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只喵
作为蹭吃蹭喝的那一方，言木青积极地将莫檀秋领进了自己的公寓。
她的公寓不大，比莫檀秋的稍微小一些，一室一卫，沙发是木质的，围着一张玻璃茶几，茶几上零零散散放着几个卡通图案的杯子，一扇淡绿色的屏风将床与沙发隔开，屏风旁就是窗台，浅粉色的纱质短窗帘垂坠在上面。
莫檀秋难得显得有些手足无措，高阔的身形，长手长脚，在小小的房间里不由显现出几分局促。换了鞋之后，言木青拉着他的袖口带到沙发边，将他按坐了下来。又将他买的宵夜拆开包装放在了茶几上。
买的夜宵数量不少，竟摆了半张桌子。一眼望去，有一整条葱香烤鱼，有二十来串扎扎实实的烤肉，香喷喷地冒着油，还有两盒炒菜，一盒水果，外加沙拉若干。
“这也太快乐了吧，看来我是必须要变胖了。“言木青感叹道，说着就去冰箱里拿了三四瓶西柚味的果啤就准备大快朵颐。
莫檀秋谨慎地没碰果味的东西，与言木青一起吃着烤鱼。
柔和灯光下，莫檀秋的五官显得愈发精致，黑长的眼睫下是碧海一样的瞳孔，在灯下闪着温柔的光。他的吃相十分矜持，侧过头专心听言木青碎碎念时，会露出好看而优秀的下颚线。
劳累的一天结束了，只余满室馨香，二人相视而笑。这一刻，言木青把之前自己想要保持距离的小心思直接忘得一干二净，只想静静享受当下的美好。
这天晚上季风的父母都没有回家，留着一屋寂冷。但他抱着小骨窝在被子里，竟然也睡了一个沉沉无梦的好觉。
梦里他终于长成了完整的大人，脱离了性格自私恶劣的双亲，可以掌控自己生活，也将小骨养成了一只圆圆胖胖的猫霸。
言木青在两个星期之后又去了季风家里进行送养回访，原本她还有些担心，但在看到季风之后，竟有些被惊讶到了。
少年像一株茁壮的树苗，短短半个月仿佛又长高了，小骨被他抱在怀里，乖乖得一动不动，也狠狠长大了一圈。
少年的父母依旧不在家，灯火黯淡。言木青去的时候，季风正在自己做晚饭，从厨房里出来时还给小骨倒上了猫粮。
“我觉得，问题不大。再过三四个月，就能去给小骨绝育了，现在正在攒钱。“季风有点紧张的看着言木青，双手不自觉地捏着围裙的裙角，仿佛在接受她的考核。
言木青柔和地看着他，毫不吝惜自己的夸奖与肯定:”你做得很好，已经是一个很好的主人了。小骨跟着你会很幸福。“
“我……我养着小骨也很幸福。“季风被夸得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就是……感觉终于有朋友了。“
这话说的令人有些心酸。
但，的确有研究机构的大数据表明，养一只宠物可以有效地减轻抑郁与焦虑症状。
也许陪伴真的是治愈悲伤最好的良药。
从季风家里出来之后，言木青不由长舒一口气。这大约就是她喜爱自己如今的工作的原因，能给孤单的人带去快乐，还能挽救一条可爱的小生命。
也不知道季风是否能真的打开心结，要父母改变几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唯一能做的，只能与自己和解。
接下来的，就要留给时间了。
不过，没过多久，又发生了一件让言木青十分开心的事。
那只老狮子狗竟然找到了主人。
那是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上午，一位老人家来到了万物居。
是一位老奶奶，看上去年逾古稀了，满头白发，戴着一顶老人帽，穿着讲究的淡粉色碎花衬衫与灰色麻布长裙，驻着拐杖，精神倒是不错。
她低着头看着老狮子狗，站在店门口看了很久。晨光斜斜洒进店内，披了老人满头满背，又笼在了老狗身上，时光静谧，微尘里漂浮着不可言说的故事。
言木青忍不住出去请老人家在门口的椅子上坐下。
奶奶笑着问：“这只小狗，是你们店里养的？“
“您坐、您坐，这是待领养的流浪动物。”言木青回答。
“年纪看着不小了。”奶奶动作缓慢又战巍巍地坐下，接着和蔼地说：“倒很像我以前捡来养的一只狗儿。”
言木青闻言一笑，又给老人家倒了杯水：“那真算是有缘分了。”
“谢谢，狗儿叫什么名儿呀？”老人问。
“还没有给他正式取名字，等哪天领养他的人为他想一个吧…”言木青介绍说:“他是我们在街上公园里捡到的，刚遇到的时候，全身的毛像是长了好几年，结满了泥跟灰，像是从泥地里捞出的拖把一样。后来到宠物医院给医生看了年龄，说是大概已经八九岁了，在犬类里就是知天命的岁数了。”
“那想必是很难找到主人了？”老人问道：“在店里呆了多久啦？”
“很久了，有四个多月了。”言木青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感觉自己像是个能力不足的店长。
原本趴着的老狮子狗从地上站了起来，把自己的狗头递到言木青手里，让她揉搓。
老奶奶看着这只狗，忍不住笑了，夸他道：“好有灵性。”
“我以前捡的那只狗也很聪明。”老人说：“同我的老伴儿一起养的，养了二十年。”
“真好。”言木青羡慕地说。
“现在狗已经走了，老伴儿也在上个月走了。”老奶奶叹了口气，说。她布满沟壑的脸上看不出喜悲，只见到了一年又一年的岁月。
言木青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反应，她想抱抱这个老人，但因为并不是熟人，于是又不太敢，只能试着转移话题道：“节哀顺变。您今年高寿多少啦？”
“七十八了，我老伴儿大我四岁，走的时候八十二。”老奶奶道。
“那……也算是喜丧？”言木青小心翼翼地问。
“是啊。就是人还是会寂寞，心里空了一块儿。”老奶奶笑道：“现在的孩子们都忙，没人愿意浪费时间听一个老糊涂讲瞎话。”
老人的神色一时间有些寂寥，于是老狮子狗又将自己的狗头塞进了老奶奶的手里，毛茸茸暖烘烘的。
老奶奶似是有些被打动。她动容地蹲下，眼睛对着狮子狗的眼睛，一边摸着他的头一边问道：“要不，就跟我回家了？这狗儿我喜欢。”
“您要是愿意收养他可再好不过了，您想好了？”言木青一愣，连忙高兴地确认道。这位老人养过宠物，神色和蔼，心地看上去也非常善良，要是能成为老狮子狗的主人，两人也能互相有个陪伴。
“想好啦。这狗儿的年纪跟我正合适，不会耽误了他。其他小一点的，我怕是没办法好好养他们一辈子。”
老狮子狗像是听懂了老奶奶的话，喉咙里发出欢快的呼噜声，尾巴摇得像一个小电风扇一般，简直停不下来。
言木青被狮子狗的反应逗笑了，拍了拍狗屁股，说：“那您在这坐着稍等，我进店去拿领养协议。”
她拿着协议出来，又向老人家了解了一系列的个人住处情况，交换了不少信息，确认这位奶奶的确是负责任有爱心的好主人，最后终于让这个狮子狗有了一个可以安度余生的家。
老人家在协议上签下自己的名字：杨芜。又给老狮子狗起了个名，叫杨拖把。
言木青将自己打包好的各类狗狗宠物用品搬到了旁边的快递站，大概过不了两天就会邮递到杨奶奶的家里，随后，她蹲下身，轻轻搂住了被起名为杨拖把的狮子狗，将脸埋进他毛茸茸的脖子里，说：“好好听奶奶的话，我还会去看你的。”
杨拖把呜呜叫了一声，伸出舌头舔了舔言木青的脸。
杨奶奶牵着杨拖把，带着笑容走远了。
言木青站在万物居门口，眼巴巴地看着他们的背影，一颗老母亲的心简直要溢出来了，简直一万分的不舍，一转头又发现店里的莫檀秋也静静看着她，眼眸带笑。
“……”。眼神来不及闪躲，言木青莫名有些脸热。
“咳咳咳……”莫檀秋低声咳嗽了两下，移开了视线，嘴角还带着两分促狭地笑意。
言木青发现莫檀秋总能在各个细微的瞬间抓住机会看她，眼神里有毫不掩饰的喜爱。
不知收敛。
言木青羞恼地想。厚脸皮。
这时，言木青的手机叮铃铃地响了，一看来电提示，竟然是自己许久未曾联系的父母。
言木青脸上轻松的神色消失了，变成了一片重重的沉默。
“怎么了？”莫檀秋敏锐地问。
言木青抿抿嘴，对着他摇了摇头，然后低头接起了这个电话。
“木青啊。”电话那头是许久未曾听见了的母亲的声音:“这周五回家来吃饭吧？我跟你爸爸海鲜买多了，两个人吃不下，扔掉也太浪费了，都是好东西。”
“……。”这说辞非常熟悉了，一股难以言喻的疲惫涌上言木青的心头，但她知道自己没有借口再拒绝了，她已经太久不曾回家，久到连父母的脸都有些陌生了。
“好，周五几点？晚饭么？”言木青问。
“是晚饭，但能早点来最好。”母亲回答。
“好。”言木青答应着，又寒暄了几句，将电话挂了，低头揉了揉眉心。
窗外天色渐晚，太阳西斜，橘色的光洒进万物居内，将空气中的浮尘映衬出星星光点。言木青站在光照不到的角落里，万般思绪涌上心头，一个人愣愣地发着呆。
轻轻地“磕哒”一声，莫檀秋倒了杯热茶放到了言木青面前。
言木青一下子惊醒了。
“店里守了一天了，你也应该累了，要先回去么？这里我看着。”黑发的青年眼眸柔和地看着她。
“……拜、拜托了。”言木青略一思索，决定不再逞强，从柜台后走了出来:“下次的夜班我来看着，谢谢……”
莫檀秋摆摆手表示不用介意。
言木青浑身带着黯淡的氛围走出店门，回了家。
当夜，她一整晚都不能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