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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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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夏守了上半夜,下半夜睡的很好,早早的起床,拿了刚领的工钱出去买早饭。阿然正打算等小夏回来就回房间补一觉,就听见有人来叫门,敲得并不急切,相反的,一声一声沉重的,缓慢的敲门声里,阿然觉出了丝丝不寻常的意味来。

    “小姐,小姐。”阿然轻轻地敲着房门,等到栀子出来开门,阿然低声道:“小姐醒了吗?外面有人敲门。咋们明天就要走了,要不就避一避吧。”

    “有打算装作不在吗?”傅清轻轻笑了一声,门口两人都听见了,傅清唤阿然进去,傅清已经起身,披着厚厚的毛绒披风:“小夏不在吗?”

    “小夏出去买吃的了。”阿然回到。“那我们一起去吧,看看究竟是谁来了。”傅清在栀子的搀扶下一步步往外,昨晚吃了药,虽然还是没什么精神,但好歹不咳嗽了。

    阿然小跑着过去开了门,傅清站在大门口,没让栀子扶着,挺直的脊背,未施粉黛的脸上有些许病气,披着不合时宜的披风,任谁看着都知道这人身体欠佳。

    来的人恭恭敬敬的行礼问安,他身后是派头不小的马车:“傅家小姐。”只一声,三个人便都听出来了,是位太监,那想来是宫中来人了。

    那人微笑着道:“不知可否进去说话?”恭敬有礼,傅清侧过身请人进来。

    “不知公公是……”傅清见那人还未自报家门,不敢瞎喊。

    “是我疏忽了,傅小姐足不出户,不问世事,想来是不知道的,咋家是贵妃娘娘身边的掌事太监,叫咋家陈公公就好。”说完又拿出宫牌,确确实实是贵妃宫里的人。

    “陈公公,不知是有何事到我家来呢?”傅清让陈公公上座,又叫栀子上茶。陈公公喝了茶水才慢慢道:“傅小姐,说起来,您和贵妃那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但今儿,咋家不得不来提醒您一句,有些东西您不该要,有些东西您也不该想,免得让身边的人受牵连啊。”说完递过来一枚戒指,玉的成色极好,不干不涩不裂,细腻无贼亮之光,荧而无暇,或者换一句话,这块玉,傅清从小看到大,从小玩到大,这块玉就是父亲常带着的扳指。

    “公公的话,我听不明白,还请公公赐教。”傅清行了一个大礼,身边的人还没明白过来,便都慌慌张张的随着傅清行礼。

    陈公公稳稳的坐在椅子上,安生的喝着茶,然后才装作突然发现一般,惊呼起来:“哎呀,傅小姐真是客气,怎么行这样的大礼,快快起来。”

    “赐教谈不上,不过确是又要提点一二的地方。”

    “傅小姐,贵府这几日想来并不太平吧。这一桩桩一件件的,傅小姐就没想过是谁造成的吗?是谁同与不该妄想的人私相授受?是谁不知天高地厚横刀夺爱?又是谁害的您突然家道中落?”

    这一句句都像是一把把剑,直直地插在傅清的心窝了,狠狠地搅上一搅。可尽管如此,傅清还是只能恭恭敬敬的跪在高椅之下,声音颤抖的几乎连不起来:“民女愚钝,还请公公明白告知,如何挽救,如何补偿?”

    陈公公闭口不答,待傅清抬头顺着陈公公的目光看去,才明白:“栀子,你们先下去。”栀子有些担心,正要出声,身旁的阿然扯了扯栀子的袖子,栀子回头看了傅清好几眼,不放心的下去。“栀子姐姐,我们就在门外听着,一有不对劲就冲进去。”栀子无可奈何,只能这样了。

    眼下屋里便只有傅清和那位陈公公了。陈公公见人都走了,才悠悠然开了口:“傅小姐啊,这人呢,最重要的是要找准自己的位置,身份地位,尊卑有序,有些事还是懂点分寸才好啊。”

    “我父亲……”傅清出言打断了陈公公絮絮叨叨的教训。陈公公似乎有些不满被打断,但还是就这说下去了:“您父亲好生的在府里招待着,只等您这边乖乖办事了。”

    “要怎么样才能放了父亲?”

    “听说商家那位倔的很,非您不娶?还订了亲?不过您配不配得上这可就两说了,如今有人看上了那位,您觉得这该怎么办呢?”

    “公公的意思我明白了,不过我也有一个要求。”

    陈公公似乎诧异的很:“傅小姐还有要求?”

    “这几日我叫人骗的辛苦,实在是经不起再来一次了,不见到人,不办事。”说完傅清站起身来,跪久了的膝盖针扎般的痛,除了上一次求商夫人,傅清从未跪过谁,如今跪了半天,连站起身都有些吃力,但没有人扶她,面前还坐着个仗势欺人的东西,不得不强忍下来,装作无事的模样:“想来公公还要回去回话,您也知道我家道中落,如今是揭不开锅了,便不留公公用膳了。”虽是这样说着,可还是从腕上撸下手镯递到公公面前:“劳烦公公跑这一趟,还望公公多多照顾着些。”陈公公得了好,笑的眼睛眯成了缝,乐呵呵的走了。

    陈公公走后,栀子和阿然走进来,买了早饭回来的小夏也面色沉重的跟在后面。“小姐,是老爷有消息了吗?”栀子最先开口,但看着傅清紧蹙的眉头,连问话的声音都压低了不少。

    “栀子,我和商昱珩青梅竹马,十几年了,到头来竟是我私相授受?竟是我横刀夺爱?这都是什么世道!”

    “我还以为父亲是结了仇家,结果竟是我贪心不足!竟是我痴心妄想!竟是我高攀不得!竟是因我而起!全都是因为我!”

    “因为我!”

    “我做错了什么?我做错了什么!”

    傅清嘶吼着,用从未发出过的高亢的声音发泄着,吼叫着,最后喷出一口血来。

    “小姐!”

    “叫大夫来!叫大夫!”

    “不许去!”傅清叫急急忙忙外跑的阿然:“不许去!于大夫开了我要的药吧,拿来,给我吃。拿来!”

    “小姐!您不要命了!”栀子摁住阿然,冲着傅清道。“我要父亲!”傅清直直的看着栀子:“我要父亲。”而后推了一把阿然:“去啊!”阿然许是有些不肯,但还是去了。

    吞下那粒乌黑的药丸,傅清终于喘匀了气:“你们收拾一下,一会儿我们去商家。”

    “您真的不能进,哎呀,小姐,我都说了,不让进不让进,您怎么就是不听呢!您在这样,我可就赶人了!”商家看门不耐烦的拦人,阿然和小夏抵着不让他们碰到傅清。傅清清楚的很,商家主子发了话,下人们不过是照做,为难他们没有意义。思及其,傅清一撩衣袍,直直地跪在商家大门前。一时间所有人都安静下来了,栀子见拉不起傅清便跟着跪下,看门的要来拽人,叫阿然小夏拦住,几个人扭在一起。这时出来了个管事的:“小姐,您这是做什么呀?”

    傅清直视着半开的大门:“去给你家主子传话,就说不见我,我跪死在这,我什么身子你家主子清楚的很,死在他家门前怕是晦气的很。跟他说,不见我,双方僵持着,他们得不了好。”傅清从未想过有一天她会像这样,像一个泼妇一样,像一个丧家之犬一样,可是她不这样还能如何。

    那人厌恶的甩着袖子往里走,好半天才出来传话,说让傅清进去。栀子先起身,来扶傅清,这几天膝盖真是遭了罪,动不动就跪,磕青了不少,现下这双腿酸软无力,痛得要死。估计是里头那位给的下马威,等这么久才叫她起身。

    四人慢吞吞的往里走,那人催促道:“小姐,老爷夫人等着呢!”

    “那真是不好意思了,我身子弱,跪的时间久了,走不动。”说着傅清指了指不远处的一方石凳:“栀子,扶我过去歇一会儿。”

    傅清一坐下,那人就急地跑去传话了。四人看着这偌大的院子,来来往往伺候的家仆。小夏最先憋不住了:“什么东西!狗眼看人低!呸!”栀子拍了他一巴掌:“瞎说什么,让人听见。”

    “栀子,你去,去找十安。”傅清看向栀子,栀子心领神会,从一处小门溜走。除了上一次陪小姐,栀子从未来过商家,更别说找十安的处所了。只是听十安说起过,商少爷的院子是风景最好的,还在院子里扎了秋千,为的就是以后让傅清过来的时候玩。所以,栀子便四处寻那秋千。

    “你是干什么的!”一声呵斥叫住了栀子:“你是什么人?怎么进来的?”栀子眼见那人越靠越近,就要拿她出去,便朝着小路跑,七拐八绕也不知道跑到了那儿,后面的人追着不放,栀子也不敢停,正要拐弯的时候和人撞了个满怀,后面的人赶紧追上来:“站住!不许跑!”栀子立刻起身就要继续跑就听见有人喊她:“栀子!”

    是十安啊!

    “行了,咋们也歇的差不多了,走吧。”傅清按着上次来时的记忆走到了大厅,厅内商荀和商夫人已经坐在那等着了,之前传话的人正立在商荀后面,显然早已交代清楚了。傅清找了处离门外阳光近些的椅子坐下,商家夫妇两人面面相觑,显然被这唐突无礼的举动气到了。

    “不知傅小姐前来有什么事吗?”商荀转着拇指上的扳指,开口询问。

    傅清轻轻咳了两声:“商家的待客之道有些差强人意啊,难道当年父亲也是这样接济商家的吗?”听见这样的话,商荀脸上一阵难堪,任谁都不想在风光的时候提起陈年旧事,特别是不怎么光彩的往事。此话一出,商家两人皆以为傅清对往事一清二楚,一时间谁也说不出话来。

    商夫人见双方僵持着不说话,便让身边丫鬟看茶:“傅姑娘,是我们怠慢。只是不知是何事劳姑娘在我商家门前大闹啊?”傅清不答,只是静静坐在一旁。丫鬟端了茶水和点心上来,满满当当的摆了一小茶几,看着样子倒像是饱含歉意的赔礼一般,可如今傅清只觉得,这是在打她的脸,在嘲笑她,在欺辱她,像是在施舍吃不上饭的流浪汉。

    傅清招了招手,阿然便从傅清递过来的荷包里取出一枚银针来,每样都试过无毒后才端了茶给傅清:“商夫人可千万别见怪,我虽是多病,却也是怕死的很。”说完揭开茶盖,轻轻抿了一口。商夫人那能不清楚,谁会在自己家里下毒害人,分明是故意做出来恶心人的。

    商家两人不自然的看了看彼此,商荀耐不住道:“傅小姐有话就说。”

    “商老爷等不及了?也是,我有所求,您也一样,咋们明人不说暗话。”

    “傅家从前如何待商家,商家如今怎样待我傅家,我心里面有本账,您那一定也有。黑白暂且不论,单就商夫人赶我出商家,见死不救这一桩,你商家就是一辈子洗不干净的忘恩负义之辈。当然了,您商老爷在其中又做了些什么呢?从前种种,今日种种,我不说不代表你们不清楚。这些也就先不说了,不过有一件事,我想我们是可以达成共识的,比如商昱珩的婚事。”

    “清儿!”商昱珩跌跌撞撞的跑进来,正听见傅清再说什么婚事,一时慌了神。傅清抬眸看了商昱珩一眼,浅浅一笑:“怎么跑那么快?听说你受伤了?”突然的转变让商夫人看的直揪心,傅家的这个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的灯,估计把自己儿子拿捏的死死的,这要真是断不了……,商夫人不敢细想,若是傅清真的什么都知道,那有意害他们商家,害商昱珩可怎么办?

    “嗯,没事,就是些轻伤,好的差不多了。”说完商昱珩看向商荀:“父亲,我和清儿还有话说。”商荀气不打一处来:“混账东西!”而后狠狠一拍桌子走了。商夫人跟在后面,便看见商昱珩殷切地蹲在傅清面前,揉着傅清的膝盖,轻声问答:“听栀子说你跪了好久,痛吗?”“痛。”商昱珩便耐下心来慢慢揉着,傅清挑眉看向门外的商夫人,虽是不言,两人却是心知肚明。

    “老爷,昱珩这样可如何是好。”商夫人担心极了,刚才的一幕简直就是傅清的宣战。

    商荀也是一脸的苦大仇深:“那边给的时间不多了,我们再不让商昱珩去提亲,这以后的日子可就完了。”

    “清儿,你刚刚说婚事?”商昱珩一脸期待,看得直叫傅清晃了神。这样紧紧注视着自己的目光,以后怕是再也看不见了。

    “对呀,婚事。”傅清笑着抚上商昱珩的脸,这对商昱珩来说简直是从未有过的待遇,傅清恪守己礼,从来不做任何逾矩的事,一向都是他商昱珩不循规蹈矩,而清儿,头一次愿意这样亲近自己。殷切的目光下,似乎就在等着傅清说出:你来提亲我便嫁你这样的话。

    可下一瞬,商昱珩就不真切的听见:“你和公主的婚事啊。”

    “清儿,你怎么……”商昱珩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本以为这事瞒得死死的,只等自己把这事处理好了,就去跟傅家提亲的。“清儿,我是打算去提亲的,这事我会处理好的。”

    “怎么处理?你若真的能处理好,我就不会来这了。”傅清收回手,慢慢道:“前几日父亲被人掳走了,先是山匪沟通家仆里应外合,后是贵妃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我总是慢他们一步。”傅清怎么也忘不了,当她提出必须见父亲一面才愿意办事时,贵妃竟然交代人送来一节断掌。当下傅清就被激的吐了血,灌了好几碗药,睡了半晌才缓过劲来,一睁眼便来了商家。

    “现在,我只想救回父亲。”傅清看向商昱珩:“你有你的宏图伟业,你有你的天赐良缘,我只要我的父亲回来。”

    商昱珩半跪到傅清面前:“清儿,我并没有把你牵扯进来啊,我只是不喜欢公主,我喜欢你啊。圣上并没有责怪我,贵妃也派人来传过话,说两家就此井水不犯河水,我真的……,我没有提过你的名字啊,他们怎么会……”

    “商昱珩,你喜不喜欢公主不重要,你有没有提过我也不重要,但人家现在找到我了,让我卖力办事我就必须做到。明天,你去求娶公主!”

    “傅清!你讲不讲理!我说了我不喜欢公主!我喜欢你!你凭什么这样指使我!”商昱珩站起身来,摁住傅清的肩膀,凶狠的吼着。

    栀子过来想拉开,傅清抬手制止了:“商昱珩,我之前来你家想让商老爷出面,好歹派衙役随行救父亲,你母亲拒绝了,我和栀子像狗一样被赶出去。今天,我想进来见你一面,在门口跪了半晌才得了你家开恩,准我进来。商昱珩,你觉得商家的门,我配进吗?你商昱珩的妻子,我傅清有资格当吗?”

    “商昱珩,你是三岁吗?你以为这些事是你想要就能要的吗?且不说有没有公主这件事,就是你一心求娶,我也绝对不嫁。”

    “为什么?”商昱珩紧紧捏着傅清的肩膀,目光像一把刻刀,几乎要把傅清刻进血肉里。

    “为什么?因为在我心里,从来没有你的位置。”一字一句几乎要把两人的心都戳烂了,但傅清尤嫌不够一样,继续道:“你以为你日日往我家跑,我就能喜欢你了?你以为你考取了功名,我就愿意嫁于你了?你以为你义正言辞的拒绝公主,你的真心就天地可鉴了?”

    “商昱珩,你也太天真了吧。我从未觉得世上会有你这样蠢的人,我本性凉薄,你又不是不知。你见过被捂化的石头吗?”

    “天真无知!自以为是!金钱,功名,家产,你引以为傲的一切我都看不上,只要这个人是你,我就看不上!”

    “商昱珩,这辈子,我都不会喜欢你的!”

    商昱珩松开了手,抬脚往外走:“傅清,你真是不会撒谎,但说的话确实伤人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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