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Chapter 36
唐音缩在这里等了好久。
连她自己都觉得这种行为挺蠢的。
她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
更不知道他今晚还会不会回来。
她头一回觉得黑夜如此漫长。
望不到边际。
头一回觉得时间过得如此缓慢。
一分一秒让人备受煎熬。
她很冷。
又不敢离开半步。
她怕她要是回去了。
沈之洲又回来了。
两个人恰好错过怎么办？
她已经忍了很久了。
这些天, 她没有去打扰沈之洲。
再迫切想知道他过得好不好, 也很懂事的, 偷偷在医院外边张望几眼, 从来不会离得太近。
直到今天。
她卸下了重担的那一刻。
想见他的心就藏不住了。
想飞奔到他身边。
哪怕只是静静待着一句话都不说也没关系。
她藏在这里。
在凛冽寒风中瑟瑟发抖, 又满怀期待地等着。
她看起来有点可怜。
鼻尖红红的, 耳朵也红红的。
被冻得嘴唇都乌了。
但眼睛还是很亮。
比天上的月亮还要明灿清亮。
她吸了下鼻子。
伸出手，笑得有点娇憨：“你拽我一下，我腿有点麻。”
沈之洲垂眸看了她许久。
他伸手过去, 很自然地握着那只娇小的手，顺着力道一带，将人拉了起来。
唐音是真的脚麻了。
她在这里吹了很久的冷风, 等着太无聊了就打起了瞌睡。
这么长时间过去，她都没有换过姿势。
现在腿血液不循环, 有点站不稳。
她扒着沈之洲的手臂, 一瘸一拐的。
最后还是沈之洲看不过去了。
他无奈轻叹了声, 微侧身，手穿过她膝弯，轻轻松松就将她抱了起来。
她也不是第一次被沈之洲这么抱着。
可就是觉得这一次, 跟以往都不一样。
她忍不住想再靠近一点, 更近一点。
唐音是这么想的。
也很果断付诸了行动。
小脑袋轻轻靠着他肩膀, 嗅着他身上的味道。
刚从医院回来，他身上有股很淡的消毒水的味道。
很奇怪的就是在见他之前。
唐音想了很多。
她想着她该怎么安慰沈之洲，该怎么让他开心一点。
然而见了面以后，她发现她所设想的那一切都没能用得上。
她想, 这个时候或许他最需要的不是安慰，而是陪伴。
唐音很乖地坐在沙发上。
直到他洗完澡出来，身上还带着水汽。
他拿了一身干净的衣服：“欢欢的房间还认得吗？”
唐音点点头。
他这才说：“晚点洗好了澡，你就在欢欢房间睡。”
唐音抱着柔软的衣服，噢了一声。
接近凌晨。
唐音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最后，她还是掀开了被子从床上下来。
走廊是没有灯的。
她又有轻微的夜视障碍。
就这么小小的一段距离，她都走得很费劲。
摸到了门口，门缝下还有光透出来。
他还没睡。
意识到这一点，唐音忽然紧张了起来。
连应付考试都没这么紧张过。
她敲门。
里边没什么反应。
她又试着叫了两声。
里边还是没动静。
唐音提了口气说：“那我直接进来啦”
说完，她便轻轻推开了门进去。
沈之洲靠在桌侧。
长腿伸着，有点无处安放。
细碎的发覆着眉毛，眼睛闭着。
好像根本没有意识到房间里进来了人。
原来已经睡了？
难怪她怎么敲门都没反应。
唐音四下看了看，从柜子里翻出了一条毛毯，轻手轻脚地给他盖上。
她蹲在他身旁，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
好像几天没见，就快不认识他了一样。
他一定是很累。
眼圈都青黑一片。
也一定很烦心。
不然不会连睡着了还紧紧皱着眉头。
唐音指头戳了戳他拢着的眉心，嘀嘀咕咕道：“总是皱着眉头就更像个小老头了……”
她下巴枕着膝盖，歪着头看了他很久。
她叹气，轻声呢喃：“你不要不开心，你不开心，我会更不开心。”更糟糕的是，她都不知道该怎么逗他开心。
黑夜终会过去。
天际曙光忽现，撕破了黯淡的黑幕。
光线从窗户投射进屋内，刺在眼皮上。
沈之洲清醒过来，身上盖着的毛毯顺着他起身的动作往下滑。
他怔了一下，顺手捡起了毛毯。
一出房间。
就听到楼下传来叮叮咣咣的声音。
沈之洲踱步下去，走到楼下，越靠近厨房，这声音就越清楚。
厨房里。
小姑娘系着围裙正手忙脚乱地转悠着。
看上去……有点狼狈？
好像还有点不知所措。
沈之洲倚着门静静看了会儿。
终于出声：“你在干嘛？”
唐音被他吓了一跳。
手里的锅铲掉到了地上。
她哎呀一声，又蹲下去捡，结果起来的太着急，头“砰”地一下，撞到了案台上。
这下撞得狠，声音特别响。
疼得她眼泪当场就飙了出来。
她捂着头顶。
没一会儿，身边就多了道身影。
她撞得脑袋还有点晕乎。
身边的人声音听上去很急切：“疼不疼？”
这真是个好问题。
能不疼吗！
她又不是铁头！
唐音咬着牙忍了忍。
等缓过了劲儿，她十分爽朗地表示：“没事儿，一点都不疼。”
对方盯着她看了会儿。
倏地一下，他笑了声。
笑声急促短暂。
唐音侧头去看他。
他眼里还残留着未消散的笑意，抬手在她眼前挥了挥。
唐音被他晃得眼晕心烦：“你干嘛晃来晃去的”
他扬起眉骨说：“这不是……怕我们糖宝撞坏了脑袋嘛”
他停顿了下，垂眸看她，笑得有点散漫恣意：“我们糖宝这小脑袋本来就不聪明，再撞坏了，你讹上哥哥怎么办？”
唐音气鼓鼓的：”那你就准备好被我赖一辈子。”
他笑了声，“那哥哥不是太亏了吗？”
唐音：“……”
唐音低着脑袋，声音闷闷的：“我都没嫌你，你好意思嫌弃我，除了我以外，还有哪个女生会忍得了你这个臭脾气。”
她嘀嘀咕咕的，声音有点小。
沈之洲没听清：“什么？”
唐音没好气地掀眸看了他一眼：“没什么，就是想让你去好好照照镜子。”
“嗯？”
她面无表情：“你照照镜子就知道，怎么看都是我比较亏，你这样的，能找到我这种漂亮又善良的小仙女，是你的福气。”
“行”沈之洲忍不住笑，“是哥哥的福气。”
他好脾气地问：“那请问仙女你预备还要在地上蹲多久？”
唐音轻哼了声。
站起来的时候，头晕了一下。
幸好沈之洲在身边，及时扶了她一下。
她靠在他怀里，还有点犯恶心。
撞得那一下，还是太疼了。
沈之洲扶着她，嗓音懒懒的：“投怀送抱，还真想赖着哥哥一辈子不走了？”
唐音听得又羞又窘，恼羞成怒下，她推了沈之洲一把：“谁要赖着你了！你赶紧出去！别在这里碍手碍脚的，耽误我下厨！”
沈之洲觑了一眼，案板上姑且还能算得上食物的东西，戏谑道：“哥哥这段时间得罪你了？”
唐音：“？”
“不然”沈之洲手指了下案板上的东西，“你干嘛要给哥哥下毒？”
“……”
唐音一腔热情被他兜头一盆凉水浇灭的彻底。
她自闭了，很不高兴地嘟囔道：“我已经很努力了……”
她从来就没下厨做过饭。
平常看阿姨做饭就是洗一下，然后切一切放到锅里炒，好像很轻松容易的样子，谁知道操作起来会这么难？
她好像被打击得彻底失去了自信，很难过地低着头：“粥粥，我是不是很没用？”
沈之洲也只是逗逗她，没想她会这么认真。
一时间，他也敛了笑意：“没有，糖宝是个很有用的小仙女。”
唐音还是闷闷不乐的，她有点难过。
沈之洲这么难熬的时候，她什么忙都帮不上。
连这么简单的，想给他做个早饭都做不好。
她低着头郁郁寡欢地说：“我会好好学的。”
“糖宝”
沈之洲忽然很严肃的叫她。
唐音抬起头。
“你不需要为了任何人逼着自己改变”
沈之洲盯着她看，脸上神情出乎意料地认真：“更不要为了任何人去轻易否认自己存在的价值，你很好，而且在这个世界上会有人喜欢这样真实的你。”
那你喜欢吗？
唐音不敢问出口。
她想知道。
沈之洲会接受这样既不成熟又一事无成尚且还充满瑕疵裂痕的她吗？
他会喜欢怎样的女生？
这个问题，唐音从来没有去深想过。
她更不想从沈之洲嘴里听到这个答案。
“哥哥”
“嗯？”
“你也一样。”
唐音说着，忽然伸出手捧着他的脸，踮着脚靠近，额头抵着额头，呼出的气息交织。
她垂下了眼眸，一字一句认真又温柔的轻声诉说着：“哥哥也很好，所以你不要难过，在这个世界上你看不到的角落里，也一定会有人在默默注视着你、守护着你。”一心一意地喜欢你。
沈之洲眸色微动，藏匿在阴暗深处按捺已久的感情正蠢蠢欲动着快要冲破禁锢。
他忍着，压抑着，将这份也许会破坏她这份美好的单纯的不堪感情死死压制住。
他没有动，只是呼吸的频率逐渐变得浑浊急促，低沉的嗓音掺了沙哑：“这些人里也包括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