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阿另的告白
“阿另,阿另!”
屠钦钦和月白正在屋里挑着衣裳,就听外头宝蓝欢脱的声音传进来,不用看便知道,又是做了什么好吃的送去了。
“姑娘,你看这身如何?”
月白捧着一身秋香色的长衫问,屠钦钦却只瞥了眼,随意地挥挥手。
“你看着办好了,随便挑两身素净的就行。”
那日她本身打着镇南司办差的名头出的门,后来赶着去寻贺铮,根本没时间换寻常衣衫,是以从王府别院走时,便直接褪了外头飞鱼服,只穿了内里的白衫就去了。
这几天在别院里养病,早先也不下床,倒是没想到这层,等后来伤好了些,才察觉没有合身的衣裳穿——
她总不能穿个飞鱼服在这里乱晃,这边人多眼杂,她还不想就这样破了身份。
却不想贺铮走前便全都安排妥当了,屠钦钦刚说要下床去院里走动,外头丫鬟就搬了个硕大的箱子进来,一打开,里头全是各色衣裳,长的短的,绣缎的,蜀锦的,应有尽有。
屠钦钦随手拿两件出来,放身前一比划,尺寸竟是分毫不差,随口问一旁候着的丫鬟,回说全是照贺铮的意思,备的大小和样式。
不知怎的,屠钦钦突然想到两人之前的几次接触,不由脸上一红。
可想到这几日总在眼皮子底下晃的,那叫琥珀的女子,不知怎的又瞬间坏了心情,闷闷地把衣服丢了回去,等月白再挑了问她,就只推说随便。
这边屠钦钦心里回回转转,一墙之隔却又是另一番景象。
片刻前还打打闹闹的两人,这会儿不知道怎么又都不吱声了,一个靠在床头抓耳挠腮,一副急坏了的样子,另一个却是扭着头,气鼓鼓坐桌边抹眼泪。
“不是的,宝蓝,你听我说……”
“还听你说!就是你说多了他们才笑话我!我再不想听了!”
“他们都是我兄弟,没有恶意,只是听说那日,是你……是你亲手剪掉的我的衣裳,所以才……”
“你还说!”
噗哈哈,里头两人正说着,外面却先憋不住了,几个脑袋趴在窗下,听得正起劲,不知道谁先笑出了声,只说平日里号称“笑面虎”的阿另大人,也会有这样窘迫的时候。
“阿另你看!你自己看!呜呜呜……”
宝蓝一指窗外,刚才就是那些家伙,三五个凑一起,背后笑话她,刚好被她听见了,才来冲阿另发火的,这会儿当面听到,更是觉得羞臊难忍,泪水一下就忍不住了,哇一声大哭起来。
“宝蓝,宝蓝别哭,我……”
阿另胸口还伤着,轻易动弹不得,勉强伸手又够不着宝蓝,当下又气又急,恨不得立刻跳下床去收拾那些小兔崽子。
“你们这帮混账玩意!”
阿另随手抓起床头小案上的东西,一把丢出窗外,又骂了一声,外面立刻安静如鸡,可宝蓝却哭更大声了。
“甜……甜糕……阿另你怎么把我做的甜糕扔了,你可是,可是不爱吃了,呜呜……”
啊啊啊,阿另恨不得抽死自己,都怪刚才太急了没看清楚,这会儿可真是手足无措,想安抚两句,脑子里却又乱得很。
“宝……宝蓝,我,我会对你负责的!”
阿另也不知道自己抽了什么风,一开口竟然就蹦出这么一句话来。
“啊,啊?”
宝蓝一听也懵了,都忘了哭,只傻愣愣看着阿另,半晌说不出话来,却不想阿另是个更傻的,竟然语不惊人死不休,一挺胸脯,又莫名其妙补了一句——
“反正你也将我看光了,咱们就互相负责吧!”
说完,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两个人瞪大双眼看着彼此,脸都涨得通红。
良久,只听宝蓝啊的一声大叫,手里盘子咣当摔得粉碎,逃命似的冲了出去,只余下阿另轰一声瘫倒在床上,默默揪起被子,把整个脑袋蒙了起来。
天呐,他说了什么……为什么,胸口那么痛……他是不是要死了……
“宝蓝这丫头……”
刚才阿另和宝蓝的一番话,隔壁两人听得一清二楚,月白看着宝蓝仓皇逃走的样子,无奈地摇摇头。
只是屠钦钦和月白都是今天才真正意识到,那两个家伙,应当是看对眼许久了,没想到这次阿另受伤,反倒成了个契机,屠钦钦不由想着,改天找机会再好好考察一下阿另,指不定是个宝蓝的好归宿呢。
“姑娘,琥珀来了。”
正想着,月白突然轻声示意,拉回屠钦钦思绪。
屠钦钦点了点头,便看琥珀跟着走了进来,手里拖着一些药汤、银针之类,还另加了一碟梅子。
“屠小姐,我再来给你看看手上的伤。”
琥珀学习能力非常强,不过短短几日,说话已几乎同大周人无异,这会儿换了这边的衣裳,就跟大周寻常人家的姑娘没有什么分别了。
屠钦钦配合地伸出手,搭在案几上,任由琥珀扎针、擦药,全程一言不发,琥珀也不出声,整个屋里静悄悄的,气氛却是说不上来的古怪。
月白似是看出些端倪,但屠钦钦不表现在脸上,她便也只候在一旁不说话。
其实屠钦钦也说不出哪里不痛快——
明明琥珀是阿另拼死带回来的,也说了不过就是个证人罢了,贺铮也全然没有对她另眼相待,可屠钦钦心里就像憋了口气一般,横竖觉得难受。
琥珀是个聪明人,等一切完事,却是不急着走,反倒走到屠钦钦身旁坐下,把药碗往屠钦钦身前推近了些,又指了指那碟梅子。
“姑娘趁热把汤药喝了吧,能好得快一点,要觉得汤药苦,就搭着梅子一起吃,是贺铮特意吩咐的。”
她不说后面那句,屠钦钦倒也还没多留意,这会儿听了,心里的不痛快却是少了几分。
“哼,算他有几分良心。”
屠钦钦嘟囔着,一口将汤药喝下,随即又拈了粒梅子丢进嘴里,嘴角不觉勾起一点笑意。
看这屠钦钦面上变化,琥珀心下了然,只是又觉得有趣,很难将面前这,泛了醋意却不自知的小姑娘,和那日扒了外衫、提着刀就纵马而去的锦衣卫令使,联系到一起。
琥珀有心解开误会,便趁着现在仔仔细细讲了自己身份由来,也免得小姑娘再别别扭扭地胡思乱想。
原来这琥珀还真不是个普通人,不光是当初墨云骑军中的草药大夫,更是南边某个药谷的医女,当初因着常年在外寻药,刚巧错过了屠钦钦去往姚城的那段日子,是以两人并未见过面。
而之所以这次被贺铮寻来,却是因为姚城事发后,琥珀才堪堪赶到,原本以为只是寻常的叛乱战事,可当她检查余下的粮草时,却发现了端倪——
那些粮草皆是被人动过手脚。
不光将士们的米粮中掺了一种叫“软筋粱”的谷子,但凡吃上几口便会手脚发虚,根本无法握住兵器,甚至连马匹口粮里被掺了白泥,吃多了便会腹部下坠,继而肠穿肚烂而亡。
可那时战场上已然是焦土一片,不光驻守在那里的墨云骑全军覆没,连从盛京过去,押解粮草的士官,也都是无一活口,琥珀她再有满腹疑虑,也是根本无从查起。
正当她一筹莫展时,贺铮的人出现,把她还有那一车粮草一起,带离姚城,安顿在某个边陲小镇,只叫她继续查验那车粮草,看能否找到药物源头,究竟是产自哪里。
“你如今来盛京里,看来是查出结果了。”
“不对,除了你,应该还有别的证据,否则他没必要对贺铮出手。“
“有粮官账本,或者关键人物在贺铮手里?”
屠钦钦越听越觉得其中暗藏玄机,不觉开口,连连发问。
琥珀心中暗赞屠家小姐机敏,果然是说到正事时,便是周身气场都全然不同。
“是的,我查了军粮里的那些软筋粱,发现了里头残留的蟹油,那东西不常见,只少数几家医馆才有,前些天贺铮传了消息来,说是找到了源头,似乎是从一个盛京医馆出去的。”
知道屠钦钦也是极为关心姚城战事的真相,琥珀边想着,边把自己晓得的,桩桩件件都说给她听。
“对了,那医馆,似乎是在一个户部郎中名下,叫……叫柳粟。”
柳粟,难道是……柳家人?!
屠钦钦不由眼眸一紧,目光中似有寒意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