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北陈遇故人
沈遥玉听了，赶忙恶狠狠瞪了屠钦钦一眼，等着她让路，屠钦钦没有转头，只拿眼神瞥了眼四周，确定沈遥玉没有同党，才收回了刀，让出条道来。
周围一片寂静，却都在看着沈遥玉，没想到平日里大大咧咧的沈遥玉，此时竟是有了些许紧张，小跑着到了轿子前，半天不知道怎么开口。
“你找我？”
还是轿子里的蔺怀年先开了口，却是没法从里头出来，按着大周规矩，不到夫家，新嫁娘不能出轿子，所以这会儿只能隔着帘子问话。
“那个，我知道你平时跟我不对付，但是我不怪你，毕竟我身在盛京里，礼数什么的自然是要比你好的，你嫉妒我也正常。”
噌，身后，屠钦钦似乎是不经意，又抽了抽刀，发出冷肃的声响，吓得沈遥玉下意识缩了缩脑袋。
“但是你这次去嫁人，连我也知道就是死路一条，就冲这一点，我也是敬佩你的，今天特意来送送你。”
“那就谢过沈家小姐了。”
沈遥玉是当真不会说那些场面话，句句都很冒犯，要换了以往，两人怕是早就打起来了，可如今蔺怀年却是隔着帘子，只轻声说谢。
“蔺怀年，我，我带了点书来，是礼德书院的夫子亲笔抄的，大周的文史，我知道你或许看不明白，但我想着……你到了那边，怕是再看不到大周文字了，所以给你带来几册，你一并带过去，也当是个念想。”
看屠钦钦打算招呼队伍继续启程，沈遥玉急忙一把扒住花轿的窗格，把怀里捂着的几本书册一股脑丢了进去，红着眼大喊了一句。
“蔺怀年，你别死了，不然，不然我就写个话本子，专门记你的错处……”
“蔺怀年……”
队伍已经走出去不少路，沈遥玉还颠着脚跟后面喊，不一会儿脸上就眼泪鼻涕一大片，其实，她自己也说不上来，仿佛哭得并不是蔺怀年这个人，而是她自己。
在今天之前，她从没想过，一个世家女子身上需要担负的究竟是什么，等真的晓得了蔺怀年的处境和她的决断，她突然就明白了许多，以前都想不透彻的事来。
哒哒哒。
整支队伍跟着最前头屠钦钦的马蹄声走着，直到日落，都没有走出城外小山丘，只余下那道道黑影，在坡上拉得老长，一直伸到夜幕降临。
有风吹过，不如正午时的热辣，却一样熏得屠钦钦眼里全是泪。
等出了盛京，脚程就快了，不到五日，送亲队伍就到了北陈的王都旗木廓。
要说北陈人，真的是猖狂，虽然居无定所，可王都却是实打实的建了城的，而且还胆大到建在整个北陈的南边，既靠近大周边境，又邻着西陈。
这是有悖常理的决定，又与北陈人蛮横嚣张、目空一切的性格十分契合。
历来各国王都，都一定会选择建在富庶，且易守难攻的地带，再不济也一定是在中央腹地，像北陈人这样大喇喇建在边境上，就差直接叫嚣挑衅的，绝无仅有。
但他们凶悍有凶悍的资本，这么多年了，即便被靖北军和更早前的大周军队，以及某些年的西陈军队，一遍遍血洗，也从没真正灭过城，就仿佛塞北的野树野藤一般，始终坚强存活着。
哪怕是被侵袭一空，等一开春，他们再去更北的地方驰骋一遍，就又能回来恢复生机，继续兴风作浪。
送亲队伍在夜里进了旗木廓，不出一盏茶的工夫，消息就进了蛮王的营帐里。
等亲手将蔺怀年安顿好，又派了同行的镇南司令使们团团守住，屠钦钦才走了出来，匆匆朝着某处走去。
在还没进城的时候，她就收到了鹰隼带来的书信，约她一见，那狂放的字是大周人中见不到的，笔力透着狂傲和强横，甚至不用落款，屠钦钦也知道是谁。
此时，四周一片寂静，屠钦钦走出去几步，就有人过来领她。
等到了营帐入口，屠钦钦一把拨开带着不屑拦路的北陈奴，直接掀开毡门走了进去。
“你说得没错，这娘们确实不讲礼数。”
屠钦钦方一进营帐，就被眼前的几十盏油灯的灯火晃得眼睛疼，还没等她适应过来，看清楚面前的人，就听到一道粗犷暴戾的声音从上方传来，紧接着便是酒杯纷纷放到桌上的声音，应该四周还有不少陪同的将领官员。
果然，等屠钦钦稍稍能看清了，发现上座的果然是蛮王，四周也是七八个北陈打扮的朝官，一如她所料。
可她没想到的是，那蛮王怀里竟然还搂着个一丝不挂的女人，看身段和侧脸，竟然还是个大周人，而且在灯光下隐约觉得有几分熟悉，屠钦钦微眯双眼，却是没能立刻想起来。
“大王，你可没跟奴家说过，对不知礼数的女人，也有这么大的兴趣，还一直盯着她看！”那女人娇嗔着，微微起身，手一伸，捞过一杯酒，递到蛮王嘴边，一边还不忘嗔怪他盯着屠钦钦看。
是她！
赤身女人这一转头，屠钦钦倒是看清了她的脸，没想到竟然在这里见到了熟人！
戚兰舟。
屠钦钦心里稍稍震惊了一下，没想到当初南宗最高贵的戚家的嫡女，如今竟然沦落到外族人的玩物，不知道戚家先祖知道，又当是如何想？
“贱人。”
可还没等屠钦钦多想，就听啪的一声，蛮王竟然随手一记耳光，狠狠扇在戚兰舟脸上，直接把人打落在地，滚了好几圈，趴在了营帐中央的地上。
那动作极为不堪，如同一只死狗般，却是引得周围北陈官员哈哈大笑，纷纷伸长了脖子细看，而蛮王却是分毫不觉被冒犯，甚至还颇为得意，又继续不冷不热补了一句。
“本王要看谁，不看谁，还轮不到你这么个贱货来说三道四。”
戚兰舟被打得不轻，半天才缓过来，听到这句话赶紧又挣扎着爬起来，甚至顾不得找个东西稍稍遮掩一下，便急忙跪着求饶，看蛮王不为所动，还直接爬了过去继续恳求。
“来人，把狗奴牵下去。”
蛮王看都没看戚兰舟一眼，直接一脚把她踹开，冷声说了句，声音不大，但立刻就有仆人匆匆走了进来，手里还提着一根链条。
等到了戚兰舟面前，那仆人便熟练地将链条捆在戚兰舟脖颈上，拖着她往外走，那动作似是刻意放轻了些，又似害怕被人看出不对，时不时还得用力拽上两下。
屠钦钦这才发现，戚兰舟白皙的脖颈间，竟然有厚厚的一圈红痂，显然是如此许久了。
而当那个仆人路过她身边时，那熟悉的眉眼再次让她心头一跳！
屠崇敬！
那牵狗的仆人……竟然是屠崇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