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千春院的火愈烧愈大,救火的人一桶水一桶水的往里倒却分毫不起作用,荒了许久的院子,衰败了的草木,未曾修缮的破败门窗,一沾上火星子就整个着了起来,高高的砖石院墙挡着里面的火却又让墙外的人不敢进去。
这边灼人的火光映红了半边天,对岸却正是花灯节热闹的时候。
“之泽。”众人都忙着救火,谁也没看见离得最近的高楼上伫立着两个人,其中一个男子丢下两个字就一跃进了火场,消失不见。之泽明白其中之意,在外围巡视一圈,趁着夜色遮掩潜入千春院后一处小屋。
千春院内的火不算大,只是外围烧的骇人,清宴在司锦阁中望着周遭的火瞬间燃起,冷眼瞅着,明白这火不是想要烧死自己,而是为了隔绝外围的人,那么必然会有人进来,只是自己究竟有什么值得被利用的地方,必须要先掌握对方的意图才能徐徐图之。
好在外面的大火渐渐靠近了司锦阁,部分阵法应是受了影响,清宴慢慢挣脱开了几道法术限制的符咒:“桃姨娘!桃姨娘!”清宴害怕的叫出声来:“救命啊,桃姨娘。”一声一声的呼嚎似是真的引来了人。“仙人,此法真的可行吗?”是桃姨娘的声音,她请来了什么仙人。
两人交谈的声音听不真切,模模糊糊之间只听得一两句:心诚则灵……司锦姑娘必然可以……夫人……火来的蹊跷,先得把她带出去……此地不可久留。
“桃姨娘!”清宴听不见两人的声音了,连忙又叫了两声,终于有人推门进来了。
外面火光冲天,一时看不清来人的脸:“姑娘,得罪了。”男人的声音有些苍老,应是到了不惑之年。想来他就是桃姨娘称为仙人的人,清宴吞了吞口水,声音虚弱:“你,你是谁?外面的火怎么回事?”仙人一挥浮尘,喃喃自语几句,一手结着奇奇怪怪的法印,这仙人大抵是真有几分道行。
清宴身上的最后几道束缚开始慢慢消散掉,一只手刚刚脱离束缚,清宴便抽出一把弯刀,朝仙人掷了过去。动作幅度尽可能的小,不被察觉。
时间掐的也是刚刚好,清宴在屋内,光线阴暗,屋外站着的人挡住了火光看不清晰,仙人刚刚念完了咒诀,清宴的弯刀就已经悬空直指仙人眉心。仙人一愣,豆大的汗簌簌的往下掉:“你,你也是修道之人?”清宴冷眼瞅了瞅不堪一击的仙人,咧嘴一笑,慢慢凑到仙人耳边:“错了,我是神仙。你真当拿几道符能困得住我!”那人颤颤巍巍的好像一下老了好几岁,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来。
清宴轻蔑的看着仙人的狼狈模样,不予理会,径直走到桃姨娘面前。见仙人都被制服,桃姨娘也胆战心惊的不敢乱动,瞪大了眼睛看着一步步靠近的清宴。
清宴抽出另一把弯刀抵到桃姨娘的颈脖处,哑着嗓子道:“你请我进来是何居心?”
桃姨娘浑身抖得像是筛糠:“不是我,是他,他说你命缺一魂一魄,是最合适的容器,我不知道,我只是想让女儿回来。”桃姨娘一声高过一声的哭嚎起来,倒真是一副老母亲盼儿归的可怜模样,只恨那装神弄鬼的老仙人。
清宴暗自啐骂了一口。而后收了抵着桃姨娘的弯刀,念了一段咒诀,定住了桃姨娘,刚要回头处理那个仙人,谁知一晃神的工夫让他给逃了去,弯刀悬在半空被贴了符咒。符咒倒是厉害,此等仙器也能随意定住,清宴取下那道符咒塞进了腰际的绑带里,将弯刀收回乾坤袋。
刚要带着桃姨娘离开千春院,便感到有人潜了进来,外面那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清宴干脆利落的出手,桃姨娘还未叫出声来便两眼一翻,晕死过去。
仙人逃出之后,火势逼近司锦阁,眼见着火舌舔上窗沿,黑烟袅袅直熏得人咳嗽,清宴呛了几口,渐渐伏低身子倒在地。
恍惚之间有人抱起自己,是记忆中熟悉的怀抱,遥远的熟悉。
清宴醒来时入目的便是轻纱帷幔,一转头看见圆桌旁坐着两个男子,两人都穿着方便行动的夜行衣,长发高高束起,其中一个男人手里捏着一张朱砂写就的黄纸符咒,顺着符上的笔迹画着,画到某一处时停了手,微微蹙起眉。
“你们……”两人都向床榻上看过来,其中一个男子倒了杯热水走了过来。
男子慢慢扶起清宴喂了两口水:“姑娘怎么会进火场的?”
温润的热水顺着喉咙滑下,干涸的喉咙得到缓解,清宴轻轻咳了几下,虚弱道:“公子,是你们救我出来的吗?”言语之间的感激似乎都要溢了出来,一双眸子望着搂着自己的男子,楚楚动人的很。
“是,我进去时你晕倒了。那是一个废弃的院子里,姑娘为何会进去呢?”男子垒起软枕让清宴靠上去,拉高被子盖住清宴单薄的肩膀。清宴费力的在脑海里思索,边回忆边答道:“我是第一次来这里的,人生地不熟,在路上遇见了一个人,她说她家有饭吃,还可以让我留宿一晚,我就跟着去了,我好几天没吃东西了,太饿了。然后进了屋子里,刚歇了歇,就着了火,我叫了好久,却不见有人来救我,之后的我就不记得了。”清宴说一半丢一半,话里话外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活脱脱一个涉世不深遭人陷害的可怜女子。再配上这一张清纯的脸蛋和一双天真的眸子,叫人怎么也责怪不起来。
“既是如此,姑娘独自出行就更应该多加小心。这间厢房就先给姑娘住下吧,我们先出去了。”男子说完就要离开,清宴连忙支起身子:“公子姓甚名谁?”
“翰煜,叫我翰煜就好了。”
“姑娘休息吧。有什么需要直接找店小二,花销记我账上就好。”
清宴看着两人离开自己的屋子,重新躺下去,伸出手一下一下拍着额头:“翰煜。”
“殿下,那张符咒有什么问题吗?”之泽关上窗户,街上人群渐渐散去,火也早就扑灭了,只是司锦阁所在的院子也毁于一旦。本就是荒久了的院子,就是风吹的猛一点,雨下的急一点,也是要受些损坏的,如今更是燃了一场大火,到处焦黑一片,怕是更无人愿意往那里去了。
翰煜换了衣服,把符咒放在了圆桌上,细长的手指指到中间一处:“你甚少接触符咒之类的东西,所以看不出来。你看此处,这一笔原本应该是直直的画到最低处,但在这张符咒上被人添了几划,而且这个不是朱砂画的符咒,是血。”
之泽拿起符咒来细细端详,又闻了闻确实是血的味道:“殿下,如此一变会有什么不同?”
翰煜沾着茶碗里的茶水在桌子上画着:“你看,此符咒原本是用来锁人的,凡人入此符咒影响范围之内,便如施了定身咒一般动弹不得,但这样一改,便是复杂多了。”说着,翰煜把画好的符咒做了几处改动,同之泽手上的一般无二:“此符咒只会妨碍到特定的……”
之泽抬眸看向停下来的翰煜:“特定的什么?”
“……阳寿未尽,比鬼多些人气,比人添些鬼气。”翰煜言也不太确定,眉头越蹙越紧。之泽看着翰煜脸色越来越难看,便收起符咒,灭了几盏烛灯:“殿下先歇息吧,符咒的事不急于一时。”
语毕,之泽退出厢房,回到自己房内。
第二天一早,翰煜之泽刚坐到大堂的圆桌上用早膳,清宴就稳如泰山的跟着坐了下来:“小二,我要一份四喜饺,牛乳糕,红枣炖雪蛤。记他们账上。”之泽愣愣的看着,倒是翰煜不动声色,把夹到自己碟子里的芸豆糕吃完,用干净的筷子给清宴也夹了一块:“尝尝这个,好吃。”清宴毫不客气的接过筷子,味道确实不错,等着上菜的空隙,清宴喝了口茶,清了清嗓子,突然有些不好意思道:“公子,你们是要去哪里啊?要不也带上我吧,我一没银子,二没武功的,刚出来就被人骗,要不是遇上公子你,早就命丧火海了,公子心善,必然是个好人,公子行行好,好事做到底。”
翰煜帮着店小二挪了挪桌上的碗碟,把几样清宴也许会喜欢的放的靠清宴近一些,清宴自己点的那三样一一在她面前排开,装着红枣雪蛤的小盅,一揭开盖子,香气直钻人鼻子。“我若是不帮你呢?”翰煜把勺子递了过去,示意清宴趁热先吃。之泽伸长了胳膊去够他自己点的鸳鸯筒,自己统共没点几样,好死不死的样样都摆盘好看,全被翰煜端到了清宴面前,就这样还说什么不帮不帮的,吓唬谁呢?
清宴一脸苦相:“公子,实不相瞒,我是从家里逃出来的,家里人非要我嫁给一个六十多岁的糟老头子,公子,恩人,翰煜哥哥,你就帮帮我吧,我要是被捉回去就只能一根白凌寻个痛快,也好过自己所嫁非良人。”
翰煜笑了笑,开口道:“那真是巧了,我本也是要定亲了的,奈何对方不肯,觉得我年龄过大,面貌不佳,硬是逃了去。”
清宴扯了扯嘴角:“那可正巧啊,既是同病相怜,何不抱团取暖。公子,帮帮忙吧。”翰煜点了点头算是允诺,清宴便也安下心来,专心致志的解决面前的人间美味。
“昨晚的大火你们知道吗?”
“还有谁不知道,那火光冲天的,听说千春院烧的那叫一个惨不忍睹。”
“唉,也是可惜了,当时千春院可是咋们镇上最红火的园子了,多少人来千春院就为目睹司锦姑娘的绝代芳华。”
“是啊,司锦姑娘当年那可是名极一时啊,尤其是弹得一手好琵琶,跳起舞来也是万种风情,惹人怜爱。”
“说起来,那这司锦姑娘最后是怎么就选择了自尽呢?”
终于,众人七嘴八舌的聊到了点子上,清宴依旧满不在乎的吃着自己的四喜饺,翰煜一心二用,不错眼的看着清宴胃口极好的用了不少点心,也就只有之泽听得认真仔细。
一个眼下乌青,两脚虚浮,一看就是纵情风流场所的浪荡客,一副了然的模样,坐在众人中间,要了一盅极品肉蓉粥,慢条斯理的吊足了众人的胃口才悠悠开口:“你们啊,真是不懂事,就这么一碗粥还想听这般秘辛,哼……”听到这里,有人立刻加点了一份白灼肉,看见热腾腾的大菜端了上来才心满意足道:“你们知道谁最常去千春院找司锦姑娘吗?”
见众人头摇的像拨浪鼓,那人暗自得意:“商家商昱珩。”此言一出众人皆倒吸一口凉气,咂舌不已,都明白其中必然有更多不足为外人道的秘密,更是围拢过来:“这商昱珩做了什么?和司锦姑娘的死有什么关系?”
“做了什么?哈哈哈哈哈,你是傻的不成,一个千春院的能和他做什么?”有人接过话头怼了回去。众人皆狡黠的笑着,嘲笑那人的幼稚无知。不知是谁急切的追问,才将话题又拉回来。“后来,司锦姑娘就有了。”言语间,那人满脸惆怅。
后来的事倒也简单,不用多说众人都明白的很,商家大门大户,商家老爷又在朝为官,如此高门的儿子怎么可能娶□□,娼妓之子又怎么可能入得了他们商家的族谱,估计司锦姑娘也就是所托非人,心灰意冷才带着孩子去了。“既是这般秘辛,你又是怎么知晓的?”
那被当众嘲笑了的人终于得了破绽反驳起来,那人被驳了面子也不恼,依旧不着四六的调笑:“还真是个毛没长齐的傻小子,这种事,咋们平民百姓不知道,那百花楼的,潇湘馆的,听雨阁的姑娘们最是知晓百事的,还能有她们不知道不会往外传的事吗?”
众人知晓了内情,听了贵族豪府的腌臜不堪事,乐的都快不知道北了,他们渐渐散了去,但这样的流言会趁着千春院大火的事重新被人们传起来,更多的内情会被挖出来,所有当年被深埋下去的都将重见光明,□□裸的展露在人们眼前。
“你不好奇这件事吗?”翰煜见清宴自始至终都没侧目瞅那里一眼,不禁有些好笑,这家店的膳食菜品点心小吃就做的这么好吃吗?
清宴咽下嘴里没嚼完的东西,灌了几口水:“我好几天没吃东西了,太饿了。”
“我确实挺好奇的,要不我们去找那人仔细问问?”清宴捧着小茶杯,眨巴着眼睛,炯炯有神的看着翰煜,像小猫一样可爱的紧。“不急,等一会儿。”翰煜多看了两眼后就偏过头去,眼见着那人拎着壶酒踉踉跄跄的往外走。随即,三人也跟了出去。
那人脚步轻浮头重脚轻,走了半晌才晃晃悠悠的停了下来,抬头一看,正是烧成焦木的千春院。“司锦,你可真是倒霉,死了这么久了,唯一的家还烧了。”
“你和司锦什么关系?”清宴跟了上去便听到这一句,翰煜和之泽走在后面,两人往那一站就让人畏惧发憷,前面的小姑娘长得倒是一等一的好看,语气却是冷冰冰的让人不寒而栗。
“司锦?我和她能有什么关系。”那人颠三倒四的开始胡言乱语,状态疯魔,举止不堪。翰煜蹙了蹙眉把清宴挡在身后,看着眼前的人装疯卖傻。宽大的衣袖带起地上的淤泥,飞溅出来,一一都被翰煜挡了下来,原本换上的干净衣袍全都沾上了泥点。倒是清宴,被翰煜遮的严严实实,半分污水都没沾上,干干净净。
翰煜不愿多做拖拉,招了招手,身后的之泽立刻抽出剑来直指那人心口,到底没有疯彻底,一看开始动真刀真枪了,立马不再胡言乱语,老老实实站着,吞了口口水。
“问一句,你答一句,明白吗?”清宴走到那人面前,伸手移开了之泽的长剑:“你和司锦什么关系?”
那人看着清宴笑了起来:“你凭什么来问我?跟你有什么关系?”
“之前没关系,但昨天开始就有关系了。你知道桃姨娘吗?她是司锦的妈妈,她带我进了千春院,然后就着了火。所以,我要知道,她为什么要害我。”清宴直视着那人的眼睛:“你叫什么?”
“邹言明。”
“你和司锦姑娘什么时候认识的?”
“想从我这里白打听消息?”邹言明负着手不欲再言。清宴笑了笑:“你看我身后这两个人,你觉得跟我谈条件有好下场吗?”之泽挑了挑眉,什么时候自己还要受她差遣了?反观翰煜,他倒是挺开心,嘴角不可抑制的微微上扬,完全一副听之任之的纵容模样。
邹言明往后瞅了瞅,那两人气度不凡,看样子确实不好惹:“但此事你再也找不到第二个会告诉你的人了,只有我,我若是不说,你们又能奈我何?”
“确实不能,说说看,你的条件是什么?”
“杀了商昱珩,替司锦报仇。”邹言明咬牙切齿,仿佛姓商要是就在他面前他能将人生吞活剥了。
话音刚落清宴便接上:“是替司锦,还是替你?”如此猝不及防,让人来不及思考。
“都有。”邹言明一时语塞,顿了顿还是没做隐瞒。
清宴满不在乎的直接坐在了地上,拍了拍旁边示意邹言明一坐下来:“那你说说看,你的故事我也得估估价,看看值不值一条人命。”
“怎么,你要杀人?”翰煜在清宴一旁坐下,看向邹言明的眼神冷得人发慌,邹言明默默往一旁挪了挪,离着好几步远才安心坐下。
清宴摇了摇头:“不啊,我手无缚鸡之力的,怎么杀的了人,自然是帮你们接的单子喽。”
“你怎么确定我会对此事感兴趣,会帮你杀这个人呢?”翰煜一手撑地,斜倚着身子,不着痕迹的把清宴圈护起来。
“因为你救了我啊,公子为什么会来救我,为什么会从那么远的客栈赶到这里来救火,若是镇上的人,不会住客栈,若不是这里的人,当夜该在热热闹闹的游玩赏花灯,还离得那么远,外来的人怎么会蹚浑水深入火场救人,既然公子不求回报的救我于水火,想必自有一颗侠义之心,如今遇上这等事,侠义之人必会手刃恶人匡扶正义的。”清宴摇头晃脑,自顾自的瞎掰胡扯。
翰煜笑的无奈:“你平日里只知道看这种画本子吗?”
“对呀。”清宴娇俏的一笑:“公子帮不帮?”
“帮。你说吧,让我估估价,看值不值得我们侠义之人出手相助。”翰煜转过头来看向邹言明。
邹言明一时语噻:“呃,我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
“那就从头说起,事无巨细,哪怕是当时司锦姑娘穿着什么样的衣服,只要是你想起来的,都说出来,所有的,我都要知道。”清宴眯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垂下来,挡住了眼里一闪而过的光芒。
“其实我和司锦姑娘认识的时候她已经在千春院待了一段时日了,你说的应该就是千春院的花妈妈,花妈妈曾放出消息说司锦姑娘至今仍是未破之身,引得好多富家子弟都想来一亲芳泽。那段时日我也是不得志的很,身边玩得好的一帮兄弟天天带我去茶楼酒馆吟诗作画附庸风雅,那日不知是谁提起了去千春院逛一逛,我们就都去了。
进了千春院,他们都各自找了相好的吃酒耍乐,我第一次见那样的肉色酒林,坐立难安,花妈妈就过来问我喜欢什么样的姑娘,我说要和这里完全不一样,格格不入的哪一种。花妈妈笑了笑,她说千春院了名声最盛的就是司锦,但司锦从不愿做小伏低的伺候人,好在司锦的存在给千春院招了不少客,而且司锦的规矩,只卖艺。
花妈妈念着司锦实在身子弱,想着只卖艺也行,有她在也可吸引些人来,可是司锦姑娘不爱说话,每次出来弹琵琶都是遮着脸不见人的,时间久了,人们都不再想着这位不懂风趣的风尘女子。花妈妈也开始嫌弃这多的一口饭,而那天就碰上了我,不爱那些脂粉娇养出来的女子,司锦就是这里最格格不入的人。
花妈妈领着我去了司锦的房里,司锦当时并没有与我见面,我们之间隔了一道屏风。花妈妈离开时关上了门,我一个人枯坐在那里,虽是被冷落但却安静的很,只是在姑娘家的房里,多少有些不自在。
直到司锦开了口:‘公子想听什么曲子?’我有些愣住了,司锦的声音实在好听,软绵绵的,我就那样傻傻的坐着出神。”说道这里,邹言明微微笑着,脸上满满都是幸福。
“公子?”司锦又叫了一声,这时邹言明缓过神来:“姑娘就弹自己最喜欢的曲子吧。”邹言明仿佛重新回到了当时的场景,眼里都闪烁着眷恋的光芒:“她弹得可好听了。从那以后,我日日都来,司锦姑娘有时会在大厅弹曲子,往往都是满座,可惜没人打赏,也只能沦为众人喝酒作乐的陪衬。少有人点上一两首曲子,有时还会被司锦回绝,她总不弹轻浮艳俗的曲子。
我常常等她回到自己房里才会去找她,点上一两首,也都是她喜欢的,久而久之,我和司锦熟悉了一点。每次来,花妈妈都知道我只找司锦,直接让司锦回自己房里,不必在外招待客人。我成了司锦的熟客,能帮她给花妈妈挣到钱,她的日子也好过一些。
司锦应该也乐意我常去,这样她不必去看她不喜欢的场面,有时我同她说说心事,她也会为我疏解一二。我想着应该早一点考取功名,有了一官半职,挣了更多银子才好为她赎身。只是后来,她接客了。”
“她接的第一个客人就是商昱珩。
第二天商昱珩的夫人就派人打了过来,然后她病倒了。我去找她,她次次都说不见。最后,她终于见我了。”邹言明言语之间开始哽咽,眼眶的泪花就要滑落但还是生生忍住了。
“我问她你的病怎么样了?她只瞒着我说没事,好的差不多了。可她咳得厉害,我带了郎中来,她也不愿意见。我便告诉她替她赎身的钱存的差不多了,再等一段时日,就来接她出去。让她先拿着些钱,照顾好自己。”
“她问我:‘邹公子,你会日日来吗?’我说会,又怕她不信,连忙又重复了几遍:‘会,当然会,我一定会日日来的,就算有事走不开,也会让小厮来给你送些东西。’她虚弱的很,我给她带的人参也不知道有没有好好用,她只是笑着对我说:‘那你一定要来,我想给你讲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你不来,以后就讲不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