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加通宵
下午，车间广播响起：紧急通知！今晚全体加通宵，所有人不得请假。
车间里一遍哀嚎，“又加通宵啊。&34;
阿英说：“吵什么吵什么，快点做啦，早点做完早点下班。”
周洁倒是没什么，还有点高兴，加班意味着多车货，产量高工资就高，也就是少睡点觉而已，出来打工不就是为了挣钱吗？
夜色沉沉，大地笼罩在一片沉寂中。厂外的路灯孤寂的立着，发出微弱的光芒。
制衣厂车间里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工人们在各自的岗位上忙碌着，他们都是面露疲态，手上的速度明显降低了。
周洁感到眼睛干涩，眨眼睛都有些困难。她揉揉眼，模糊的视线稍稍清晰了点。
十二点多，阿英出现在车间门口，手里提着一个不锈钢的大茶壶，对大家高声说道：“大家休息一下，吃夜宵啦。”
她扬了扬手中的大茶壶：“你们把水杯拿过来倒咖啡喝。”
大家顿时来了些精神，早就盼着趁吃夜宵时，能短暂休息一下。
阿芳马上起身，越过阿英出了车间。后面的周洁心里疑惑，她不吃东西吗？
周洁和张冬梅一起过去，每人领了一个面包，倒上一杯咖啡。本来准备两人一起吃，顺便互相诉诉苦。
阿英又大声强调说：“大家各归各位，不得乱走，吃完继续赶货！”
两人相视一笑，只好各回其位。
周洁望着那杯冒着热气的灰黑色液体，散发着一阵似曾相识的味道。
她仔细想想，对！有点像她老家的锅巴稀饭的味道。
她端起杯子尝了一口，甜中带涩，一点不好喝，外国人的口味真是变态，不过听说可以提神，她还是强迫自己喝下去。
右邻男孩瞥见她皱着眉头苦着脸，那样子哪像喝咖啡？竟像是在喝药，他不禁轻笑了一声。
周洁听见一声嗤笑，感觉是旁边这个陌生邻居发出来的，转头看向他，准备狠狠瞪他一眼，却见他却表情严肃，一脸认真的在喝咖啡，不禁怀疑自己听错了。
阿芳回到了座位，神情愉悦，脸色红润，坐下后又开始工作。
上班两天了，她们都很少说话，因为阿芳总是一副淡淡的样子。
为了搞好邻里关系，她主动问道：“阿芳，你没吃夜宵吗”
阿芳一愣，转头淡淡的说：“吃过了。”就不再说话，开始工作。
周洁心想，她比我的性格还要内向。
身为内向的人，她很理解这种感觉。想聊天又不知道说什么，感觉说的许多话都是废话，所以用词简短，言简意赅，因而显得寡言少语。
因此她也在努力克服这个缺点。
凌晨两点多，周洁的上眼皮总是不由自主的往下垂，她已经揉几十次眼，可是瞌睡虫仍然吊在眼皮上使劲往下拉。
她好想趴在机器上睡一觉，哪怕打个盹也好。
阿英不断地在车间里巡视，嘴里不断催促“快点做”，“做快点”，“不准睡觉！”但凡有人顶不住疲惫，偷偷趴在针车上，就会被她马上拍醒，严厉的训斥一番。
周洁机械的车着货，半梦半醒之间，她将布料放上针车，针车哒哒响着，布料传送向前，布料放歪了，被机上的刀片直接切掉半块布料
她猛然惊醒，看着手中的半块布料，不敢相信自己竟然睁着眼睡着了！
这要是被阿英看见了肯定会被骂的，她赶紧将布料切割成几根布条，塞进了废布袋里。
经过这么一折腾，她顿时清醒了不少，继续认真工作。
整个晚上，睡意时不时地造访每个人，对付它的办法就是走动一下，或者用水洗洗脸，再不然去办公室要一杯咖啡喝。
相比白天，晚上的工作效率低了很多，不少人间歇性的动作缓慢反应迟钝，那正是困到极点的时候。
正当大家疲惫不堪之时，一个胖胖的中年男人负手踱步进了车间，办公室里的一众人等，态度谦恭地尾随其后。
阿英见状赶紧迎上前去，毕恭毕敬地说：“老板，你好！”
老板微笑着颔首，继续巡视车间。他所到之处，工人的精神都为之一振：老板这么晚都没有休息，也陪着大家一起加班，得赶紧干活，才对得起他的这份心意。
老板不露声色地在车间里巡视完一圈之后，又被前呼后拥着进了办公室。
早上六点，窗外的景物从朦胧逐渐清晰，新的一天开始了。
村民们从温暖的被窝中醒来，精神饱满的出门，互相愉快的打招呼。
车间里，奋战一夜的工人们还在坚持，个个两眼通红，眼窝深陷。厂里没说下班，谁也不敢走。
周洁看看窗外，天亮了，快下班了吧？总算熬过来了，难怪他们都不想加通宵，真的是太难熬了，她再也不期盼加通宵了！
阿英从办公室抱出来一个纸箱，原来是一箱方便面，她每人分发一包，同时宣布，吃完继续赶货，数量还差得远。大家听完颓废地坐在机器旁叹气。
疲惫充满每个人的身体，举手投足间已经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但都强打精神工作，他们知道，不把货做完是不可能下班的。
阿英也揉着通红的眼睛，表情严肃的在过道里游走，所到之处，大家都提起精神，以免被训斥。
中午饭又是面包加咖啡，周洁喝完又去倒了半杯，许是心理作用，感觉精神多了。
一直到下午四点半，阿英终于宣布下班了，鉴于加了通宵，明天上午休息半天，明天下午两点准时上班。
已经累的奄奄一息的工人们顿时精神起来，拖着沉重的双腿走向各自的宿舍，哪怕那只是简陋的所在，现在也是如五星酒店、总统套房般的舒适。
劳累了二三十个小时，都累的两眼发直，大家胡乱的抹把脸就上床睡觉了，等到晚上再起来洗漱吧。
休息日，难得的睡一下懒觉，宿舍的人都在赖床。
周洁在睡梦中被张冬梅推醒，“今天休息，我们去工地玩吧？”
周洁半睁眼看了张冬梅一眼，又忍不住闭上眼，“我不想去，我只想睡觉。”
张冬梅看她那半梦半醒的样子，她也打消了去工地的想法，继续睡懒觉。
中午，周洁和张冬梅在宿舍外的空地上吃午饭：豆腐煮白菜。吃了几天厂里的伙食，渐渐适应了口感，觉得还蛮香的。
工友们在八卦厂里的事情：裁床部阿成在追二号宿舍的阿红呢，没事就来找她聊天
办公室的阿灵听说和老板关系暧昧，有人看见老板抱了她
包装部的阿江又被那些大姐阿姨嘲笑了，他根本管不了她们说话
她们把这些八卦消息当成下饭菜，再难吃的饭也吃得津津有味了。
两个小伙子骑着自行车从巷子里过来了，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这是找谁的？都长得挺不错的呢。
“四哥，你们过来啦？”张冬梅首先认出来，向两个人招手道：“我们在这里。”
周洁定睛一看，是张茂林和关强。她心里也很高兴，在这陌生的环境，能看见他们，仿佛见到了亲人般亲切。
两人过来也不下车，关强趴在车头笑嘻嘻地说：“嗨，两个靓女，正在用餐呀。”
张冬梅赶紧诉苦，“你们不知道，我们昨天，不是，是前天晚上加通宵，加到昨天下午四五点才下班，好累噢！”
张茂林笑着说：“我知道。”
“咦，你怎么会知道？”两个女孩子同时好奇地望着他。
“因为我们会算！”关强打趣道。
张冬梅白了他一眼，等着她哥说话。
“昨天中午我们过来了，听说你们在加班。”张茂林说。
“哦，原来是这样，要不我还真以为你们会算呢。”
几个人都笑了。
关强见周洁一脸憔悴，一直没说话，打趣她道：&34;周洁，我看你的碗底下有条虫，不信你翻过来看看。”
周洁“噗嗤”一声就笑了，这逗小孩子的话，他还说得一本正经。
张冬梅抢白他，“你当我们是三岁小孩吗？”
“哦，我忘记了，你已经四岁了，不是三岁小孩了。”
关强马上又取笑她，张冬梅无奈地翻了个白眼。
张茂林看看张冬梅，又扫了一眼周洁，才上两天班，她们两个人就变得这么憔悴了，转念又想可能是加通宵的缘故。
他问张冬梅：”你们在厂里还习惯吧？有没有人欺负你们？”
周洁见他看向自己，慌忙摇头，“没有。”
腼腆的她，能不说话就不说话，真希望他们当自己是个透明人。
”哪有人敢欺负？”张冬梅吞了口饭说，“大家各忙各的，哪有时间欺负别人呢？”
她接着说：“厂里有好几个省份的呢，广东广西湖南，江西江苏，浙江四川，七个省哦，最多人是湖南和江西的，其他省都才几个人。”张冬梅掰着手指数着。
周洁很惊讶，她才两三天就了解的这么清楚，真佩服她。
张茂林点点头，他话语不多，却自有大哥的风范。
关强又不甘寂寞跳出来说：“谁敢欺负我们四川的妹子，我把她打得满地找牙！”
张茂林无奈地说：“行，行，你去揍一个试试，都是些女孩子，看你怎么下得了手，整天都是打呀杀的，混社会的呀？”
关强抓了抓头，不好意思的笑了。
周洁抿嘴笑着，张冬梅盯着关强，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张茂林摆正自行车，对两个女孩说：“我们要回去上班了，你们注意身体，太累就请假休息。”
关强对着周洁抱拳道：“多多保重！”待看道周洁的笑容时，心满意足的走了。
张冬梅望着他们的背影消失，闷闷的回了宿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