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日子一天一天过得飞快,傅清也好好将养着身子,开春后康健了不少。只是商昱珩一次也没来过,平日里恨不得住在傅家,如今倒是连人影都见不着了。
回来后的傅盛开始教一些经商之道给傅清,奈何傅清没有做生意的慧根,时常逗得傅盛开怀大笑,直呼若是傅清接手傅家生意不出十日必然嚯嚯干净。可每次笑完之后又会恍惚起来,好像从前也是教过夫人的,她也是这样傻傻的什么都不会,可她当时说了些什么却怎么都想不起。仔细想一想,她的音容笑貌早已经随着那一抔黄土归去了,余生没有一丝一毫可以让自己回忆的美好。
忘记一个人,总是先从忘记她的声音开始。
“父亲,明日是要出门吗?”傅清拉着傅盛的手抬头道:“这还没在家住几天呢?”傅盛的事傅清甚少过问,但这次傅清一连问了两句,不由得让傅盛多了些愧疚。
傅盛年轻时贪恋红尘肆意潇洒惯了,还曾放言:世上无人敢管他。也确实,傅盛的爹娘几乎完全放手,任他天涯海角的浪,全当没这个儿子一般。但沈徽清一出现就让他栽了跟头,从此收心经营家业。沈徽清走后傅盛很少能在家里久住,唯一能管住他让他恋家的只有夫人。现在傅清已经成为了他最后的牵挂,回家的理由,傅盛攥了攥拳头,指甲陷进手心,有点刺痛:“这次出去以后,应该就不会这样频繁的外出了。”商铺的新销路和进货渠道已经全部完善,自己也没有再扩大经营的野心了,自然也没什么再需要自己不着家的四处跑的了,只是……
可以预见的,要是真的一闲下来,沈徽清曾经带给傅盛的快乐幸福就会再次侵占他的全部身心,他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像这十七年来一样熬过一个个没有她的夜晚,撑过一个个没有她的清晨。他甚至不知道要是有一天把傅清嫁出去了,偌大的家宅就只剩自己一人,他还会不会继续放任沈徽清一个人孤零零的在黑暗的地下游荡无归。
“丫头,你在家把铺子的账本全都看完一遍,我就回来了。”清早,整理好行装的傅盛再度远行。傅盛挥了挥手,骑马走远了,尘土飞扬中,傅清迷了眼睛:“栀子,快帮我吹吹。”傅清眼睛揉得通红,栀子轻轻吹了吹才好些。“回去吧,看账本去。”傅清劲头十足,大有今晚挑灯夜读把账本看完,明天一早父亲就会回来的意思。
天气渐渐回暖,又是小阳春,万事皆宜,傅清难得的出了一次门,街上人很多,挤得让人心慌,栀子和几个小厮都贴身护着,完全把她当成了稀世珍宝。几人晃晃悠悠转了好久,傅清因着能出来玩高兴的很,给小厮买了不少东西,也给栀子添了许多衣服簪子,随后悠闲的逛到了茶楼,点了些茶点,要了壶老白茶,听着说书先生唾沫星子横飞的讲着书中的故事,几个人都听的津津有味。说书先生讲完了这一段下去歇息,丝竹管弦之声传上二楼,傅清没再全神贯注的听着楼下的声音,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桌子发呆,这时邻座的窃窃私语入了傅清的耳。
好像是哪家的少爷高中状元,在殿试时深得圣心,很快就被皇上赐婚,许的是皇上最最宠爱的公主,不日就要成婚,郎才女貌,真真是羡煞旁人。
傅清听了也觉得是段佳话,寒窗苦读一朝得志,佳人相伴前途无量,大抵没有什么比这更般配的了。一时间,傅清眼前浮现起了商昱珩的脸,想起他日日缠着自己逗自己乐的样子,自己和他算是良配吗?
“小姐在想什么呢?这样入神。”栀子给傅清递来茶水:“小姐尝尝,这茶楼的白茶确实好,不比老爷带回来的差。”
傅清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竟然乱七八糟的想了这么多,偏偏桩桩件件都离不了商昱珩,从什么时候开始,商昱珩进入了自己的视线,占据了自己的全部生活:“没什么,出来玩有些累了。”说完喝了口茶,没尝出什么味道来:“是不错。”傅清心不在焉的答了句,栀子是什么人,不管怎么说,她们一同长大,甚至可以说栀子是看着傅清长大的,她太了解傅清此时有几分心思放在眼前这杯茶上。
栀子让小厮准备收东西,在茶楼上再坐上一会儿也该回去了。“小姐,出来的时间也不短了,要回去吗?”
傅清摇了摇头,显然还不急着回去,楼下的台上又开始热闹起来了,那姑娘的琵琶弹得真好,此刻传到傅清坐的地方,婉转动听,声声入耳。傅清搭在桌上的手开始有节奏的敲打起来,拍子和楼下的琵琶声完全吻合。
“你看那个,是不是……”“好像……是吧。”几个小厮在靠窗的另一桌窃窃私语,转头看向小姐,傅清侧耳听着楼下的琵琶声,一个小厮悄悄给栀子使了一个眼色,栀子走了过来,顺着小厮们的手指向外看去,那是商煜珩……
栀子了然,走回傅清的桌子,不动声色的放下窗户的竹帘子:“正午太阳毒,伤眼睛。”傅清点点头,收了敲桌子的手。
栀子看傅清好像情绪不太对,也不知道有没有看见刚刚的事,便赶紧打岔:“小夏阿然他们捣鼓了半天你给他们买的皮影,挺有意思的,小姐要不要看看。”说完就招了招手:“小夏阿然,给小姐看看你们玩的皮影。”
小厮很快明白过来,取了皮影笑嘻嘻地跑过来:“小姐你看。”小厮也是一直照顾傅清的,跟了多少年了,傅清和其他大门大户的大小姐不一样,从来没打骂过他们。有的世家小姐苛待下人,在街上采买碰上,这些人少不得哭诉一番,本以为同病相怜,偏偏自己身上一道道血痕,而傅家的下人比他们幸运了多少倍。
小厮围着傅清,吵吵嚷嚷的开始摆弄手上的小玩意逗傅清开心,傅清笑骂他们:“吵吵嚷嚷的没个正经。”但面上丝毫没有责怪的意思。
在外面玩闹了许久,听厌了评书,看厌了皮影,又在小厮和丫鬟的簇拥下去逛了卖艺杂耍,那胸口碎大石直叫傅清心惊,后来实在是累得很才叫了轿子回了家。
“小姐还不睡吗?”白天在外面逛了很久,本来是可以早早回来的,结果一等再等才慢悠悠地回了家。今天的傅清格外的累,栀子要去找大夫,傅清没许,只说是玩累了,好久没出去过,也没有玩过这么长时间,累了也是正常,栀子就没再坚持。可是一回来就喊累要睡觉的,现在却陷在锦被里,睁着乌亮的眼睛,怎么都睡不着。
傅清鼻子闷闷的好像堵住了,栀子听见小姐轻轻的问:“栀子,你喜欢十安什么?”栀子猜小姐睡不着,许是白日里太开心,散了精神,便拿了蒲团在傅清床榻边坐下,眉眼含笑:“他其实没什么好的,嘴坏,总是和商少爷一起拿小姐你打趣,我时常为此恼他,可他总是没脸没皮的贴上来,说些好话哄我。就像前段时间,他送我簪子。”栀子抚上发髻,准确无误的触碰到十安送的簪子,这簪子已经戴了一段时间了,栀子从未换下来过:“我知道他月例银子是多少,他一向爱玩,跟着商少爷衣食无忧的,花钱大手大脚,就算有商少爷赏赐,他还是常常月底没钱花。可这支簪子,就算普普通通,但到底是臻岫阁做出来的,有多贵重我心里清楚,他……对我确实好,送来的那些糕点小吃都是用他自己的月例银子,省吃俭用存钱买东西给我,真傻。”
傅清又想起了商煜珩,其实从栀子说到十安嘴坏的时候就开始想了,十安对栀子就像商煜珩对自己,而且只多不少。从小到大,他都是那个主动来招惹自己,甜言蜜语不断哄自己的人。之前傅清很少担心过,然而就在今晚,就在此刻,傅清却格外担心,如果有一天商煜珩不再来粘着自己,或者把对自己的好给别人,她能不能放下这一段日子的情意。
被偏爱的从来都不是理所应当的高枕无忧,恰恰相反,飘忽不定的偏爱带来的就是患得患失。
傅清在床上翻了个身,锦被起伏,栀子透过帷幔看进去,一时间栀子甚至不知道,小姐的不安是来自于这么多天不见商煜珩,还是白日里看见的,她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脱离轨道,感觉一不小心就会控制不住一样……
傅清辗转反侧,满脑子想的都是,那一天商煜珩说要娶自己,自己其实是开心的,是愿意的,可这样的身子,缠绵病榻不见好,怎么能拖累他人?
栀子还在床边守着,只是端端正正的坐在软垫上,一手扶着簪子,时不时拨弄一下流苏,又轻轻握住,阻止了玉珠晃动的清脆声响,而床上的傅清悄悄捂住了脸,肩膀在被窝里一耸一耸的静静流泪,没有声响,连一纱之隔的栀子都没有察觉。
在这同一间屋里,两人的欢喜与痛苦,无人可以分享,只有晚风在肆意的吹着,无需顾及迷途的人。
前段日子,皇上亲自殿试,一眼便认定了商昱珩,虽不是什么大户贵族,但胸中有丘壑,实乃万里挑一的人才,来日必然前途无量,而且长相也是清秀俊朗的很,配得上自己的女儿。想来商家满门都该感恩戴德,但谁知商昱珩殿前抗旨,称自己已有心上之人,并且已有婚约,此生非她不娶。如此痴情,皇上也不愿再强求。
可偏偏那一天云韶看见了商昱珩……
云韶去给父皇请安,还未进殿,便在殿门口看见出来的商昱珩,他恭敬规矩的行礼问安,后再太监的指引下离宫。云韶一眼就看中了商昱珩,因为这个人的眼里没有攀附,没有爱慕。骄傲却不狂妄,他比云韶见过的所有人都要优秀。
云韶看过太多阿谀奉承的人,他们讨好自己,夸赞自己,卑躬屈膝的样子令人生厌,他们舍弃自尊而展现的奴颜,只不过是为了云韶能够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可他们不知道,云韶从来不在意朝堂之事,即使父皇那么宠爱她,她也知道有些事不该去妄加多言。
第二次看到商昱珩是云韶自己求来的,当时云韶只知道父皇提了婚配一事,但商昱珩没答应。云韶想,他必然是听了别人的传言,觉得自己娇纵任性,一无是处。其实云韶也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骑马射猎不在话下。
她想要一个机会,一个让商昱珩重新认识自己的机会。所以有了宫中的一场宴会,请的皆是寒门官员。宴请寒门,对于几乎把持朝政的官宦世家而言,是一次警告,对于云韶而言,是一次决定人生幸福的机遇。
云韶有多看中这个机遇?为了当天在宴席上能一舞夺得商昱珩的心,云韶少餐少食近一个月,穿上纱衣罗裙来,真真当得起:嬛嬛一袅楚宫腰。云韶虽是才貌双绝,但偏偏舞技算不上一等一的好,而这次,云韶下了百倍千倍的努力去学了霓凰舞,她不在乎商昱珩是否看透她背后下了多少心血和工夫,她要的也不是无聊的怜惜感动,她要到只不过是商昱珩纯粹的欣赏与爱慕。
宴席将至,新做的华服已经一改再改,腰身被勾勒的让人移不开眼睛。云韶看着人人钦羡的眼神,心里早就乐开了花,她不信商昱珩会一点也不心动。
宫中的宴会最是奢靡,几位妃子拿团扇半遮着脸,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个个都是一等一的绝色。皇上坐在高位之上:“诸位爱卿不必拘礼,今晚不分君臣,只当是家宴,来!”皇上端起酒杯,下座的大臣皆共饮此杯:“吾皇万岁,大褚永昌!”宴席上的人觥筹交错,四周灯盏流光溢彩,中央的乐姬舞女窈窕婀娜,众人推杯换盏谈笑风生。
云韶坐在贵妃身边,眼睛止不住的往下席瞟,然后一眼便看见了下面端端正正坐着的商昱珩,商昱珩周围坐着的是朝堂上颇得重用的几位臣子,这样安排座位,皇上的提拔之意再明显不过。
只是商昱珩一颗心都不在这,他只想着好多天没到傅家见清儿了,也不知道清儿会不会有一点想他。
商昱珩前几日忙的焦头烂额,元气大伤,感染了风寒,虽是小感冒,却也不敢轻怠,被母亲管着喝了几天汤药。商昱珩自己也担心过了病气给傅清,便不再讨厌喝药。好在家里因病谢客安生了不少,正好在家做真丝团扇,素面的,看上去不像是华贵之物,但手柄处选的是质地温和的白玉,触手生温,实在是极品。前些日子来送礼的多,其中这样的白玉得了好几枚,最大的就选来当扇柄了,另几枚交给了经验老到的师傅,等做好了一并送去给傅清。
云韶一手托腮,一手摇着杯盏,情不自禁的笑了笑,算着时间便被下人扶下去换衣服,一身嫣红的舞裙,腰间缠绕着金链装饰,细碎的流苏垂下来,跟着步伐摇晃生资,风吹过,飘在身后恍若仙人下凡。宴席上的烛火皆被调暗,湖面浮着数不清的荷花灯,照亮湖心新搭的台子,台子四周放置着五面大鼓,红纱相连,朦朦胧胧的遮住一点,云韶躺在台子正中央,奏乐声一响起,四周红绸失了连接,瞬间飘落,舞台一览无遗,台上的云韶眉眼一勾,水袖一抛一收,轻轻一拂便夺走了所有人的心魂。
霓凰舞,意在凤凰涅槃,浴火重生。霓凰一舞极不好练,单是长长的水袖击鼓出声就是一道大关,如不是云韶本就爱练武骑射一类,短时间根本不可能这么快学会。
鼓点和着琴曲,端是叫人畅快淋漓,好不痛快。舞到高潮,配乐戛然而止,周遭一片寂静,人人都屏住了呼吸,现在的云韶水袖缠上横梁,身子悬在半空,下一刻便急速下落,轻巧的落在地上,貌若凤凰濒死,奄奄一息。时间掐的恰到好处,荷花灯全部燃尽熄灭,一片漆黑,此时凤凰已死。寂静不过须臾,转瞬之间,天空绽放出灿烂的烟花,仿佛把黑夜撕开一个大口子,恍若白昼,映的湖面舞台熠熠生辉,此时再看云韶,原本的发饰全部成了银色,沉重繁复的样式夺人眼球,谁都知道,此刻,她是新生的凤凰,流光溢彩间,翩然起舞,乐声响起,连同烟花炸裂之声,热闹非凡,宾客看的入了痴,再绚烂夺目的烟火不过是点缀,台上的霓凰舞才是绝妙之处。
台下的人微张着嘴巴,一时缓不过神来,不知是谁带头叫了声好,才让人回过神来,纷纷拍案叫绝。云韶没换衣服,款款走到宴席中间,给皇上行了礼,娇俏的问:“父皇觉得好吗?”
皇上抚掌笑道:“韶儿最得朕心,方才一舞当得上是一舞动京城啊。便是与仙人之资相较也毫不逊色。”众人纷纷赞道:“公主才情双绝,大褚之幸。”这样的称赞一时淹没了所有,可撇开这芸芸众生,云韶转过头去,看见商昱珩笑着喝了杯酒,似是心情很好,但又不真切。
宴席到了最后,臣子恭送皇上之后,纷纷离席出宫。云韶急忙叫身边的下人给商昱珩传话,让他多留片刻。
“参见公主。”商昱珩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而后便等着云韶开口。
云韶第一次单独凑这么近看他,那眸子里盛着的情意快要溢出来:“商公子喜欢刚才的霓凰舞吗?”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云韶第一次紧张的绞着手帕,手心的汗微凉,她感觉自己被抛到了云端,是升是落,全在商昱珩的一句话里。
商昱珩点了点头,开口赞道:“很美。”答的简短,两个字便把他们的距离拉得越来越远。云韶不死心,接着开口:“商公子喜欢吗?”商昱珩不做声的后退一步,再行礼:“公主的舞自然深得人心。”
“但,不得你的心,对吗?”云韶觉得自己的声音有些颤抖,手心的冷汗也多了起来。她垂下头,等着商昱珩回她。
“公主金贵之身,即使不做这些也无妨。”不做这些便是连最后的机会也没有了,再得皇上喜爱又怎样,她又不是男儿身,除了被父皇指婚,巩固朝堂,还有什么用处,她不过想为自己谋一份出路,不过想要一个相守一生的人。如今看透了倒也好,将来是嫁于丞相府的公子,将军府的少爷,还是邻国的什么皇子,也不过一个“命”字。
“公主。”商昱珩最后叫了一声,云韶赶忙回过头来,生怕是商昱珩回心转意了,只是她脸上的喜色还没停留多久,便听到商昱珩那清澈好听的声音穿透了她的心:“公主今天穿的那件衣裳很好看,在下想请教一下是出自那位师傅之手,若是方便可否请他帮我做一件衣裳。”商昱珩看见云韶的脸上还有几分疑惑便继续解释:“我有位未过门的妻子。”商昱珩说话缓缓的,总透着似水温柔,究竟是什么样的姑娘当得起他的喜欢。
云韶揪着衣角,眼尾通红,可她阴在黑暗中没人看见,眼前的这个一眼就占据了她的心的男人冷漠的让人如触寒冰,可偏偏在说到那个人时,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他喜欢那个姑娘的眼神就像是云韶看向商昱珩的。
云韶定了定心神,强装着镇定:“制衣的师傅是御用的,不可能外赐寻常百姓,衣服你恐怕做不了了。”
商昱珩点点头:“是在下唐突冒犯,望公主恕罪。若公主没有旁的吩咐,在下不好在宫中久留。”云韶背过身去,掸了掸衣袖:“没事了,方才之事你不可说出去,退下吧。”
“这是自然,公主安心。”说完商昱珩便走了。
听着商昱珩的脚步声越来越远,云韶才松了劲,挺拔的后背一下躬了起来,她扶着树干跌坐到一旁的石凳上,入夜的风吹得云韶有些发冷,天上玉盘似得月亮像是在嘲笑的他的痴心妄想。“商昱珩,我好像真的……真的是喜欢上你了啊……”尽管她知道商昱珩自始至终都没有认真的看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