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极北城序（三）
在此之前，犄莉西一直以为埃洛伊的家是在地上的。可越是向前走，越来越低洼的地面让她在心中大喊不妙，再一次陡然下降后，这种感觉戛然而止。
而这时，他们已经到了——一座金碧辉煌的地下城。
克利谢十三世先越过他们拐了几道弯。很快，犄莉西听见了一声类似于拉闸巨响，温度开始极速升高，有火燧石开始相互碰撞，但碰撞声极富有规律，像齿轮咬合上另一个契合的齿轮，她不清楚它们是怎么运作的，但只要用肉眼去看就能知道。
趴在岩壁上的“灯虫”扑扇着翅膀，受极速升高的温度影响，它们一个接着一个地散发出炽热而耀眼的亮光，这是地下城的主要光照来源。
而建城者本人也清楚这一点。
他用人面魔蛛的蛛丝制作的“丝罐”将它们盛装起来，远远看去就像透着光的白灯笼果。犄莉西走近看，才发现灯果中央的果实，就是灯虫的成虫。
以前它们只吃钢岩石中的幼虫，但经过百年的驯养，它们已经可以靠吃少量的蛛丝生活。人面魔蛛的蛛丝特性就是“坚韧难断”，就这么一个大丝罐，足够它们苦哈哈地啃上数百年。
“有必要这么好奇吗？这些都是相当常见的魔兽吧？”察觉到背后传来冷飕飕的寒意，克利谢十三世又赶紧向犄莉西解释了更多地下城的事情。
他们刚刚经过的地方只是地下城的外层，也俗称“防御工事层”，只有城内有人居住时才会手动启动，而真正的“居住层”还要再往里走才能看到。
“居住层从上到下共有十层，虽然……其中的九层都完全没有使用过的痕迹就是了。”
“嘛，但要想下去也很容易的啦，入口处这里的“空洞”有可供搭乘的“落岩楼梯”，那玩意儿和“绿植电梯”差不多，只不过……比那个要刺激很多。但三层以内，其实可以直接用“空洞”旁的升降绳索滑下去，那样会快一些。”
克利谢十三世竖起食指，开始像神棍一样神神叨叨:“需要特别留意的是:你们的房间在第三层，也就是中层这个位置。”
“因为要远离地面上的红灯区，不知道那些魔物一天天的都在干些什么，白天晚上连轴吵，有时候真的是会吵得人完全没办法休息！”
说完，克利谢十三世直接跳下空洞，直达三层，埃洛伊很快也跟着跳了下去，像是做过无数次般熟练。
只有犄莉西还站在原地，想着:他们为什么没像刚刚说的那样坐电梯，或者是搭绳索下去？这两样东西难道只是形同虚设吗？！
“对了对了，噬砾鼠族就住在你们隔壁，但也只有查理曼会偶尔过来串串门的样子。他会像荡秋千一样地荡过来，那个样子就像鼠族真会御风滑翔一样，可滑稽了。希望你到时候出门不会被他给吓到。”
他一次性说的东西太多，犄莉西的脑袋开始不够用了:“等等，你不觉得你和我说的事情太多了吗？”
她没想要了解那么多事情，甚至，其中的大部分听起来更像“如何让人快速上手”的《“地下城”生活指南手册》。
“当然啦。”克利谢十三世推开一扇门，那是他自己的房间，“既然城主把你带了回来，就意味着……你一辈子都要在这里定居，没错吧？”
“至于剩下的，问你身边的这个人就好啦，至于我，我今天的代理工作已经圆满结束啦哈哈哈哈！”克利谢十三世狂笑着，头也不回地转进房间消失了。
“哇——！好冷啊！！！”房间内传来由近及远的几声驴叫后，周围再次沉寂下来。
“唉……这个人哪里都好，就是这里有点不太正常。”埃洛伊指了指脑子，“在极北城里生活的魔物多多少少都会有点聒噪、好斗和神经质，不然也不会频频被驱逐了。”
“更何况他还只是个人魔混血，你完全可以不用管他说的话。”
犄莉西:“说的也是。”
她抬起头，正好和第三层顶的灯虫对上眼神:不好意思，她可从没觉得自己会一辈子住在这种地方。
“既然我人已经在这里了，现在，你总该可以告诉我:为什么要带我来这个地方了吧？”犄莉西交叉着双手，等着埃洛伊的回话。
究竟是看她不爽？还是……打算将她收入麾下？回答会是哪一个呢？不知不觉间，犄莉西的眼睛里散发着杀戮的恶意。
无论是其中的哪一个，都足以迅速调动她的双手与力量，残忍地杀死他。
“因为我想帮助你。”埃洛伊的答案从始至终都是这一个，未曾改变过。
“原本，我以为你是无家可归，无奈之下才冲动地跑到库斯国又辗转到钢铁城去。所以起初我只想要给你一个温暖的家。”
“但现在，我发现事情似乎并不是这样。”他伸出手，“如果你的心愿是找齐魔王遗失的四大失落魔器，那么我就会帮你。”
“你可以试着去依赖我，利用我——”
埃洛伊久违地展露出一丝微笑:“但请不要离开我，抛弃我。”
犄莉西还是头一次觉得:这个人类笑起来，居然还没有哭的好看。
“我暂时还不打算离开。”她早已注意到这个地方混杂着各种各样的魔物气息，其中不乏一些极为罕见且强大的个体。既然她能注意到它们，那“魔器”们自然也是如此。
虽然他们性格迥异，但目的基本趋同:无止境地寻找能让自己变得更为强大的方式。无论要付出何种代价，他们都愿意在至高无上的力量中溺亡。
“但我不会依赖人类。”那是一种耻辱。犄莉西不知道为什么埃洛伊为什么要说出这种话，但他却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地说着“等着瞧！在这里，你一定会需要我的”。
搞不懂……算了，随便他吧。
顺带一提，她决定明早去地面上转一转:“刚刚克利谢十三世说地面上会很吵，这是为什么？是因为魔物们彼此打架斗殴的声音太大声了吗？”
埃洛伊挠了挠头:“如果是平常的话，答案估计是‘是的’，但既然现在我已经回来了，它们多少都会收敛一点。不过，时间仅限于白天。”
“地面上是红灯区……啊，你应该不知道红灯区是什么意思才对……”他转念一想，“那我换一种说法，上面是它们的自由活动区。你应该也知道极北城曾被称作‘北部魔窟’的传闻吧。”
“它们可以肆无忌惮地做任何事情，就算是把对方杀死也无所谓。”
“第一个原因，这里没有规矩和律法的约束，再加上魔物大都天性暴躁。但大家基本上都有一个共识:谁实力强，谁就有资格在地面上发脾气和挑事。”
他又伸出了一根手指:“上面会这么吵的第二个原因，因为实力强的那批魔物中有喜欢挑事，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而且……虽然听上去不可思议，但这一点是唯二原因里面最主要的那一个。”
“就像人类中的‘帮派势力’一样……唉。”埃洛伊说到一半突然卡壳，他又说到了犄莉西绝对听不懂的部分，“反正，上面有三种魔物割据一方，它们分别是蝙蝠小丑、暴子狸和火奴鲁鲁，这里面一个是嘲讽犯，一个是打架狂，一个是偷窥魔。”
“什么？这三都是啥？”
犄莉西简直闻所未闻。
“是我之前还什么都不懂的时候，乱给他们起的名字，你不知道很正常。”埃洛伊骄傲地笑了笑，“你瞧，我刚刚说什么来着，你肯定会需要我的吧？”
犄莉西:“……”
“幼稚。”
在人类无法涉足的领域会出现无法命名的魔物，这简直不要太正常。但，管它是什么魔物，她只要去会一会就知道了。
实力强的魔物是么？犄莉西看向指尖涌动的黑色暗流。
她要碰的就是实力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