂不是……”犄莉西托着下巴的手指动了动,“要回那个曾将你抛弃的家了?”

    “是,也不是。”亚撒微弯下腰。他就像一条忠诚的尖耳狗,就差长条尾巴,在身后像螺旋桨一样转动了,“我不是为了回家才回去的,希望魔王你能牢牢地记住这一点。”

    一个轻微又普通的贴面礼。

    犄莉西感受到了,刚刚在岩浆河川里没有感受到的那分炙热:“记住之后呢?”

    “然后……请记得给予我应得的奖励。”

    〈大牧国—群青山脉〉

    乔恩蓦然睁开双眼。

    他睁开眼睛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伸出所有的獠牙与利爪,摆出严防死守的架势。

    从库斯国出来后,乔恩便一路北上,哪里有危险,他就往哪里钻,就像一只“找死却又不怕死”的初生狼崽,他身上缠满了绷带,稍稍松下一点,就能看到被遮掩起来的密密麻麻的伤痕。

    确认周围没有人后,乔恩才放心地坐下来。他捂住酸痛的头,回想起自己在昏迷前最后看见的场景——“西德尼”与“莫拉”的那场战斗。

    “奇怪……我分明看见了,有什么黑色的东西从西德尼的嘴里跑出来,然后又钻进了莫拉的嘴里……”乔恩用尖牙咬住下唇,“啊……!我真的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话说,这里是什么地方?”

    他抬起头环顾四周,发现自己正坐在一间茅草屋的大床上,床下有一小炉火,正融融地燃着。从很遥远的地方飘来一阵草药香,乔恩多嗅闻了一口,他怕自己还没闻够,那缕药香就消失不见了。

    “对兽族的治疗药,居然对混血魔也有用呢。”一位留着白须的羊角老者走了进来,他端着一个小碗,乔恩往里看了看:“这是治疗用的药?看起来像能喝死人的毒药一样。”

    “哎哟,还挑还挑,里面有很多营养的……反正那些喝了会死的才算毒药,既然你喝了没有死,那就算是药咯!”羊角老者憨憨地笑着。

    乔恩:“……这是什么歪理。”

    “你是从其他地方过来的吧?”他干脆将药全洒在了不起眼的角落,很快,土坯上缓缓长出嫩叶与细花。“这片生机勃勃的土地上,只会诞生出一位又一位的‘栽培者’,而从不会孕育出‘破坏者’。”

    “完全听不懂。”

    “是又怎样?你要把我赶出去吗?”乔恩已经准备好收拾收拾跑路了。他就是倒霉才会跑到这种地方来:“正好。我也不打算待了,听说这附近有‘魔种的巢穴’,我要赶去那个地方。”

    “伤还没好全,你就又要赶去送死了?”似乎非常不习惯这种事情,他全身的毛都无力地垂顺着,像一束束蔫了吧唧的草苗。

    “呃——破坏者脑子里想的事情,永远都好粗暴啊!我这把老骨头可承受不了啊!”虽然羊角老者嘴上这么说,但那黑豆大小的眼睛却因好奇瞪得老大。“但……这是为啥呢?”

    “据我所知,人魔混血的战斗欲望并不旺盛。除此以外,你身上的伤口大多都集中在胸口与腹部,这两类通常是致死伤,是大部分破坏者都会选择进攻的着力点。换言之,也就是所谓的‘典型防御伤’。”

    羊角老者拈了拈自己的胡须:“我很好奇,你现在是在为了什么而疯狂毁坏自己呢?”

    “……”

    “为了变强。”

    “为了被需要。“

    “为了不被抛弃。”

    乔恩勒紧腰腹上那条血迹斑斑的绷带:“我太弱了。如果我一直这样弱小,是没有办法帮助到她,也没有办法留在她的身边的。”

    他摸了摸身上那片锈色荆棘丛。或深或浅的疤痕如刻刀划过他的心,乔恩希望犄莉西到时看到这些的时候,也能将它们刻在心中。哪怕那只是记忆的一个小角落,他也就满足了。

    “听你的语气,看来那个魔对你来说相当重要啊?”

    “何止是相当重要。”乔恩伸出手指了指自己,“她是我遇到的第一个同伴,还是第一个愿意出手帮助我的人,她救了我,还给了我第二条生命……你们信仰神明,可我什么都不信。”

    “我只信她,她就是我的‘神’。”

    良久,羊角老者才闷闷地从嘴里吐出一个字:

    “嚯!”

    “这些话,你可不该和我这把老骨头说。”

    “我知道。”乔恩低下头,“这种话我只会说一次,之后就再也不会说了。无论是对你,还是对她。”他决定把这份渺小又微不足道的心意藏起来,等到得以见光时,再全部告诉她。“说说其他的事情吧。”

    “我想知道‘魔种的巢穴’在哪里。”

    “听说,那里聚集了欧罗巴大陆上所有邪恶又强大的魔物。只要去到那里历练,我就能变得更加强大。”

    “你说的应该是‘魔渊’吧?”羊角老者皱了皱眉,他并不喜欢那个地方。果然,他们与破坏者天生不合。但“善待伤者”是大牧国内所有草兽的共识。

    “那就……等你伤养好了之后再去吧!”

    狐小姐与小狐们帮犄莉西收拾好衣装后,就开心地送她上路了。

    虽然她们都在努力抑制着嘴角上扬,但那股喜悦,都透过上荡下翘的胡须全冒了出来。“把魔王送走,谁会不开心啊哈哈哈哈……唔!”

    “你快住嘴啊!魔王她都听到了!”

    ……

    犄莉西出来时,耳旁是小狐们的吵闹声,出来后,她的耳朵也没有得到半刻休息。毕普夏像只小麻雀一样在亚撒的身旁唧唧喳喳:“为什么火兽族与水兽族的地盘叫‘领域’,而草兽族的地盘叫‘国’呢?”

    “哈——又来了……净问一些没用的问题。”亚撒偏头看向别处,“如果魔王也想知道的话,我就告诉你。”

    “为什么要突然扯上我?”犄莉西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并不想知道这种事情。

    她仰起头,感受到那反常的寒意已经过去,树顶上的烛火也随着沉稳的风越变越小。不知从何处吹来芳草的香气,还有一阵平和的药香。明明本该没有任何感觉,但犄莉西血脉深处的一小部分却在蠢蠢欲动,“狂暴”地叫嚣着“眷恋”。

    那并不是短促的一瞬,而是长久的,久到只剩下朦朦胧胧的泡沫一样一触就破的回忆。

    而那似乎被称之为……“旅行”。

    犄莉西向下看,她突然意识到:自己正走在“前人”所踏过的土地上,沿着相同的足迹不断前行。

    “说吧。”

    亚撒愣了愣,他怀疑自己幻听了:“什么?”

    “毕普夏问你就说呗。”

    “反正,这对我来说就像听故事一样,又没有什么坏处。”而看到亚撒惊讶的表情时,犄莉西猛地一拍额头:完蛋……我说错话了。

    “魔王真的很爱听精灵讲故事啊。”

    “之前也是,我乱讲了那么一大通,你都‘好好地’听进去了。”亚撒笑了笑,“其实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

    “因为草兽族和火兽族与水兽族不一样,他们温和纯良,无法与其他兽人战斗。为了保护自己,就在最外围构筑了‘围栏’。因那和帝国的‘护城墙’看起来很像,大牧领域就慢慢被替换成大牧国了……”

    “毕普夏,你刚刚说了什么?”亚撒说到一半时,听到有一个奇怪的声音一直试图打断自己。

    “啊?你在说什么?我没有说话啊。”

    “那是谁……”他们循着声源向上看,发现一只角羊兽被树杈卡住双角,挂在了高树上。发觉到犄莉西和亚撒在看他,他还大大咧咧地伸出手,友好地和他们打招呼。

    “呃,那是谁?”

    “你们终于注意到我了,我、我在上面喊你们好久了!哇啊!”卡住双角的两根树枝摇摇欲坠,他只要稍微动一动身体,就会像纸片一样飘落下来。“我叫、叫阿德约,家就住在前面的群、群青山山脊,我的爷爷叫我来这里采一点药用魔草,哦!还有还有,我是医师哦!”

    “你、你们为什么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

    阿德约挠了挠脸颊,那头软绵的长卷发随着指尖一上一下地晃。

    犄莉西:他怕不是一个傻子吧?不过简简单单几句话,就将自己连带家人的底细全给交代清楚了。

    正好,这样能省去她不少功夫。

    “我为什么要救你?既然你能自己上去,一定也能自己下来吧。”犄莉西只是交叉着双手看着,眼里满是无动于衷。

    “我、我下不来啊呜呜呜!”

    阿德约双手合十,眼中噙泪:“我会报答你的!只要你答应帮我,我愿意……愿意为你做任何事!”他抬起手,“我可以对神起誓!”

    毕普夏:哇傻子……你知道自己眼前的人是谁吗?居然还敢说出这种话。魔王肯定会把你压榨到死的。

    “虽然我现在不需要你做任何事,但……还不赖。”犄莉西并不讨厌“愚昧无知的忠诚”,她从暗黑空间中掏出魔剑,“虽然我答应要救你,但可没说清楚是用什么方式。反正,只要能下来就好了对吧?”

    她微微一笑:“抱紧你的角。”

    “等、等等,难道,该不会是……”

    阿德约一边瑟缩着身子一边乖乖照做,很快,他看见自己头顶的两根树枝被剑切成了两半。

    这可不是他想象中的“救”啊!

    “爷爷!”

    “快、快点把你精心栽培的魔药盆拿出来!”

    “要、要痛死了呜呜呜!”

    阿德约下来时用手肘护住了头,但却不小心摔到了腰。现在他全身像要散架一样疼,平常都只有他笑爷爷的份儿,现在,倒换成爷爷笑他了。

    “哎哟,你怎么摔成这副惨样子了?难道……是去和哪块石头打架了吗?!”羊角老者气得用蹄子跺了跺石板地。

    他知道自己的孙子又蠢又倔,有时候采不到石头缝里的花草,就会气急败坏地和那一小道石头缝作对。

    阿德约赶紧摆了摆手:“不、不是啊爷爷,我是看罐子里没有新鲜药材,就自己跑去树上摘了一点回来。那头混血小狼的伤还没有好全,之、之后一定会需要这些的!”

    “还有……这个、这个伤是,是一位半路碰到的恩人好心救了我,但我被救下来的时候,自己不小心摔伤啦。”阿德约皱着眉揉了揉腰,“爷爷,她真的是我的救命恩人,你不许生气,也不要怪她哦。”

    “是吗?那我可要好好谢谢她。”

    “你的救命恩人,她现在在哪里呢?”

    “她现在……”阿德约为难地笑了笑,“似乎……是在乔恩的房间里。”

    “不知道怎么回事,乔恩一看见恩人,就匆匆忙忙地把她拽了过去。我还是第一次看见他惊慌成那样。”

    “那个表情——”

    “就像是要把她藏起来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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