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13章
易诚几乎做了一晚上的梦。
梦里一会儿是高考前夕，一会儿又变成了何继明在越洋和他做同事，乱七八糟的一堆人穿插在一起，让人完全没法儿思考。第二天醒来之后，易诚都还有些恍惚。
这段时间易诚几乎每天都在忙明业那边订单的事，一有空就往厂里赶，唇边长出来的青色胡茬也一直没来得及收拾。镜子里的人一脸疲惫，丝毫没有梦里的张扬。
陈佑铭特别认真地对他说过，大概是什么工作久了，就很容易对生活失去热情。尤其是有做不完的事，应付不完的人。
当时徐映还替易诚反驳：“明明易哥就很乐在其中。”
但现在看来，似乎真正能乐在忙碌中的人，应该是何继明才对。
不再是以前那副对谁都爱答不理的冷淡模样，反而对什么都满是认真。在人群之中，隐隐带着些许耀眼来。
人果然都是会变的。
易诚没有参展，只是来逛逛，时间自由充裕。慢悠悠地洗漱收拾好，抬头看到窗户外明晃晃的阳光时，他还有些不习惯。
以前在越洋的时候，他们一定最晚走最早到的那一拨人。每天天色微亮，一群人便早早地集合在展馆前排队。睡不够时间赶，所有人都一副恹恹的样子，偏偏还要在每一个进入摊位的客人面前，强行展示出自己最有精气神的一面。
袁德佳昨晚宿醉，即使不到场展摊上也有无数敬业员工，他作为吉祥物，只需要在中午前出现就行。易诚指望不上他，也不想和明业的人碰头，等错过了早餐高峰，才磨蹭着下楼去餐厅。
没成想刚走到餐厅门口，便被人给叫住了。
“帅哥！”
易诚倒没那么自恋，听到动静也没马上回头，后面的人又连续叫了几声，一声比一声近，随即一只手拍上了自己肩膀。
“真巧啊！”
易诚转头，便看到赵洁龇着一口白牙正冲着自己傻乐。
周围其他人路过，不由自主地都往他们这边多看了几眼。
“是挺巧啊。”易诚面上神色不显，往前走到人少的地方，才说：“都这个点了，你怎么还没去展馆，落单儿了？”
“不是，早高峰人太多了，我们准备晚点过去来着，反正客人又不会去那么早。易哥，你一个人过来的吗？”
“嗯……我也是为了错开高峰。”
“那真是太好了，你和我们一起呗。”说完，赵洁便抬手往右前方的方向指了下，说：“正好，我们还能捎你过去。”
“不用麻烦了，我等下自己过去好了。”
“真没事儿，我昨天的订单能顺利出出去，还得多感谢你呢。行了，你等下直接过去就成。”赵洁说着，完全不给易诚拒绝的机会，便端着餐盘离开了。
易诚往她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何继明恰好听到动静，抬头看到他微微扬了扬下巴。
前两天还有订单在做，昨晚又一起同乘过来，现在装不熟似乎也有些太过刻意。
易诚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取餐的时候又特地磨蹭了一会儿。但没想到取完餐之后，明业那几人仍然还坐在位置上。赵洁终于看到易诚出现，还兴奋地挥了挥手。
热情得让人完全无法拒绝。
明业这次来的一共五个人，占了两张四人桌。易诚还没走到位置，赵洁便无比殷勤地把何继明对面的位置给收拾了出来。易诚硬着头皮坐下，这才发现其他几个人几乎都已经吃得差不多了。
尤其是隔壁那桌，还有个正襟危坐着的中年男子，看到易诚过来，微微地皱了下眉。
弄得像是特地在等自己一样。
“易哥，你只是来展会逛逛的吗？”赵洁吃完了就坐在那儿玩手机，时不时地和易诚说几句话。
赵洁这人相当实诚，自打易诚三天内把订单做出来并且还搞定了一堆新样之后，便把前面信誓旦旦要和何继明一起同仇敌忾的话给忘得一干二净，现在一口一个易哥比谁都热络。
“嗯，来逛逛，了解了解现在的风向和流行。”
“你怎么和我们何总一个调调？”
易诚下意识地看了何继明一眼，对方认真地喝着咖啡，压根儿就不和他对视。
“什么一个调调？”易诚问道。
“何总也总说，让我们空下来的时候，就去其他展摊上逛逛看看别人在做的东西和想法之类的。”赵洁叹了口气，说：“但我总觉着，这些面料看起来都大差不差的。而且好歹是同行诶，我怕一进去就被人给轰出来。”
易诚乐了，说：“你脸上也没刻我是同行几个大字啊，再说了，本身只是随便看看有个了解，也没那么严重。”
隔壁桌的沈青青也跟着加入了话题，说：“但总觉着，他们都比我有经验，一对上就很容易露怯。”
“是啊，是啊。”赵洁附和，说：“就之前有一次，我和青青一起去逛，看到款面料挺新鲜的，乐颠颠儿地问人这是不是刚开发出来的新面料，结果对方和我说这是流行了好久的款，都火好几年了。”
旁边的那个中年男子终于说话了，只是语气不怎么好：“cey系列的确火了很多年，几个提花顶多算是新品种，你这都还不知道。”
赵洁和沈青青无奈地交换了个眼神，撇了撇嘴，没再说话。
“但你们不是没看到过么。”易诚笑了笑，继续说道：“新的旧的面料数都数不过来，我做了这么多年没看到过的可太多了，这是很正常的事儿。自己没看到没做过甚至没做起来的产品，就是新的。同样的道理，说不定你们在做，对于你们来说是常规得不能再常规的东西，但是对于他们的客人来说一样是新东西。”
“易哥，我可太喜欢和你聊天了。”赵洁夸张地喊了一声，沈青青也跟着直乐。
何继明嘴角微微上扬，说：“弄得好像我平时怎么苛刻了你们似的。”
很快，明业所有人都吃完了，俨然一副要等下去的样子。易诚彻底磨蹭不下去了，只得快速把面前的东西解决，硬着头皮拿好东西跟他们一起走。
出了酒店之后，王师傅带着赵洁几人去了另一辆车，蹭车的易诚也就理所当然地跟在了何继明身后。万幸的是，何继明并没有再主动找话题聊天，易诚松了口气，拿出手机来开始和其他客户约时间。
一行人一路无比顺畅地到了展馆，易诚一进去便找借口和明业的几人分开行动。赵洁满是遗憾，王师傅不屑地开口，说：“人是来做正事儿的，像你一样是来玩儿的啊。”
赵洁没吭声，何继明皱着眉，说：“没人是来玩儿的，行了，先进去。”
易诚溜达完好几个袁德佳介绍的客户摊位后，袁德佳的电话才终于打过来，一张嘴便是问他吃了没。
“袁总终于清醒了啊？”易诚看了一眼时间，马上十二点，说：“正好，我还能有幸和袁总一起共进午餐。”
“没办法，昨晚我被一群人灌。业务部的今天都还得来展摊上忙，没一个能喝，他们只能就把我往死里灌了。”袁德佳说着说着，突然传来一声大喝。
“怎么了？”易诚忙问。
“就是觉着镜子里这人怎么这么吓人，胡子拉碴的，红着一双眼睛，我这脸再俊也白搭啊。”袁德佳在那边长长地叹了口气，说：“不知道我这样还能喝几年，说不定等不到我们公司上市，我就已经喝死在酒桌上了。”
“这可说不准，找时间去医院做做检查，看看你身体素质到底还能扛多久。不过你们公司那群业务都挺厉害的，你坚强点儿估计能行。”
“拉倒吧，又不是人人都是何继明和你。”袁德佳说到这儿，停顿了下，说：“那天小华和我说，你给何继明三天赶了个订单出来？”
“嗯，还有一大堆新样呢。”
“真有你的啊易哥，你现在终于也变成冷漠无情的生意人了？要我说也是，青春年少时的那些过节算个屁啊。现在能给我订单做，别说是以前的情敌了，就是以前的对象坐我面前，我都能和她一起喝个一醉方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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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n他们等下过来。”何继明看了一圈，说：“赵洁你和沈青青去门口接人，提前把他们的邀请函准备好，等下直接过来。走边上的通道，别走主路。”
何继明刚进来的时候就特地看过，边上的通道大多是一些比较小的展摊或者坯布工厂，摆出来的东西非常单一也丝毫不起眼。几个主要的大通道，几乎都是行业内比较有名的大公司，展摊非常奢华亮眼不说，摆在前面的样品也相当醒目。
老n他们这次过来，没把订单下给明业之前，何继明可不会让他们再有时间和工夫去其他展摊溜达。
“明白。”赵洁爽快地应了下来，看着桌子上堆满的花型，随口问了一句：“这些就都是昨天你和易哥一起弄出来的？”
“嗯，全都是给老n他们准备的。”何继明环顾了下四周，问道：“王师傅呢，估计等下还得他在场。”
王国荣是明业主要负责生产的人，他不在场，生产上的工艺流程等等倒时候沟通起来也会有麻烦。
“不知道，好像刚才他有个熟人路过，就去和他们聊天了吧。”
沈青青小小声地补了一句：“我也提醒过他了，说客人马上就到。”
“你们先去接人，我给他打电话。”何继明皱眉，摆了摆手还是什么都没说。
易诚在展馆溜达到了下午，正准备散场回去的时候，突然收到何继明发过来的消息：你回去了？
“哟，什么时候你们这么熟了。”袁德佳斜靠在椅子上，探头看了一眼。
“等着他下单呢。”易诚犹豫了下，回复过去：还没，有事？
何继明马上回复过来：能来一趟明业摊位吗？生产方面有事儿要问一下你。
易诚：行，那我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