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恶有恶报
听到周伯闵阴阳怪气的话,上官赋有些腰疼,她也想快点了结此事,便隔着父亲回道:“民女并无大碍,不敢耽搁大人们查案。”
周伯闵这才满意地收回目光,抿了口随从递上来的茶水,如主人一般吩咐道:“既然上官小姐无碍,就继续查案吧,未免有人说本世子无理取闹,应由官府出面才公正。”
他话音一落,院中便又传来声响。
段府下人率先抵达,朝段大人报道:“京兆府派人来人了。”
后脚京兆府理司便出现在门口,战战兢兢地给在场高官与闵世子行了礼,而后才小心问道:“听闻此处有案子需要京兆府主持?”
段如良大惊,被小小京兆府理司登门查案,让他这个刑部郎中颜面何存?!
好个周伯闵!
段如良面色变了又变,如鬣狗一般的目光掠向周伯闵,终是沉声道:“既然闵世子信不过本官,多说无益,此事便由京兆府做主吧。”
他想走公道便随他去,看谁能查出些什么东西来!
段如良又看向京兆府理司,准许的话语中带着些威胁:“本官便同闵世子与上官大人一同旁观,京兆府只管秉公办事,只是涉及段府名誉,希望这位理司谨慎为之。”
理司只是京兆府内一小小芝麻官,平日只处理些偷鸡摸狗、邻里纠纷,突然被派到段府当着三位大佛的面断案,理司表示压力山大。
所谓官大一级压死人,理司只得挑了场上唯一没官职的刘管事礼貌问话,打听事情的来龙去脉。
期间,上官文明回头看了眼女儿。好像摊上事儿了?
上官赋回以从容目光:可不是我要来的。
上官文明想悄声说些什么,却见女儿忽然垂首低目,拒绝交流,他回头一看,原是闵世子正在往这边瞧,目光带笑,好像很开心?
上官文明当即正襟危坐,挡住对方视线。
无耻小儿,竟当着老子的面觐觎我家宝贝女儿。
不过,女儿好像确实年岁不小了?
上官文明默默想,他来京城不久,对闵世子并不了解,但能让文武百官避而不谈,又深得陛下喜爱之人,定有什么过人之处。
外形倒还凑合,好像也没什么风流传言……
上官赋低坐在父亲身后,丝毫不知自家父亲思绪飘飞,待周伯闵不再关注此处,才戳了戳父亲后背,耳语道:“待女儿指证完就立刻回家。”
上官文明来不及反应,便见众人向自己投来目光。
理司见上官大人注视着自己没有反应,好像没听到自己刚才讲了什么,还以为他不高兴,便赶紧解释道:“嫌犯已被带进段府暗房,无需小姐面见,只隔着屏风听其声音便可,大人可同去。”
上官文明这才知道该女儿出场了,于是微微点头,严肃道:“你安排妥当便好。”
于是上官父女便同理司去了段府暗房,周伯闵仍旧斜靠在椅子上悠闲喝茶,段大人见此,想去也不能去。
暗房多是主人用来审讯自家下人的,不大不小,倒也宽敞明亮,上官父女与护卫分至屏风两侧,距离很安全。
理司示意护卫出声。
护卫便喊道:“求小姐为小人主持公道。”
许是因为几日蹉跎,受了些罪,护卫的嗓音有些暗哑无力。
上官赋见父亲投来询问目光,沉默片刻,清声道:“我知此情此景与当日大不相同,但我只听过那人说的那一句话,若阁下真是那日出声之人,还请尽量还原当时言词及语气。”
护卫恍然大悟,激动地同时极力克制自身情绪,用了片刻时间积蓄力量,而后爆发出去,大喊:“何人在此喧闹!”
铿锵自信,犹如守卫城池的士兵听到可疑之声后发出的警告。
上官赋冲父亲点头,二人离开暗房,理司随后出来。
上官文明对理司道:“小女当日所闻,正是方才那道声音,一字不差。”
理司心中暗惊,那护卫可是段府与百花园一同派人送去的,说是与书生勾结偷窃,并冲撞了贵人,如今却另有蹊跷?
其实周伯闵并未状告什么,只是差人向京兆府递了话,说段大人对百花园一案心存疑虑,需将护卫带去审问,京兆府不敢怠慢,才派了理司带人登门。
理司亦是一头雾水,不知几位大佛为何关注区区小案,只能带着上官父女的证词回到书房禀报。
周伯闵见理司身后空无一人,嗤笑一声。
跑的倒挺快。
回上官府的路上,上官大人仍觉得莫名其妙。
“这叫什么事啊。”他见女儿一脸从容,不由怀疑,“其中到底有何纠缠,怎的还将闵世子牵扯进来?”
上官赋方才坐了半天冷板凳,连一口热水都没喝到,此时正捧着大禾备好的热茶取暖,闻言如实道:“段小姐与书生私会被闵世子撞破,后被护卫发现并向尚书夫人汇报,但段小姐与书生拒不承认,许是闵世子不忍看护卫被冤枉吧。”
“啊。”上官文明被惊得说不出话,其中竟藏有此等龌龊,接着疑声质问,“百花园内你不是只被问了句话就被带离,怎知此间内情?”
上官府与父亲对视,眨巴了下眼,道:“因为那二人私会时,也被我看到了。”
“……那他们。”上官文明想问那二人是否真的在光天化日行苟且之事,但又觉着这事问女儿不太妥当,便住了口,随后又忍不住问,“你没受惊吧?”
要是敢叫他女儿看见些什么脏污之事,他一定饶不了段家的。
上官赋摇头:“他们也没做什么。”
上官文明这才松了口气,却见女儿喝了口茶,然后从容描述当日情景。
上官赋:“他们只是抱在一起商量婚期,那书生想等考取功名后再提亲,段小姐却说自己怀了身孕等不及,然后闵世子就跳出来大骂二人不要脸,争吵间惊动了护卫,才闹到尚书夫人那去,左右那书生难逃罪责,如今看来,应是想诬陷护卫以保段家声誉吧。”
上官文明:……合着她早已心中门儿清。
上官文明陷入沉思,猜想当时女儿隐瞒真相,定是对段家姑娘动了恻隐之心,今日亦是看不过护卫被冤枉才出面作证。
可闵世子看起来似乎不想善罢甘休。
上官文明不由想起方才闵世子满意的笑容,便问女儿:“闵世子可知你有所隐瞒?”
上官赋:“知道,但我没承认。”
“糊涂啊。”上官文明瞬间觉得闵世子俊俏的笑脸中藏着不怀好意,心疼道,“你这是何苦呢?”为了那不守礼节的二人得罪世子,实在不值得。
上官文明担忧之余又觉得十分欣慰,女儿果然同夫人一样心地善良,思来想去,他觉得只有一种解决办法,那就是他要雄起,阻挡世子的报复,保住女儿那颗善良的心。
上官赋眼瞧着自家父亲脸色由担忧转为肃然坚定,还隐隐带着一丝自豪,不禁有些懵,劝道:“您不必太过担忧,总归此事追究不到我头上,女儿深居简出,便是闵世子有心为难也找不到机会,又不是什么大事,也许过些时日他便会忘了。”
上官文明点头同意,却目光悠远,似是沉浸在什么奇妙世界,无比坚定道:“乖女放心,为父保证,谁都伤不了你半分。”
上官赋:“……嗯。”
转眼数日过去,年关已至。
上官府门前早早挂上大红灯笼,府内也贴了许多福字。
早饭过后,大禾端上热茶和点心,不由提起段家之事:“听说那受冤的护卫被无罪释放后,书生上吊自尽了。”
上官赋缩在榻上看书,脸上无甚波动:“嗯。”
知晓真相的大禾忍不住道:“奴婢还听说,闵世子逼迫段大人证明段小姐清白,请了大夫诊脉,却未有结果,段小姐肚子里没有孩子。”
上官赋翻了一页纸,目光仍旧停在书上:“然后呢。”
“然后?”大禾想了片刻才明白小姐是在问什么,道,“闵世子大怒,指骂段家一家子都不要脸,敢做不敢承认,不配为官。”
上官赋倏尔提起嘴角,对此毫不意外。
大禾却有些气愤:“明明是段家做了错事,闵世子心怀正义,想要追求公道,却反被当成了瘟神,奴婢算是知道了什么叫无知群众害死人。”
上官赋随手拿了块糕点:“还有谁死了?”
“不是,没人死,奴婢就是表达一下那个意思。”大禾越说越糊涂,便转言道,“不过段家真是遭殃了。”
大禾瞥了眼吃糕点的小姐,见她不反感,继续道:“听说段府近日坏事不断,常常在半夜传出惊叫声,无知群众都在传是因为闵世子登门,以至段家招了邪祟所以鸡犬不宁,奴婢倒觉得这是老天开眼,报应了。”
上官赋见大禾嘴角含笑,揶揄道:“你不是一心向佛,怎的见人遭报应受难却如此开心。”
大禾立马收住笑,严肃道:“世间万物因果循环,有因才有果,佛从不降罪于人,而是人心有鬼,自遭报应。”
“奴婢没有开心,只是并不同情恶人自食恶果,且奴婢相信好人有好报,只要闵世子一心向善,一定会闯过所有难关,最终修成正果。”
“佛祖保佑,阿弥陀佛。”
上官赋:……
“小姐您,欸?小姐要去哪?”大禾见自家小姐穿鞋往外走,思绪瞬间回到人间,忙跟上去。
上官赋只是吃饱了想散步消消食,走在回廊上,脑海里回想着大禾刚才的话,不禁想起自己的铺子来,转头问大禾:“那果脯铺子如何了?”
按照广大群众的见解,应该倒闭了吧。
大禾追上来,脸上重新绽开笑容:“小姐又没做坏事,铺子自然安然无恙。”就是客人少点嘛,正常。
昨晚下了整夜的雪,下人早早扫清了道上的障碍,只余廊下深厚积雪可窥昨夜雪之大。
上官赋行至廊道末端,小心走下,冲洒扫小厮道:“叫长丰牵马车来,我出去一趟。”
大禾开心道:“小姐要去看铺子吗?”小姐聪明机智,定能叫铺子起死回生。
上官赋却道:“去铺子做什么,你忘记张姑娘约我今日赏梅么?”
“当然没忘。”大禾生怕自己被当成记性不好的糊涂蛋,被小姐嫌弃,快速解释道:“这不时辰还早嘛,万一咱们去了张姑娘还没起呢。”
上官赋看了眼高高升起的太阳,默然出门等车去。
人来人往的大街上,积雪很难清离干净,须臾便被踩实,变得如冰光滑,偶有急路者滑倒摔跤,引起阵阵哄笑。
上官家的马车到达张府门前时,已然花费了平日两倍时间。
“上官姐姐你真的来啦。”张娴正百无聊赖地窝在火盆旁取暖,见到被丫鬟领进屋的上官赋时方露出惊讶笑脸,热情相迎,“路上冷吧,快坐下暖和暖和。”
拉着上官赋坐下,张娴才羞道:“今日天儿太冷,路上也不好走,秀儿妹妹和柳姐姐都派人来递话说是不来了,我还以为你也不来了呢,昨儿雪太大,我院子里那几枝不成气候的梅已经被压垮了。”说着便露出歉意。
“我看到了。”上官赋笑了笑,不在意道,“所幸月初已见过京城盛梅,倒无遗憾,只是想见见你罢了。”
张娴立即面露惊喜,激动道:“我就知道上官姐姐没有烦我。”
“娴儿妹妹如此可人,上官自不会厌烦。”上官赋如是说。
张娴却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你真不怪我二哥失礼?”
“你二哥失礼,与你又有何干?”这正是上官赋今日赴约的目的,她敛目道,“难不成是你撺掇你家二哥到我家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