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元宵节又出事
及笄礼顺利结束,上官赋孤身坐在女眷中用餐,倒无人为难,只是偶有含趣打量的目光向她投来,着实令人疑惑。
“上官姐姐果真来了。”户部支度司之女与上官赋有过一面之缘,且有短暂交谈,此时携几位姐妹与她搭话,并无不妥。
“原是陈家妹妹。”上官赋见另外两人正是席间打量自己的小姐,不由笑道,“几月未见,陈妹妹似是更为秀丽。”
“上官姐姐也越来越温雅端庄。”陈玉珠向上官赋介绍三人,“这位是金部司的嫡女李锦妹妹,这位是仓部司长女何秀满姐姐。”
都是户部官员之女,与上官赋亲近也属常理。
见礼后,李锦笑道:“上官姐姐果然同陈妹妹说的一样,温柔又漂亮。”
何秀满也跟着附和。
上官赋觉着三人目光交汇之间似有心事,便继续与三人周旋,你来我往间,李锦道出此番来意。
“听说上官姐姐生长于兰州,姐姐这般佳人,定受无数清俊追捧吧?”
上官赋明了,笑道:“我在兰州足不出户,与外男不曾接触。”
李锦自知失言,忙闭嘴看向陈守含,后者解释道:“李妹妹一向心直口快,如今见了上官姐姐却是衔口了,她呀,是想问上官姐姐可有婚配呢?”
上官赋从容做出伤心摸样,道:“不瞒各位姐妹,我自小患有心疾,操持中馈、生儿育女于我而言皆是要命的事,如我这般,又如何敢耽误别家青年才俊呢?”
三人一听可谓大吃一惊,她们受母亲会意牵来打探,本是知道上官赋身子娇弱的,却不知她竟然病弱到无法担任中馈,甚至难以生养,这对未出阁的高门贵女无疑是最致命的打击。
怕是任何府上都不愿娶这样一个娇弱花瓶做正室的。
三人哪还敢给自家兄长拉线搭桥,赶忙说几句怜惜与安慰便匆匆离去。
这些话不时便传到诸位夫人耳中,今晚过后大概再不会有正经人家考虑与上官府联姻了。
转眼就到了元宵节。
由于当朝皇帝极为信奉神明,大力推崇祭祀太一,故元宵节这日,举国上下,无论士族庶民,一律挂灯,通宵达旦举行祭祀活动。
“大禾与长丰现在一定玩疯了吧。”大芝歪在院中躺椅上,委屈巴巴看着自己的瘸腿。
晋国民风淳朴,忌讳男女大防,大多女子在出嫁前很少被允许独自出门,唯元宵节这日才被允许上街祭祀祈福。
随着许多佳话被传开,久而久之元宵节便成为无数少男少女心中寻觅佳偶的好日子。
上官赋捧着一碗黑芝麻陷儿的元宵,由于厨娘考虑她的身体不敢放糖,她只吃了一颗便用来暖手。
听到大芝的话,她笑了笑,冲正在放孔明灯的小厮道:“再放一只求姻缘的灯吧,大芝也到了该出嫁的年纪。”
“小姐!”大芝没想到小姐竟然打趣自己,见院中小厮乐呵呵附和,便红着脸回呛道,“小姐都未出嫁,哪有奴婢先出府的道理。”
上官赋含笑道:“怎么,我若是终身不嫁,你便也要陪着我孤独终老吗?”
大芝笑道:“没关系,奴婢与小姐相互陪伴便不会孤独了,让大禾自己嫁出去吧。”
“……你也别怪大禾没留下陪你,她早早就为你做好了花灯,是要为你求康健的。”正说着,便听到前院传来大禾的声音。
主仆二人对视一眼,皆在对方眼中看到惊讶。
大禾那等信佛之人,这种日子必是通宵祈福,到了繁华热闹之市,怎么肯早早回来?
大禾很快出现在二人视线中,面上却满是慌张之色,后头跟着同样脸色焦急的长丰。
“小姐,出事了!”
上官赋这才正色,放下手里的碗:“何事如此惊慌?”
大禾抹着眼泪:“万岁桥下有人放烟火,伤到了人。”
大芝率先开口,不满道:“伤的不是你,也不是长丰,老爷进了宫也不可能受伤,你如何哭成这样子?”
长丰神情古怪地看大芝一眼,然后朝上官赋道:“伤的是护国将军府小公子,那烟花出自咱家商号,官府已经介入调查,恐不会善罢甘休。”
大芝这才闭嘴,紧张的去看自家小姐。
上官赋镇定问二人:“事发时你们可在场?”
长丰点头:“我们正在长河下游放花灯,见那烟花形似春节所放,猜想是出自咱家,便走近看了看,见是一位公子为讨好一名姑娘所为,本不想打扰,谁知有一只烟花还未升空便突然爆炸,炸伤了那位公子。”
上官赋皱皱眉,她对烟花不太了解,却也知道未升空先炸八成是烟花质量问题,此事若不能处理妥当,她多年努力定会受到重创。
“此事并非我等空想能解决的,长丰你去嘉兴客栈寻曲掌柜问问进展,若不好解决,再来回禀。”
长丰领命离去。
大禾抽噎道:“幸亏小姐未去,那场面太吓人了。”
上官赋摇摇头,她倒希望自己在场,“那位公子受伤可严重?”
大禾:“似是伤了眼睛,不过奴婢见他在地上打滚还着口安慰身旁女子不要害怕,说自己肯定不会毁容,应当伤得不重。”
“……”
护国将军府。
“到底是谁伤了我孙儿眼睛,老子定要他拿命偿还!”柳老将军震怒,恨不能亲手将那制作烟花之人碎尸万断,怒道,“那京兆尹能不能行,知道了商号还不抓人?!”
柳老将军之子乃禁卫军副统领,听闻儿子出事忙从宫中赶回家,倒是比其老子理智一些,道:“父亲莫要着急,京兆府办事定不会随意了事,流程还是要走的,若明日查不出结果,儿子再上门施压也不迟。”
柳老将军愤哼一声,便走到床边去,又将正疼的叽哇乱叫的孙子骂了一通:“没出息的东西,追求女子如何用得着放什么狗屁烟花,这下好了,看你以后瞎了,非叫你爹给你娶个丑妻不可!”
柳传棋正被压着上药,闻言怒回:“我这叫情趣,您懂什么,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我就算瞎了,也绝不会娶丑女人!对了,小倩呢,你们没对她怎么样吧,不许你们对付她!”
都这个时候还想着那青楼女子,柳老将军恨不得一巴掌拍死这个不争气的东西。
奈何家中就这一个孙子,打也打不得。
柳老将军又是一顿气,最后只得又将矛头对准制作烟花的无良商家,转头怒指儿子:“不行,你现在就去盯着,那帮理司惯会看人脸色,若那商号背后有靠山,他们难免敷衍了事,你赶紧去盯着。”
副统领嘴角微抽,他也想亲手为儿子出气,但父亲未免太急性了些,那商号靠山再大还能大过护国将军不成?
但见父亲随时要爆发打人的样子,副统领只好匆匆离去。
嘉兴客栈内,曲掌柜亦是心急如焚,见到来问话的长丰,更是坐立不安,揣揣与之分析情况。
“烟花确实出自我们的商号,但从批号来看是春节前几日生产的,我国有明确规定,不得燃放搁置十日以上的烟花,故而倒不至于因此封号。”
长丰松了口气。
曲掌柜面上却未丝毫放心,愁道:“但涉及重臣之后,此事便不太好处理了,当下最重要的是看柳公子伤情,若无大碍尚可解决,但若真上了眼睛,怕是。”
长丰一颗心又提起来,忙道:“是柳公子自己燃放危险烟花才伤到自己,难道我们赔偿银两还不行吗?”
“若只是银两问题便不算问题了。”事关重大,曲掌柜不得不将自己的担忧全盘托出,道,“我猜这烟花若非柳公子私藏便是他从二道贩子手里买来的,护国将军举足轻重,若是真追究起来,给我们商号按上个私通贩子销售违规烟花的帽子,怕是免不了牢狱之灾。”
长丰大惊:“可会危及主子?”
曲掌柜摇头:“这点请主子放心,我等便是豁出身家性命定不会出卖主子,只是若护国将军有心为难,我们不仅做不了烟花生意,其他生意亦会受到阻隔,这对商号是沉重的打击。”
长丰也知自家小姐建立商号并不容易,不甘心道:“便是没有两全之策,我们不做烟花生意便是,难道非要赶尽杀绝吗?”
曲掌柜也是一阵叹息:“全看柳公子伤势吧,这次怕是要劳烦主子多打听此事了。”
长丰见曲掌柜也拿不准,只好回府将曲掌柜的担忧报给小姐。
上官赋听完,很快做出判断:“先派人去护国将军府打探情况,再备几匹快马,我要写几封信,需尽快送出去。”
长丰抓紧去安排,大禾也迅速准备好笔墨纸砚,亲看看着小姐在案前坐到半夜也不敢打扰,只偷偷叫人预先通知了大夫,以防万一。
所谓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卖,上官赋并非只建立了一个商号,但大多并未成熟,各商号之间难免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上官赋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
若真有不测,必须将损失降到最小。
天将亮时,上官赋动了动僵硬的脖子,终于肯放下笔。
“叫人即刻送出去。”
大禾揽过一沓信封,心疼道:“再多的钱也比不上小姐身子金贵,您快去休息吧。”
上官赋笑着点头:“知道了,快去吧。”
大禾走后,她却没有任何睡意,想到果脯铺子一事,便又提笔写了封信给梁掌柜。
京兆府已经立案调查,只是嫌疑人太多,线索又太少,若真是赌徒所为,一月时间已经过去,必然不会再犯,他门也无可奈何。
“立案调查又如何,若抓不到真凶,那些百姓照样嚼舌根。”店中伙计一大早就开始哀叹,“哎,生意好不容易有了起色,这回又没人敢来了。”
梁掌柜正在算账,闻言瞪了伙计一眼:“做好分内之事,总之少不了你工钱。”
伙计认命的挑选坏果扔掉,却忍不住嘀咕:“不会真是被闵世子给煞住了吧?”
梁掌柜笔下一滑,正要大骂伙计几句,抬头却见头戴毡帽的上官赋进来,这才赶忙扔了笔相迎。
“姑娘来买零嘴,可有偏好?”
不知上官赋身份的伙计被吓了一激灵,连忙将挑出来的坏果藏进怀中,惊笑道:“是您啊小姐。”上次多亏了这位小姐提醒他才及时报了官,不然又少不得要被掌柜的骂。
梁掌柜示意伙计滚一边去,然后亲自接待上官赋:“这蜜桃干是新上的,您可以尝尝。”
上官赋喜欢吃桃子,便颔首拿了一颗,尝后要了一包,然后在付钱时将信封递了出去。
上官赋没有逗留,拿上果干便出门去,见引来众多关注,亦未在意,反而大大方方上了上官家马车。
“哇,这是上官家的小姐么,听闻不怎么出门?”
“哎呦上官家下人真是不长心,竟敢让自家小姐来这晦气之地?”
“咦,我怎么看着这位小姐有点眼熟呢?”
正当大家讨论地热烈时,铺子里的小二忽然出来,站在门前大喝:“都别嚼舌根了,我家铺子好着呢,这位小姐不是第一次来了,连户部侍郎家的小姐也吃过我家零嘴,小姐们身娇体贵的也你没这么胆小怕死,这么怕死干脆别出门了,喝水也当心被噎死。”
“嘿,这小二怎么说话呢,信不信老子揍你!”
“户部侍郎家的小姐?啊,我想起来,就是张大小姐及笄那日,这位上官小姐来过此地,定是买了给张大小姐品尝。”
“真的?也没听说张家有何坏事。”
“我还能骗你啊,听说张大小姐及笄礼顺利着呢,连陛下都派人送了生辰礼。”
“嘿那就奇了怪了。”
不出半日,果脯铺子疑似打破闵世子煞气的传言就遍布京城,铺子出事乃歹人作祟一事也慢慢被人们接受。
大家开始猜测这铺子是不是根本没惹到闵世子,毕竟据说当时赔了一大笔钱,应当没被闵世子记恨。
有胆大的亲自到门口观望情况,亦有不怕事的去寻张府下人打探张小姐是否真的吃过这铺子里的东西,自然被张府下人叫骂赶走。
张府内,张娴听到这事也是一惊,赶紧回想这几日自己有没有发生倒霉的事。
想来想去自己这几日好似过的挺顺当,张娴却更不淡定了,也不相信上官姐姐会害自己,便赶紧派人去上官府打听到底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