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Chapter 17
唐音做了很长的一个梦。
梦里, 她见到了十六岁的沈之洲。
那时少年身高如抽条一般疯长, 原本清冽的声色也逐渐转变的沉郁低磁。
具体的事迹她记不太清了。
她只记得那个时候, 她才刚刚上初一, 那会儿学校还没有系统组织上过生理课, 生理健康教育普及不及时, 导致她懵懵懂懂来了初潮还不自知。
才豆丁点大的小孩子没什么坏心眼，说话也很直接，不会顾虑那么多。
当同桌很大声的说她裤子脏了的时候, 唐音羞窘到想把自己埋起来，她一整天都不敢挪动位置，也不敢跟别人说, 害怕别人笑话她。
一直等到放学，同学都走光了, 她还僵坐在位置上一动不动。
放学后的教学楼很安静。
几乎没有什么人走动。
她一个人坐在教室里, 一边拼命用手擦眼泪, 一边又忍不住害怕的哭起来。
最后还是学校保安巡查的时候听到了她的声音找了过来。
保安用手电筒照着她问：“同学，你怎么这么晚还不回家？”
唐音那会儿只觉得丢脸，她不敢说, 只知道哭。
许是看她哭得太伤心, 保安还以为她是被同学欺负了, 关心地询问道：“你别哭啊，发生什么事了？是被同学欺负了吗？你告诉叔叔，叔叔明天找你们老师去。”
唐音越哭越伤心，疼痛和长期精神紧绷的疲倦击垮了她小小的身体, 她彻底绷不住了，嚎啕痛哭起来：“我肚子痛……”
她哭声根本止不住，眼泪跟不要钱一样不断往下落，还死活不愿意从教室离开。
保安拿她束手无策，最后只得进来将手机递给她说：“那这样，叔叔把手机给你，你给你爸爸妈妈打个电话，让他们来接你去看病，好吗？”
唐音抽噎着接过手机，她先是按了家里的座机，结果无人接听。
眼见她眼里又蓄积起了泪珠，被她哭怕了的保安连忙安抚：“你别着急，爸爸妈妈的手机号码记得吗？”
唐音摇摇头，嗓音哭得有些沙哑：“不记得了。”
保安挠了挠头：“这样啊……那你还记得其他人的电话吗？”
唐音平缓了一下情绪，脑内自然蹦出了一串数字，那还是沈之洲有了手机后，逼着她记下来的，她点点头，然后按着键盘拨出了号码。
她当时就读于明德中学，距离家比较近，而沈之洲已经顺利升上了附中，附中跟明德两所学校之间的距离是有点远的。
但很奇怪的是她才刚拨出去电话没多久，沈之洲就风尘仆仆的赶来了。
他似乎是一路跑过来的。
进教室时，连气都没喘匀，额头上还都是汗。
保安见进来的是一个年轻男孩儿，身上还穿着附中的校服。
他也没多想，只当他们俩是兄妹。
保安很无奈地跟他说：“你妹妹好像肚子痛，在这里哭了半天了，你赶快带她去看看医生吧，别耽搁了。”
沈之洲道了声谢谢。
保安走后。
唐音才紧紧揪着沈之洲的衣服，很小声地说：“粥粥，我肚子痛，弄脏裤子了。”
她说这话时低着头，无助的像只迷失了方向的小羊羔。
沈之洲没多想，只问：“还能走吗？”
她点点头，然后乖乖站起来。
沈之洲看了眼，她深色的校服裤子上确实有块较为明显的暗渍，借着窗外走廊上昏黄的灯光，他瞥见椅子上那块很明显的红。
沈之洲愣了一下，他懂得自然要比唐音多，瞬间就明白过来她肚子痛的原因。
唐音看到椅子上的印记，只觉得内心很崩溃，也感觉很丢脸，她瘪着嘴，很没安全感的揪着少年的衣摆紧紧不放手，声音里又掺了哭音：“粥粥……”
沈之洲怎么说也只是个半大的孩子。
他也是头一次遇上这种事。
一边宽慰照顾着她的情绪，一边脱了身上的校服外套给她系上，他问：“有湿纸巾吗？”
小姑娘挺爱干净的，一般上学都会随身带着纸巾。
她点点头，从桌肚里拿出一包湿纸巾。
沈之洲抽了一张湿纸巾出来给她擦椅子，他安慰说：“别哭了，擦干净明天就没人看见了。”
唐音用力吸了吸鼻子，几乎是沈之洲走到哪儿她就跟到哪儿。
她看着沈之洲帮她擦了几遍椅子，又替她把书包收拾好。
他把书包背在前头，粉色的少女书包背在他身上，怎么看怎么有种违和感，但他好像一点都不在意，还在她面前蹲了下来说：“上来，我背你回去。”
唐音也不扭捏，乖乖趴了上去。
那个夏夜很宁静，叶尖缠着蝉鸣。
微风徐徐，吹散了白日残留的燠热。
明月皎洁，温柔月色镌刻出重叠的两道身影。
道路很长。
一眼望不到尽头。
少女趴在少年并不宽厚的肩膀。
歪着头，神情恹恹地问：”粥粥，我会死吗？”
她都看到椅子上的血迹了，原来她流血了，怪不得肚子很痛。
沈之洲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解释，沉默了半晌才回答：“……不会。”
她闷闷地哦了一声，像十万个为什么一样，一路上叽叽喳喳问个不停，她思维很跳跃地问道：“粥粥，你是坐火箭来的吗？”
沈之洲：“……”
他没有回答，也不会告诉她。
他其实每天放学都要在她家附近等一会儿，等能听到她声音，确认她已经平安到家了，他才会回自己的家。
今天也不例外，他在附近等了很久，却迟迟没有听到她的声音，也没有见到她的身影，他觉得很奇怪，初中部放学比高中要早很多，她平常也很乖，几乎是一放学就回家了，也不可能会贪玩到处乱跑。
沈之洲胡思乱想，越想越怕，怕她出了什么意外，这才一路找了过来，唐音打电话过来时，他已经到了他们学校门口，所以他才能到得这么快。
可能是觉得自己才刚从生死之间走了一遭。
唐音还有点多愁善感，她搂着少年的脖子亲昵地蹭过去，软声软气地问：“粥粥，我以后难过的话，你也会这样陪着我吗？要是有一天，我不见了，你会不会像现在这样来找我？”
她看不清少年脸上的表情。
只能听到他的声音，坚定又郑重地回答她：“我会。”
谁能想到一语成谶。
她真的离开了，他却没有信守承诺。
她一直在等，可他就是没有出现。
“你为什么不来呢”
“你为什么没有来找我呢”
“粥粥是个大骗子”
唐音在睡梦中也不安稳。
梦呓着，问出了心中埋藏已久的疑问。
她不知。
也无从得知，身旁有人彻夜未眠，安静守候。
当她说出那句话时，始终陪伴在左右的人，眼底微弱的光也彻底湮灭，归于沉寂深渊。
……
唐音睡了一觉，醒来觉得很辛苦。
她迷迷糊糊爬起来，眼睛都还没完全睁开。
只看到眼前有个黑影不断在晃动。
等她能睁开眼了。
那道黑影就怼了过来，一张放大的脸突然出现在眼前。
唐音吓得噤了声，瞪圆了眼睛，惊恐万分。
沈欢观察她很久了。
见她被吓到，才稍微退开了身体说：“别怕，是我啦！”
唐音情绪缓和了些，仍觉得疑惑：“你怎么……”
她问着一顿，环顾四周，环境很熟悉，是她的房间没错。
所以沈欢一大清早为什么会出现在她的睡房？
闻言，沈欢凑上前来摸了摸她额头：“也没发烧啊，你脑子怎么断片了？”
唐音：“……”
她眨了眨眼，记忆好像在慢慢复苏。
唐音不确定地问：“粥粥他是不是回来了？”
沈欢叹气：“是啊，我哥他回来了，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昨晚上你们两个人一直在一起啊！说到这个，我还想问问你呢，你跟我哥昨晚到底干什么了？”
昨晚……
唐音想起昨晚她抱着沈之洲大哭特哭的事。
她一怔，脸颊慢慢红了起来。
沈欢越看越觉得有猫腻，她皱着眉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一时间，两人谁都没有再开口说过话。
沈欢从床上爬了起来。
神情严肃地拍着她的肩膀说：“糖宝，女孩子要学会保护自己，不能对谁都这么不设防，知道吗？”
唐音：“……”
见她一脸懵懂无知不谙世事的模样，又想到昨天晚上她提出问题后，她哥哥那个反应……
沈欢暗自叹了口气，心想她哥可真是个禽兽啊！这么单纯的小姑娘，他怎么能下得了手？
沈欢是恨铁不成钢，又不好说得太直接，只能一再叮嘱：“总之你记住，如果我哥哥要你跟他做奇怪的事，你一定要拒绝，要反抗！不要犹豫，直接扇他两耳光，听明白了没有？”
一大清早的，唐音脑袋都还没怎么清醒。
被她摇来晃去的，她也没怎么听清楚，只似懂非懂地点了下头，嘴上说着：”嗯，我明白了。”
但实际上，她是一句都没听懂。
她甚至都没明白沈欢这么激动是为了什么，还有她说的那句话，如果粥粥要跟她做奇怪的事情，一定要坚定拒绝。
她不懂……
粥粥能跟她做什么奇怪的事情？
作者有话要说： 多年以后
沈·今天不想做人·粥粥，身体力行教会她什么叫做奇怪的事情
今天有二更，这章二分评有红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