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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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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您真的不能进,哎呀,小姐,我都说了,不让进不让进,您怎么就是不听呢!您在这样,我可就赶人了!”商家看门不耐烦的拦人,阿然和小夏抵着不让他们碰到傅清。傅清清楚的很,商家主子发了话,下人们不过是照做,为难他们没有意义。思及其,傅清一撩衣袍,直直地跪在商家大门前。一时间所有人都安静下来了,栀子见拉不起傅清便跟着跪下,看门的要来拽人,叫阿然小夏拦住,几个人扭在一起。这时出来了个管事的:“小姐,您这是做什么呀?”

    傅清直视着半开的大门:“去给你家主子传话,就说不见我,我跪死在这,我什么身子你家主子清楚的很,死在他家门前怕是晦气的很。跟他说,不见我,双方僵持着,他们得不了好。”傅清从未想过有一天她会像这样,像一个泼妇一样,像一个丧家之犬一样,可是她不这样还能如何。

    那人厌恶的甩着袖子往里走,好半天才出来传话,说让傅清进去。栀子先起身,来扶傅清,这几天膝盖真是遭了罪,动不动就跪,磕青了不少,现下这双腿酸软无力,痛得要死。估计是里头那位给的下马威,等这么久才叫她起身。

    四人慢吞吞的往里走,那人催促道:“小姐,老爷夫人等着呢!”

    “那真是不好意思了,我身子弱,跪的时间久了,走不动。”说着傅清指了指不远处的一方石凳:“栀子,扶我过去歇一会儿。”

    傅清一坐下,那人就急地跑去传话了。四人看着这偌大的院子,来来往往伺候的家仆。小夏最先憋不住了:“什么东西!狗眼看人低!呸!”栀子拍了他一巴掌:“瞎说什么,让人听见。”

    “栀子,你去,去找十安。”傅清看向栀子,栀子心领神会,从一处小门溜走。除了上一次陪小姐,栀子从未来过商家,更别说找十安的处所了。只是听十安说起过,商少爷的院子是风景最好的,还在院子里扎了秋千,为的就是以后让傅清过来的时候玩。所以,栀子便四处寻那秋千。

    “你是干什么的!”一声呵斥叫住了栀子:“你是什么人?怎么进来的?”栀子眼见那人越靠越近,就要拿她出去,便朝着小路跑,七拐八绕也不知道跑到了那儿,后面的人追着不放,栀子也不敢停,正要拐弯的时候和人撞了个满怀,后面的人赶紧追上来:“站住!不许跑!”栀子立刻起身就要继续跑就听见有人喊她:“栀子!”

    是十安啊!

    “行了,咋们也歇的差不多了,走吧。”傅清按着上次来时的记忆走到了大厅,厅内商荀和商夫人已经坐在那等着了,之前传话的人正立在商荀后面,显然早已交代清楚了。傅清找了处离门外阳光近些的椅子坐下,商家夫妇两人面面相觑,显然被这唐突无礼的举动气到了。

    “不知傅小姐前来有什么事吗?”商荀转着拇指上的扳指,开口询问。

    傅清轻轻咳了两声:“商家的待客之道有些差强人意啊,难道当年父亲也是这样接济商家的吗?”听见这样的话,商荀脸上一阵难堪,任谁都不想在风光的时候提起陈年旧事,特别是不怎么光彩的往事。此话一出,商家两人皆以为傅清对往事一清二楚,一时间谁也说不出话来。

    商夫人见双方僵持着不说话,便让身边丫鬟看茶:“傅姑娘,是我们怠慢。只是不知是何事劳姑娘在我商家门前大闹啊?”傅清不答,只是静静坐在一旁。丫鬟端了茶水和点心上来,满满当当的摆了一小茶几,看着样子倒像是饱含歉意的赔礼一般,可如今傅清只觉得,这是在打她的脸,在嘲笑她,在欺辱她,像是在施舍吃不上饭的流浪汉。

    傅清招了招手,阿然便从傅清递过来的荷包里取出一枚银针来,每样都试过无毒后才端了茶给傅清:“商夫人可千万别见怪,我虽是多病,却也是怕死的很。”说完揭开茶盖,轻轻抿了一口。商夫人那能不清楚,谁会在自己家里下毒害人,分明是故意做出来恶心人的。

    商家两人不自然的看了看彼此,商荀耐不住道:“傅小姐有话就说。”

    “商老爷等不及了?也是,我有所求,您也一样,咋们明人不说暗话。”

    “傅家从前如何待商家,商家如今怎样待我傅家,我心里面有本账,您那一定也有。黑白暂且不论,单就商夫人赶我出商家,见死不救这一桩,你商家就是一辈子洗不干净的忘恩负义之辈。当然了,您商老爷在其中又做了些什么呢?从前种种,今日种种,我不说不代表你们不清楚。这些也就先不说了,不过有一件事,我想我们是可以达成共识的,比如商昱珩的婚事。”

    “清儿!”商昱珩跌跌撞撞的跑进来,正听见傅清再说什么婚事,一时慌了神。傅清抬眸看了商昱珩一眼,浅浅一笑:“怎么跑那么快?听说你受伤了?”突然的转变让商夫人看的直揪心,傅家的这个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的灯,估计把自己儿子拿捏的死死的,这要真是断不了……,商夫人不敢细想,若是傅清真的什么都知道,那有意害他们商家,害商昱珩可怎么办?

    “嗯,没事,就是些轻伤,好的差不多了。”说完商昱珩看向商荀:“父亲,我和清儿还有话说。”商荀气不打一处来:“混账东西!”而后狠狠一拍桌子走了。商夫人跟在后面,便看见商昱珩殷切地蹲在傅清面前,揉着傅清的膝盖,轻声问答:“听栀子说你跪了好久,痛吗?”“痛。”商昱珩便耐下心来慢慢揉着,傅清挑眉看向门外的商夫人,虽是不言,两人却是心知肚明。

    “老爷,昱珩这样可如何是好。”商夫人担心极了,刚才的一幕简直就是傅清的宣战。

    商荀也是一脸的苦大仇深:“那边给的时间不多了,我们再不让商昱珩去提亲,这以后的日子可就完了。”

    “清儿,你刚刚说婚事?”商昱珩一脸期待,看得直叫傅清晃了神。这样紧紧注视着自己的目光,以后怕是再也看不见了。

    “对呀,婚事。”傅清笑着抚上商昱珩的脸,这对商昱珩来说简直是从未有过的待遇,傅清恪守己礼,从来不做任何逾矩的事,一向都是他商昱珩不循规蹈矩,而清儿,头一次愿意这样亲近自己。殷切的目光下,似乎就在等着傅清说出:你来提亲我便嫁你这样的话。

    可下一瞬,商昱珩就不真切的听见:“你和公主的婚事啊。”

    “清儿,你怎么……”商昱珩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本以为这事瞒得死死的,只等自己把这事处理好了,就去跟傅家提亲的。“清儿,我是打算去提亲的,这事我会处理好的。”

    “怎么处理?你若真的能处理好,我就不会来这了。”傅清收回手,慢慢道:“前几日父亲被人掳走了,先是山匪沟通家仆里应外合,后是贵妃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我总是慢他们一步。”傅清怎么也忘不了,当她提出必须见父亲一面才愿意办事时,贵妃竟然交代人送来一节断掌。当下傅清就被激的吐了血,灌了好几碗药,睡了半晌才缓过劲来,一睁眼便来了商家。

    “现在,我只想救回父亲。”傅清看向商昱珩:“你有你的宏图伟业,你有你的天赐良缘,我只要我的父亲回来。”

    商昱珩半跪到傅清面前:“清儿,我并没有把你牵扯进来啊,我只是不喜欢公主,我喜欢你啊。圣上并没有责怪我,贵妃也派人来传过话,说两家就此井水不犯河水,我真的……,我没有提过你的名字啊,他们怎么会……”

    “商昱珩,你喜不喜欢公主不重要,你有没有提过我也不重要,但人家现在找到我了,让我卖力办事我就必须做到。明天,你去求娶公主!”

    “傅清!你讲不讲理!我说了我不喜欢公主!我喜欢你!你凭什么这样指使我!”商昱珩站起身来,摁住傅清的肩膀,凶狠的吼着。

    栀子过来想拉开,傅清抬手制止了:“商昱珩,我之前来你家想让商老爷出面,好歹派衙役随行救父亲,你母亲拒绝了,我和栀子像狗一样被赶出去。今天,我想进来见你一面,在门口跪了半晌才得了你家开恩,准我进来。商昱珩,你觉得商家的门,我配进吗?你商昱珩的妻子,我傅清有资格当吗?”

    “商昱珩,你是三岁吗?你以为这些事是你想要就能要的吗?且不说有没有公主这件事,就是你一心求娶,我也绝对不嫁。”

    “为什么?”商昱珩紧紧捏着傅清的肩膀,目光像一把刻刀,几乎要把傅清刻进血肉里。

    “为什么?因为在我心里,从来没有你的位置。”一字一句几乎要把两人的心都戳烂了,但傅清尤嫌不够一样,继续道:“你以为你日日往我家跑,我就能喜欢你了?你以为你考取了功名,我就愿意嫁于你了?你以为你义正言辞的拒绝公主,你的真心就天地可鉴了?”

    “商昱珩,你也太天真了吧。我从未觉得世上会有你这样蠢的人,我本性凉薄,你又不是不知。你见过被捂化的石头吗?”

    “天真无知!自以为是!金钱,功名,家产,你引以为傲的一切我都看不上,只要这个人是你,我就看不上!”

    “商昱珩,这辈子,我都不会喜欢你的!”

    商昱珩松开了手,抬脚往外走:“傅清,你真是不会撒谎,但说的话确实伤人的很。”

    “十安,送清儿回去吧。”商昱珩捏紧了拳头,他只觉得,背上的伤更痛了。

    商昱珩三步并作两步,直接推门进了商荀的书房。“你还有没有规矩了!”商昱珩充耳不闻,径直走到商荀书案前:“父亲,你和那便有联系对吧。”

    “干什么?你还管到你老子都上来了?是不是那个傅家的跟你瞎说什么了?”商荀高声质问着,心里却是慌张极了,虽说事情都是他做下的,但他还不想就这样毁了自己在儿子心目中父亲的形象。

    “人家什么都没有说,我有眼睛会看,你们让人家跪那么久是为什么?”

    “为什么?给她点教训,黄毛丫头,还想拿捏我和你母亲?痴人说梦!”商荀只要一提起傅清就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商昱珩知道,这事他们谈不下去,也没有谈下去的必要。

    “你跟那便说,我愿意娶公主了,让人把傅家老爷赶紧放了!”商昱珩说完,一刻也不愿多待,转身就走。商荀半天转不过弯来,这是……儿子突然开窍了?还是傅家的来帮着当说客了?不管怎样,现在这样才算步入正轨嘛。

    皇宫内,贵妃半躺在软榻上,揉着怀里白色小猫的脑袋:“那便同意了?”

    跪在地上回话的人低着头:“是,不过商家那催着我们放人呢。”

    “放人?那就放啊。好生给人送回去,听见没有?”贵妃懒洋洋的逗着小猫,长指甲许是碰到了小猫惹得小猫直叫:“哎呀,弄疼了吧,哦,不叫了,不叫了。”

    “主子,放不了了。”

    “怎么了?”

    “人死了!从土匪那劫来,半路就死了。”那人战战兢兢的生怕惹得贵妃生气。

    贵妃一下子坐起身来:“你们怎么搞的!不是让你们好生看管着吗?怎么死的?”

    “估计是之前遇着土匪,伤的重了。我们一路赶回来,没来得及救,就……”跪着的人身子都快趴到地上去了。“什么!你们,你们……这可是人命啊,你们这样,让本宫如何自处!”贵妃急的在殿内走来走去,头饰晃得哗啦啦直响。“主子,主子,公主的事要紧,要不就说先让商家和公主把事定下来,然后我们再放人。”身边的宫女帮着想办法,贵妃也是第一次这样卖弄权力。这么多年,靠着皇上的宠爱,片叶不沾身的从潜邸一步步走上贵妃的位置,没用过心计,没耍过手段,宫中争斗从未参与,更不要说这沾上人命的事。一时间,殿内寂静无声,都在等着贵妃拿主意。

    “那就这样吧,三天后秋猎,都准备好。”

    一切的一切都按着原本的路线走下去,商昱珩破格参与了秋猎,在围场里,完美的邂逅了英姿飒爽的云韶,然后英雄救美,从虎口救下公主。像这样的戏文,市井小巷都要讲烂了,可对于一无所知的云韶来说,简直就是上天赐给她的最美的爱情。皇上嘉奖了商昱珩的英勇,并且准了商昱珩求娶公主的折子。一时间,好像所有人都忘记了,从前商昱珩在朝堂上拒绝赐婚,说自己早已心有所属。

    贵妃欢天喜地的抱着云韶,只有她知道,她保住了自己的女儿。

    商昱珩和公主的婚事就这样提上了日程,傅清得到消息时,已经住在了郊外的旧宅里。而对于傅清来说,过久的等待已经让她几度崩溃。

    终于,陈公公带着一辆不起眼的板车远远的过来了。

    “陈公公,你们要的,我已经做了,我父亲可以放了吗?”傅清披散着头发,神思倦怠,面色饥黄,不过数日,人就已经垮了。

    陈公公微微欠身:“傅小姐,人我们送来了。”说完,让开身子,露出后面一口乌黑的棺材。

    “什么意思啊?”傅清瞪大了眼睛:“什么意思啊!”说完冲了上去,拼命推那口棺材上的盖板,厚实的木材却未撼动分毫。阿然和小夏过来帮忙,刚推开一道缝,一股难以言喻的恶臭就扑面而来。傅清一步不退,阿然和小夏便也一鼓作气,推开了大半。

    臭味是在令人无法忍受,阿然和小夏推到一边,皱着眉头不敢言语。傅清往前一步,定睛一瞧,正是父亲。

    “啊——”傅清再也撑不住了,发了疯的要把父亲从冷冰冰的棺木了拽出来,却无法抵抗人最本质的生理反应,每一次扑进去大半个身子:“父亲,父亲……没事的,都是假的,父亲,父亲你醒醒啊,父亲!”而这样的努力最后都会因为过浓的腐味逼的退出来,止不住的呕吐。傅清止住呕吐后再伸手进去拽人,再吐,再拽,再吐,如此反复,直到阿然和小夏过来拉住:“小姐,小姐。”傅清看着自己手上暗黑结块的血污,看着指缝间扣下的腐烂的血肉,看着被拖出半个身子,却依旧双目紧闭,面色乌青的父亲。“啊——啊——,父亲——!”

    “我没有亲人,我什么都没有了!”低声的呢喃几乎撞击着在场每一个人的心。傅清像是想起什么,用力一把推开扶住自己的人踉踉跄跄地,然后走到陈公公面前:“为什么!为什么!”

    “你们要的我不是给你们了吗?不是给你们了吗!你们为什么还要杀了我父亲!为什么!我做错了什么!”

    “我究竟那里得罪你们了,你告诉我,你告诉我!”

    “傅小姐,您父亲的事,真的是个意外。您父亲并非我们害死的,而是死在了路上,应该是被土匪掳去时伤的太重了。”陈公公满怀歉意道。

    “所以呢?你们用一个去世已久的人来威胁我,来大言不惭的指责我,说我害的我父亲灾祸不断?人都死了,你们为什么还要砍掉他一只手,为什么!为什么!”

    “你们还是人吗?你们就没有父母家人吗?你们懂什么叫入土为安吗?我一天天的盼着父亲回来,你们一天天的推脱,这算什么,告诉我错不在你们,你们什么都没做。”

    “傅小姐,我知道您接受不了,这是五万两……”

    傅清走过去啪的一下打落,轻薄的银票散落在地:“你畜生!这是一条命,一条命啊!你们就拿这点钱来打发我,啊!这钱你留着给你自己下葬用吧!滚!滚!滚!”浣衣回来的栀子正好看见傅清拽着陈公公发疯般地吼叫,便丢了盆子跑过来:“小姐!小姐!”

    “栀子,我没有亲人了,我没人亲人了,栀子,栀子。”傅清一下扑进栀子的怀里,止不住的抽泣,发狠地吼叫。

    有时候傅清很感谢这副经不起风浪的破烂身子,这样歇斯底里的吼叫她根本扛不住,尽管精神上还是不得安歇,身子却已经强制停止。晕倒后的傅清软绵绵的被栀子搂在怀里:“阿然小夏,搭把手。”

    这样的一条人命被无声无息的压了下来,求告无门后,傅清安葬了父亲。安葬前,傅清仔仔细细的擦干净了傅盛脸上身上的血污,让小夏和阿然帮忙换了衣服。于大夫帮忙缝合了断臂,终于,兜转了这么久,傅盛入土为安了。和他生前的愿望一样,葬在沈徽清的边上,棺材略微高出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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