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
清宴差一点就要拿出和大哥二哥撒娇耍赖的劲儿了,奈何自己编的是千金大小姐为了不受婚姻约束勇敢出逃的谎,自然是要顾及形象的。正在盘算如何死缠烂打时便听见翰煜道:“我和之泽此行凶险,你若一定要跟,我需要负责你的安全。”
“一定跟,一定跟,翰煜哥哥,你不带着我,我就真的只能回去完婚了,嫁给一个从未谋面的六旬老头,去那人生地不熟的婆家。翰煜哥哥,你难道真的见死不救吗?”
“那你一切都要听我的。”翰煜偏过头来看着清宴,嘴角浅淡的笑意直让清宴打怵:该死,不会是认出我了故意整我的吧,不应该啊,我和什么龙族九殿下从未见过啊,而且我还没有告诉他我叫什么呢……
“既然是要同行,不知姑娘姓甚名谁呢?”清宴还没琢磨出东西来,翰煜就接连发问,一时没转过弯的清宴脱口而出:“清宴。”
翰煜轻轻笑了一声,反复念着清宴的名字,短短的两个字,几乎要在翰煜口中咂摸出味而一般,缱绻缠绵的叫人发麻,明明不过是念叨着清宴的名字而已,不过是两个字而已,拆分开来也不过一个清一个宴,却偏偏让翰煜在其中发掘出万般情愁来。仿佛从翰煜的口中叫出来的不是清宴二字,而是心悦你一般,缠着浓浓的情意:“清宴,清宴,很好听。”
“呵呵,是吗,还好还好,哈哈哈哈哈哈。”清宴快要受不了这样叫人酥麻的气氛,只顾埋头吃饭。之泽最先放下碗筷,头也不回的往客房走:“我去收行李。”
清宴见他离席,只有自己和翰煜待着更是尴尬,胡乱塞了几口:“我也去收拾一下。”然后着火般的窜回房里。
“小骗子……”翰煜自己给自己挣了一杯茶,心满意足的喝着。正所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尚且年幼的清宴啊……
“我们去哪啊?”清宴跟着两人踏上了云溪村的小路,路上遇到了一户出殡的人家,看着白茫茫的一片,清宴扯住翰煜的衣角:“我们还要往前吗?”
“不用了。”翰煜看着一帮子人从远处走进,虽是丧事却无人悲伤哭泣,仪式极尽简单,即使披麻戴孝也不甚用心。
之泽爬到一处高地,四处张望一番:“殿下,他们不太像是死者的亲属。”翰煜和清宴二人不熟悉人间婚丧嫁娶的流程,之泽勘探之后回来道:“没有长子长孙手执引魂幡带队,这样于理不合,一切都太过仓促了。”
翰煜微微颔首,盘算着如何能进这个村子。“翰煜哥哥,你们为什么要进去啊。”清宴在一旁听着,并不明白为什么。翰煜便三言两语简而述之,清宴了然,此时再看下去,出殡的人已经走进山里了。“要是真想进去也不是没有办法,这村子死了这么多人,今个儿又抬出来一个,即使于理不合也要成礼,要我看,村子里必然早就人心惶惶了,我们只要一骗二吓三忽悠的,绝对能进去。”
“什么意思?”之泽问道。
“哎呀,你看啊,刚刚不是说村子里命案一个接一个吗,道士请了不少却毫无作用,官府也是查不出东西来,这样的山坳坳里,民俗风尚尚未开化,说不定比起官府村民还是更相信鬼神之说的,我们扮成降妖伏魔的仙人,必然能被村民请进去。”清宴敲了一下之泽的脑袋,娓娓道来。
“说得容易,人家会在半路上请一个所谓的假道士进村吗?”之泽半信半疑道。
“你们就是把人想复杂了,往简单处看,你们要进去,他们想活命,我们有需,他们有求,只要我们能满足他们所求,他们必然会全我们所需的。”
翰煜点点头:“你打算如何?”“简单啊。”而后清宴贼笑着看向之泽,这样令人不寒而栗的笑容直让人毛骨悚然。翰煜也看向之泽,显然已经猜到了清宴的计划。之泽往后退了两步:果然,清宴来了就没好事,要不是翰煜罩着……
“你们说吧,要我干什么!”本着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的想法,之泽也自觉挣扎无用,又打不过翰煜,他还能怎么办。
“没事的,很简单。”清宴起身绕到之泽身边,一把抱住,亲切的就如同劝良家女子的老鸨一样:“一会呢你就扮成死不瞑目,作乱人间的鬼魂,我和翰煜呢,一下就将你降伏,直接打死,灰飞烟灭。是不是很棒?”清宴拍拍之泽的肩膀,佯装道:“我们是不会强人所难的,你要是不愿意,也没关系,反正是你们非要进村子的。”
之泽怀着最后一丝希望看向翰煜,只见那人面上带着和清宴如出一辙的亲切笑容,果然都是笑里藏刀的一家人:“行!”那从牙缝里吐出来的一个字,简直带着要把牙龈咬碎的怨气。
“之泽,你这样式儿的,不如扮一个怨妇鬼吧。”
“清宴,差不多可以了。”之泽一向是个正经人,清宴接触不多,但翰煜知道之泽的底线在哪,便出声提醒,不要玩太过分了些。
清宴拿出胭脂水粉来,带着坏笑,一步一步地走向之泽:“乖,姐姐帮你画的美美的。”
带着赴死般的决绝,之泽按耐住想要反抗的内心,松开了握紧的拳头:“来,谁怕谁孙子!”许是给自己壮胆吧,之泽突破了自己的底线。
一番描眉画目下来,本就俊俏的之泽更是仙资过人,然而清宴的下一番动作直接气翻了之泽,大量的脂粉盖住了原本的皮肤,惨白的脸上两坨猴屁股一样的红晕,出现在之泽俊俏的再也笑不出的脸上,晕出唇外不少的口脂活脱脱的就像粘了两个香肠在嘴上,就是这样清宴还是没有停手,直到之泽这张脸再也看不出原本的面目来。
清宴极其好心的从包里掏出一面镜子:“给,看看怎么样。”“清宴!”愤怒的之泽几乎就要喷出火来。清宴早就猜到了之泽会作何反应,立刻跳到翰煜身后,两人绕着翰煜打来打去。
“哎呀,你也是为了你家殿下牺牲嘛。”
“清宴!我……你站住!”
“好了,好了,不要闹了,清宴。”
“你怎么不说他?他不追我,我绝对不跑。”
“之泽,别生气了,看在我的面子上。”
“殿下,你看看我,她……她太过分了!”
站在翰煜面前和翰煜一般高的之泽,带着两坨高原红的之泽,像是被辣出香肠嘴的之泽,白的像是死了三天的之泽,他就站在翰煜面前,用那富有风韵的香肠嘴恼怒道:“殿下,你就不能说句公道话吗?”
再也憋不住的翰煜噗嗤一声笑出来,这简直伤到了之泽脆弱到不能再脆弱的小心脏了。
“好了,不闹了,正事要紧。”翰煜强忍住笑意,托付众望的拍了拍之泽的肩膀:“日后我补偿你。”而后翰煜和清宴两人躲到了村道边上:“之泽,你一会儿去好好吓一吓他们,把他们往村口赶。”
“知道了。”之泽轻功极佳,一阵风似得朝着墓地方向,消失的无影无踪。
翰煜和清宴两人稍稍装扮了一下,俨然一副修道成仙的模样。“清宴,你以后不要总拿之泽打趣,要注意点。”
“知道了,不过之泽生的那样好看,逗逗他也蛮有意思的。”清宴看向翰煜,意味深长道:“要是我家里给我说的亲事,让我嫁的人是像之泽那样眉清目秀的,那我肯定当时就答应了,绝对不会偷跑出来的。”一边说着一边仔细瞧着翰煜的神色。面前的人自然长相极佳,但此刻却蹙起眉头,面露不满:“真的?之泽就那么入你的眼?你就那么讨厌家里说的亲事?”
“之泽喜欢男人的,你看上了也是无用!”眼瞧着翰煜脸色越来越差,这样的反应不禁让清宴满意极了:“翰煜哥哥,你生气了吗?哎呀,之泽肯定没有翰煜哥哥好看呀!还不是翰煜哥哥太好看了,人家哪好意思拿翰煜哥哥打趣呀。要真说的是翰煜哥哥的媒,我肯定犹豫都不带犹豫的,哪怕没名没分,就是私奔我也会跟着去的。”一面摇着翰煜的袖子,一面撒娇着。翰煜脸色稍缓,算是满意的轻哼一声。
清宴在心里暗暗道:果然,男人都是喜欢秦楼楚馆的那一套哄人的法子。
再说之泽那边。一身轻功了得的之泽踏在枝头看着下面的人,例行公事般的烧着纸钱,嘴里念念叨叨的竟是:“死就死了,可千万不要找我们麻烦啊,害死你和你孙子的可不是我们呀。”
“这么多钱,你可是用也用不完的,活着你也没见过这么多吧,你就安息吧。”
“是呀,你孙子可是死有余辜,与我家孩子可一点关系都没有啊,你可千万别缠着我家不放啊!”
“就是,他得了那种见不得人的病,还闹的满村子不得安宁的。”
絮絮叨叨的声音传入之泽耳朵里,真是惹的人心烦。之泽运气隔空一打,激的四周的树叶沙沙作响,点燃的纸钱全都被卷起来飞向空中,偶有几片落在人的肩头,吓得那人直扑火星子。
突然暗下的天空,让还在墓地的村民哆哆嗦嗦的聚到一起,有几个紧紧抱了起来,个个都面色惨白。
其中一个像是被吓出了失心疯一般:“陆川!冤有头债有主!是谁的错你找谁去,千万别杀我啊!”
“廖三,瞎说什么呢你!”为首的一把按住那人,那人像是突然来了力气一般,拼命挣开了控制:“我瞎说什么了,分明是你们家惹的祸,害得我们都不得安生!”
为首的冲过去狠狠地刷了一巴掌:“闭嘴!”然后指了两个人过来按住廖三。
“族长,咋们回吧,这……,不止廖三,其他几个也都怕着呢!”来劝的人趴在族长的耳朵边,低声道:“这要真是廖川回来了,找咱们报仇了可怎么办?”
话音刚落,风突然止住了。而后四周燃起微弱的蓝色火焰,像是鬼影一般如影随形。终于有人撑不住了,随着心理防线的崩塌,一群人四散开来,拼了命的跑,而那些燃起来的鬼火就像是有了生命一般,跟在村民的脚后,就像是张着血盆大口的恶鬼,只要碰上一点就会要人性命一般。不小心跌倒的村民看着燃在身边的鬼火愈贴愈近,吓得紧紧抱着头,大气都不敢出,个个都在嘴里念叨着:“不关我事啊!不关我事!”族长带着的人把跑散的人一一带回墓地:“出息!且不说有没有鬼,就是真的有鬼,我们这么多人还能斗不过他吗?快点,烧完钱就走!”
随着纸钱的燃尽,四周光线变暗,唯一的火苗也开始渐渐熄灭。阴冷的山林中,四周都是先人的坟包,先前的鬼火又开始聚拢过来,越围越多,所有人都被圈在了新坟这里。阴风嚎叫,处处都透着股凉气,直逼的人头皮发麻,黑暗中像是有无数双眼见在盯着他们。
空气中弥漫着腐烂尸体的气味,从尸体上流淌下来的黢黑腥气的血水在地上蔓延。浓重的黑雾劈不开戳不破,风停了,四周陷入了诡异的寂静中,没有虫鸣鸟叫,只有滴答滴答的血滴在地上的声音,一点一点的,像是凌迟的刀刃架在脖子上割开皮肉,让血管里的血流淌出来滴落的声音。
廖三早已被吓得魂不附体,原本禁锢着他的两人已经躲到一般抱着头。廖三蒙着眼睛,透过指缝,壮着胆子四处看了看,每个人都紧紧蜷缩着,只有族长还立在原地。廖三哆哆嗦嗦地爬过去,抱着族长的大腿:“族长,族长……”
蔓延的血水染上了廖三的衣服,廖三像是在驱赶什么邪祟水鬼一般。粘稠的血液中似乎掺杂着什么异物,它们鼓鼓囊囊的蠕动着,在血液中,廖三隐隐约约的看见了一个人影,惨白的脸,猩红的嘴,白色的衣服吊在树梢。像是被附体一般,廖三抬头看去……
“啊————”那鬼脸正对着廖三的脸,近在咫尺,如同刚从水里捞起一般,透着湿气的发丝,冰凉的湖水滴在脸上。廖三满地爬着,到处都是骨头,粘着血肉的头骨,眼珠子在眼眶里死死地瞪着他。“不是我,不是我……”
“是族长做的,不是我……都是他们,和我无关啊……”廖三的手上沾满了黑色的血,兜兜转转他还是爬到了族长身边。族长僵硬着身子,目不转睛的看着前方。“族长!”
族长缓缓地低下头来,一张毫无血色的脸,头发一簇一簇的黏腻的滑落,露出头皮,然后是猩红的血肉直至见骨,眼珠子掉落出来连着血丝顺着脸颊缓缓下落,一张开嘴,无数细小的漆黑的,扇着翅膀的小虫子飞出来,包围住廖三。
“廖三……,廖三,你醒醒啊!”族长看半天叫不醒,狠狠的甩了几巴掌,又泼了壶水才见廖三醒过来。
“有鬼啊,真的有鬼!族长……,啊——别看我,有鬼,有鬼!”
“那里有鬼啊。”
“在哪啊?”村民们都人心惶惶的,村子里的事蹊跷异常,早已人人自危,廖三又经手过那件事,他说看见了鬼,已经开始有人信了。
“鬼火!”一人叫起来,四周确实有鬼火,方才也有人看见,但是:“鬼啊!”
不远处飘着一人,雪白的衣服,下摆全是血迹,没有腿,就那样飘飘荡荡的悬在空中,披散的头发中隐隐约约露出一张脸来,看不清眉眼,只知道满脸是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