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地随人勤情随心
周施雨听刘雪英从牛过溪把溪水蹚浑了,等会就会清,从中明白了一个道理,不知她从中明白了什么道理,于是问道:“牛过溪把水蹚浑浊了,是一件极为平常的一件事,你从中会悟到什么道理呢?”
刘雪英说:“你现在看到的水是浊的,过一会呢?”
周施雨说:“等是会清的,这有什么奇怪的?”
刘雪英说:“这寓意着一个大道理。我们前面这条溪每时每刻流着的并不是同一滴水,这条溪流,你表面上看去,水就是这样不变地往下流着,其实它无时无刻不受天气降雨的影响,所以时时刻刻在变化中。”
周施雨仍不甚明白,提出疑问:“对,这道理人人都懂得,这蕴含着什么大道理?”
刘雪英说:“这就像我们这个每时每刻都在变化的世界一样。我觉得宋代女词人李清照《如梦令》:‘昨夜雨疏风骤。浓睡不消残酒。试问卷帘人,却道海棠依旧。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作者写这首词是百花凋零的暮春,既然是“绿肥红瘦”了,浓睡了一夜海棠还会“依旧”吗?海棠花期短,不同月季花,恐怕是‘绿叶欲浓花更残’,或者是‘绿叶成荫花无影’了吧?女词人不同植物学家细致入微地去观察,不会那么注意海棠花一夜细微的变化,她是宏观地去观察海棠花。”
说到里两人看到溪水慢慢清了,于是两人蹲下开始洗脸了。洗了脸后,刘雪英继续说道:“昨天春暖花开,今天百花凋谢,明天果子飘香,这样物候是自然规律。曾经被牛蹚浑浊的山溪水,过一会又是清澈见底,泥沙会扬起,亦会沉淀,溪水依旧流淌不息,但前一分钟和后一分种流淌的不是相同的一滴水。这就是我们的世界。一年四季,宇宙万物,每时每刻都在变化中。美好的事物不可能永远美好,丑陋的东西不可能也不可能永远丑陋。
“世界在千变万化中,这就是‘无常’;但我们同时又觉得,千百万年来我们的世界是春花秋实,寒来暑往,‘年年月月花相似’,是永远不变的规律,这就是‘有常’。但‘岁岁年年人不同’,这就是‘无常’。纵观宇宙的发展史,‘有常’中有‘无常’,‘无常’中有‘有常’,是相反相成的。”
听到这里,周施雨心里豁然开朗了,深深体会到了她话的意思,说道:“明白了这‘有常’与‘无常’相反相成矛盾又统一的自然规律,我们在处顺境时就不会那么趾高气扬、自命不凡,处逆境时不会那么失魂落魄、灰心丧气。因为逆境顺境时时都在变化之中,这是颠扑不破的自然规律。因为变化,所以‘无常’,世界始终无常,这一规律其实也是‘有常’。世人都不喜欢无常,因为难以适应‘无常’的冷酷无情。其实自然规律中除去了‘无常’,世界就会停止不前,人生也就没了趣味。”
刘雪英听完周施雨的话,接着说:“月满则亏,泰极生否,否极泰来,这就是世界的‘无常’有常不变的规律。懂得世界发展规律‘无常’的人,才会清醒认识到这个世界没有一样东西真正属于我们。一切外物,为我们所用,却非我们所有,这只是一场因缘际会而已。一切境遇,是成功,或是失败,是荣,是辱,刹那间会化为云烟,了无点痕。懂得了‘无常’,就不会以物喜,也不会以己悲。透视了‘无常’,就透视了生命的真谛。”
周施雨问道:“怎么你前段时间从没听到你说这样富有哲理的话?前段时间,你给我的印象是天真烂漫,现在给我的印象是多情而又深沉。”
刘雪英说:“这就是爱情的神奇力量,可以改变一个人。我说这些道理我是想告诉你,我们现在还没有取得我父母的同意,过段时间,因事情的变化,我父母会改变自己的看法,会同意我们在一起的,别操之过急,其实,有许多事情的变化都有它自己的变化规律,急也没用,等待那一天,到时候瓜熟蒂落,水到渠成。”
周施雨道:“我觉得,两人相爱,到结婚,到白头皆老,而有的中途分道扬镳、破镜分钗,而有的是同床异梦,这一切也都有它的内在变化规律,也就是‘有常’与‘无情’共同变化的结果。”
两人一边说一边走,到了家门口方停止谈这方面的话题。周施雨娘真热心,知道今早刘雪英要来吃早饭,特意把过年留下的一块腊肉剁了一小块下来,又煮几个鸡蛋。吃过早饭,两人继续去给快要成熟的辣子、茄子、豆角及西红柿去贴字。
这两天是晴天,初夏的日照相当强,加上骀荡的南风,像火一择烘烤大地,刘雪英那块被河水淹了的蔬菜地的沥水全干了。周施雨估计能挖了,为了早日把这几种蔬菜秧快栽下去,天刚破晓就起床扛着锄头去给刘雪英挖地。
周施雨刚到,刘雪英也到了,也扛着锄头,手里还拿着一把砍柴刀。两人并肩刚挖了几下,周施雨说:“你别挖,就让我来挖,你用刀把这些辣子树蔸砍掉,这样我挖得快些,这些树杆埋进地里可当肥料。”
刘雪英听周施雨说完,放下锄头,就在周施雨前面用刀砍辣子树。看到他不停地挖,很快头上冒汗了,于是就对周施雨说:“你别这么急,挖会休息会,慢挖点不要紧,等下我爸也要来挖。”
周施雨笑问道:“你爸是来帮你还是来监督我们?”
刘雪英娇嗔地白了周施雨后说:“他来监督我干嘛?怕你把我拐了去?这很好办,只要你肯挖地就行了,就是能把我拐去,你能把我藏哪里去?都这个时候了,早栽一天是一天,加一个人不快些吗?我爸何乐而不为呢?”
周施雨笑道:“今天你爸来,我是继续喊他表叔还是改口叫‘爸’呢?”
刘雪英又娇嗔瞪了周施雨后道:“你千万别乱来,你这样乱喊,我爸发起脾气来我就不知道,就是不发脾气不理你,看你怎么下台?”
周施雨继续笑道:“你爸怎么会骂我呢?有几个人愿喊人家爸?岳父就是爸,女婿就是半个儿,他要骂也骂得,我绝不生气。我看你爸是个讲道理的人,不是那种横蛮无理的人,明知是女儿的男朋友有礼貌开口喊他,高兴都还来不及怎么会骂我呢?”
听完周施雨的话,刘雪英等会爸来了怕周施雨动真格的要喊,有些急了,说道:“千万别胡来,我爸以为我们的是‘师徒’关系,就算是朋友,也是一般普通朋友关系,如真知道你来给我挖地‘不安好心’,他才不要你来挖呢。你别急,等我做通了思想工作,我父母同意了,确定了我们恋爱关系,不怕你嘴甜,就怕你不耐烦喊。”
周施雨说:“他养了个仙女般的女儿嫁给我,怎么会不耐烦喊他爸呢?”
两人正说着,就看到他父亲扛着锄头从那边过来了。刘雪英再次轻声叮咛道:“现在别开玩笑了,严肃点,别让我父亲看出来我们在谈恋爱。”
周施雨道:“你是掩耳盗铃吧?”
刘雪英嫣然一笑,不再吭声了。
她父亲来了,两人一本正经地做自己的事情。可是不一会,两人忍耐不住不老实了,乘父亲不注意,挤眉弄眼眉目传情。
挖到吃早饭时分,周施雨跟着父女俩去吃早饭,父母始终很热情,使周施雨有宾至如归的感觉,心里不免直犯嘀咕:“看她父母也喜欢自己,刘雪英怎么不同意自己上门来求亲呢?”
三人忙了两天,把这一亩多地都挖了一遍,后面的事她父亲不来帮忙了,要去干自己的农活。
第三天,天刚蒙蒙亮,周施雨就起了床,背着一个竹篓到了自己的地里,把地里卖剩的几种蔬菜秧拔了一竹篓,急急忙忙赶到刘雪英的蔬菜地里。周施雨刚到,刘雪英挑着一担水桶到了。
周施雨说:“你栽我来泼水,不一边栽一边泼水,天气太热恐怕栽不活。”
刘雪英说:“如果到太阳出来了,我们再去折些小树枝来,给它们遮挡阳光,不会死的。我帮我妈栽过,成活率达百分之九十九。你高中毕业就参军去了,这栽菜的经验不如我吧?”
周施雨笑了笑道:“这只是暂时的,不久就会超过你。”
两人分了工,刘雪英包栽,周施雨包去相隔约两百米的河里去挑水。两人各干各的活干了一会,为解除疲劳,周施雨又在无话找话开玩笑了:“今天你爸怎么不来监视我了?不怕把你拐走你吗?”
刘雪英道:“我爸才不会那么傻哩,如发现我不在家,就知道你把我拐走了,直接找你家去就行,就是拐跑了,跑了禾尚跑不脱庙,有什么担心的?”
周施雨没有马上回答刘雪英的话,去河里把水挑来后才回答说:“我也不这么傻哩,不拐就不拐,要拐就拐到天涯海角去,他到哪里去找我?生了一大群孩子才回老家,到那时再找到我,又能把我怎么样?”
刘雪英说:“养的女儿反正是把嫁人的,你把我拐走,就永远离开家乡吗?拐到个老婆丢了父母,你愿意吗?落叶归根,你走到天涯海角,总有一天要回家的。”
周施雨一边用勺给刚栽的辣秧泼水一边说:“到这时你爸来找我有什么用?身边的孩子一大群了,难道他还要把你拉回家去?”
刘雪英说:“父母把女儿养大,最大的希望就是女儿有个好归宿,看到你对我好,愿把我带到天涯海角去,养个女儿,能有这么一个男人爱也值了,最怕的是把他女儿遗弃,这样就要跟你拚老命,你怕吗?”
这时周施雨把挑的一担水水泼完了,一边往河边走一边回答说:“我有心把你拐走,肯定对你好,连父母都丢了,把你拐走又不珍惜值得吗?
两人一边说话一边做事,有说有笑确实不累。两人起早贪黑又忙了两天多终于忙完了。这块地有一亩多,栽了百分之七十的辣子,百分之十的茄子,百分之五的西红柿,剩下的播种了豆角。
今天又是沅江镇赶场。周施雨的几种蔬菜还没有到挂果的高峰期,所以成熟上市的还不多。两人虽然私订了终身,但关系还没有对外公开,上市场卖什么,基本上还是各卖各的。今天不同了,因刘雪英没有菜上市,两人是同守一个摊卖菜。
为了能把菜卖个好价钱,两人有时免不了要在顾客面前“演戏”,一个唱白脸,慢天要价,一个唱红脸,充好人,便宜点就便宜点,又不是把地卖了。这种方法在商业中,如有两人以上惯用的方法,虽然都是生意人惯用的手法,很多顾客却很吃这一套。做生意两人这么默契,碰到认识两人的,会开几句玩笑,打趣两人,不认识两人的,碰到刘雪英唱白脸,顾客会对周施雨说:“你老婆卖货真卖得太傲,价喊得这么高。”如是周施雨唱白脸,把价喊得很高,刘雪英看到顾客要走,就唱红脸,答应便宜点,顾客会对刘雪英说:“看你丈夫有多傲,卖菜像卖金条似的,喊得跟肉价差不多了。”两人听到这句,不好怎么跟顾客解释,其实心里甜甜的,相视一笑。
两人来得早,到吃早饭时分,施雨的娘给两人送早餐来了,两海碗饭,一碗多的给周施雨,因为他肚量大点,是青椒伴鸡蛋,还有豆角;一碗少的给刘雪英,上面的菜一样。如果父母没时间来赶场送早饭来,两人就会去附近小饭店,要他们送两份大碗饭来。当刘雪英把饭吃到一半时,发现碗底下另外还有两个荷包蛋。周施雨见了笑道: “我真嫉妒你,自从你第一次进我家吃饭,我就发现我妈偏心了,什么好吃的都顾着你。”
刘雪英把其中的一个荷包蛋给周施雨,周施雨摇头不要,说道:“妈是给你的,我怎么好意思吃你的呢?”
刘雪英说:“以后我嫁过来了,如果你要欺负我,别人去娘家,我只要把妈喊来就行了,她会给我做主。”
周施雨笑道:“你有这么多人宠着你,我怎么敢欺负你呢?”
两人正眉来眼去一边吃饭一边说着笑话,见有人来摊前问价了,于是两人又是故伎重演,一人喊价在天,一人当老好人,答应便宜点卖。
刚中午,菜全卖完了,数了下钱,这些蔬菜快赶上肉价了,两人十分高兴。当准备收摊回家了时,周施雨拿出一张十元的塞进刘雪英的手里,刘雪英不要,周施雨就把她买了些水果给她。
两人就这样互相帮助,把菜都种得很好,又能买上个好价钱,心里都很高兴,虽然种菜不是什么好职业,但乐在其中,感情越来越浓了。
春去秋来,暑去寒来,不觉到了深秋。三言两语难描尽秋天美景,赋七绝一首来描绘这深秋景色:
缕缕秋风扫地荒,菊花却自喜秋凉。
丹枫露里浑如醉,傲骨芙蓉笑冷霜。
又有一首毛湾体的《水调歌头》单道山村秋天风光:
村前柚枝翠,院后桂香浓。无边金浪扑面,梁稻摆秋风。秋水涓涓映眼,秋鸟啾啾悦耳,天际掠飞鸿。数株橘呈绿,一树枣垂红。 举头望,云淡淡,水融融。霞浓露重,三五红袖采莲蓬。山上牛羊鸣夕,山下鸭鸡唱晚,溪岸有渔翁。天地的村寨,人世的仙宫。
这时夏天的蔬菜即将煞尾,应该播种冬季作物了。这时周施雨早已把一些白菜种播种下去了,等秧苗再长高些就把辣子和茄子树拔掉移栽大白菜。周施雨觉得,在大白菜最外面几层叶帮上和长得够大的萝卜和胡萝卜上也可贴字,肯定也能买上个好价钱。周施雨近段时间忙得不亦乐乎,很少想心事,可是时间稍长点就渐渐发现,这段时间很少见到刘雪英了,有点反常的是,赶场碰到她,说要去帮她挖地,总是阻止自己不要去,说他爸没事可以挖,同时来自己家也少了,也没有以前笑得那么甜了,话也少了。周施雨晚上睡着想起这事,感到十分纳闷,是父母的思想工作做不通,不同意这门亲事?可是看样子她父母对自己很好,没发现有什么地方不对劲,难道她另有所爱,移情别恋了?可是没发现她跟其他人来往,怎么又会产生感情呢?周施雨在床上辗转反侧,百思不得其解。
一天,不经刘雪英同意,周施雨吃过早饭后去给刘雪英挖地,酒翁之意不在酒,表面上是去跟她挖地,其主要目的是去试探她。
周施雨刚挖了不到十分钟的地,就看到刘雪英也扛着锄头来了,看她脸上虽挂着笑容,但从她笑容上可以看出笑得有点勉强,脸上笼罩着一丝阴郁的云翳。
“雪英,你哪里不舒服吗?你怎么没从前那么爱笑了?是家里碰到什么困难了吗?”
刘雪英听完周施雨的话,粲然一笑回答说 :“没有,没有的事,你多虑了。”
周施雨又问:“是我哪里有做得不对的地方吗?”
刘雪英回答说:“我们已心心相印,彼此订了终身,如果有这样的事我会对你说的。”
周施雨说:“你既然明白我对你的心,你有什么心事就应该对我说。”
刘雪英说:“你别问这些好吗?你还记得我上半年给你说的话吗?今年试验一年,有了把握明年我俩去城里租地种,农村里这么受欢迎,去城里会更受欢迎,乘别人都还不会,大胆地干几年,挣些钱,这行做的多了就到城里开店。”
周施雨说:“我想我们就到农村里搞两年,等我们结婚了再去,现在还没人跟我们学这样种蔬菜。现在就去,我们不但没结婚,连聘礼都还没给,我俩虽然对天发誓私订了终身,但对外还无名无分,我们在一起还只能算对野鸳鸯,真成了拐骗你,你父母找到我,我怎么解释?不该你爸打死?”
刘雪英说:“我一个女的都不怕,你一个男的怎么怕呢?我父母找来了,由我来答复,这些你不管。我的打算,抓住这难得的机会赚笔钱,改变我们的命运。”
周施雨说:“我仔细考虑了一番,我两个只能种三四亩多地,目前这沅河镇销路还好,蔬菜价卖到肉价钱了,去城里也不过如此,怕技术泄露又不能请人,也只能挣这么多钱,为何要舍近求远呢?”
刘雪英说:“在这里,我们无名无分只能分开种,互相帮下忙,菜地相隔几里地,来往不方便,去了城里,我们可以住在一起方便多了。”
周施雨说:“如果想在一起也容易,你父母同意了我们的婚事,订了婚,我们可名正言顺在一起,可是就这样在一起,虽然我不是那种人,但瓜田李下说不清,怕你受委屈。”
刘雪英说:“就是暂时还做不通我父母的思想工作,而我又很想跟你一起,所以没办法,想跟你远走高飞离开家乡。”说到这里,刘雪英哽咽起来,流下了痛苦的眼泪。
周施雨看到刘雪英哭起来了,有点感到诧异,问道:“你说慢慢做通父母的思想工作,劝我别急,今天为什么自己急得哭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