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陛下有请
不光是屠钦钦和蔺怀年察觉不对，三公主贺铭心里也隐约有不安，便赶紧着了人去再探。
可等了好一阵，也不见人回来，却是来了个老熟人——陛下跟前的周公公。
贺铭以为自己派人去打听消息，惹了父皇不快，却不想周公公依然是一副笑脸，连连摆手，说陛下是来请屠家二小姐前去一叙。
周公公强调是“叙”，而不是去觐见，三人都是一愣，不明白陛下宣屠钦钦能有什么事。
一路跟着周公公，拐过几道宫墙，便很快到了中正殿门前，可周公公脚下没停，屠钦钦也不好说什么，只埋头继续跟着走。
又绕了两条宫道，到了中正殿后殿，周公公才把屠钦钦带进去，让人上了茶水，便请屠钦钦坐着等，自己悄声退了出去。
屠钦钦独自在殿里坐着，打量四周。
此处虽名为后殿，却是面积不大，四周窗格子做得精巧，刚巧一人高，透过窗隐约可看到外头树枝摇动，有些已然发了新芽，嫩绿一片。
殿堂中央是一个暖座，盛京里大户人家书房里都做了这样的布置，有点类似现代的炕，却是更加巧妙一些——
据说是后头暖间里生得都得是银丝炭火，滤掉了灰烟，暖气才能通过走道，进到暖座下头去，冬日里坐了，又舒坦又不呛人。
可眼前这个暖座，似乎更加华贵一些，不仅是铺了上好的锦缎做的夹垫，还用绸子细细遮了一层，想来坐上去应该更软乎一些。
屠钦钦却是没敢坐过去，既然是皇帝宣她，那这个地方自然就不是个随便的地方，万一自己有什么冒犯的地方，轻易掉脑袋都不是开玩笑的。
可看周公公轻松的表情，应该没什么要紧事吧……
正这样胡思乱想，突然一阵有力的脚步声，就不疾不徐地从后面传来，一道黄灿灿的帷帘被两个宫婢挑开，走出来一个面容冷肃，双目威仪的中年男人，乍看和贺铮还是有几分相似的。
不用猜，屠钦钦也知道定然就是周文帝了。
“拜见陛下。”
屠钦钦已经全然不记得曾经跟着马姑姑学过的规矩了，只胡乱地朝着文帝福了福身，动作尽可能地恭敬，心中有一丝忐忑，却也不敢随意偷眼去看文帝的表情。
但没想文帝却全然没在意这些，自顾自走到暖座前，还给屠钦钦也赐了座，一副亲和之态。
“张大人，这座可还舒服啊？”
正当屠钦钦要坐下去，突然上首传来皇帝慢悠悠的声音，吓得屠钦钦差点一屁股坐到地上。
“皇……皇上……”
屠钦钦咽了咽口水，努力镇定下来，扶着凳子站起来，也不敢再坐下去。
“你坐，你坐下说。”
文帝却是脸上带着笑，赶紧摆了摆手，叫屠钦钦坐下。
屠钦钦只好浑身不自在地坐下，又不自觉把屁股往前挪了点，就好像随时准备起身跑路一般。
“皇上，你都知道啦？”
看着文帝一脸贼笑，屠钦钦心里不住打鼓，只好也尴尬地笑着，结结巴巴回了一句。
“那就是朕的锦衣卫，朕的镇南司，有什么是朕不能知道的？”
“我……”
“你说说你，张老将军最放不下就是你，你做什么不好，偏偏去考镇南司？那个考试朕是知道的，每次进去十个，出来不过一二，你说你要是出点什么意外，朕怎么对得起张老将军？”
“我这不活得好好的吗……”
“还顶嘴！”
文帝猛地一拍桌子，瞬间变了脸色，两边宫婢赶忙都跪下，屠钦钦却不知道怎么，一点没觉得怕，只觉得皇帝那副假装生气，实则关心她的样子，很是亲近。
这么想着， 屠钦钦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竟然抬头冲着文帝讨好地嘿嘿一笑，样子简直赖皮至极，一下把文帝也给整不会了——
本来还想吓唬一下这丫头，给他办事的，却没想到这么难搞。
“那什么，把你那个天子令给我拿出来！”
文帝腾一下站起来，撸起两边袖子，指着屠钦钦咬牙切齿命令她，手指还不停点着。
“为什么！”
屠钦钦也一下站起来，紧紧捂着腰，一副生怕皇帝过来抢的样子。
“朕给你换个新的，你拿过来。”
“不行，这可是我镇南司令使的身份象征，怎么能说换就换。”
“你……朕说可以就可以。”
屠钦钦还在怔愣，却看到文帝一挥手，一旁带着武艺的宫婢上前，三两下取了屠钦钦腰带里的天子令，递到了文帝手里。文帝大手一挥，又把另一块令牌丢到了屠钦钦手里。
金镶玉的令牌？！
屠钦钦一脸错愕地看着自己手里的新令牌，竟然和副统领的一样，是一块金镶玉的，这……
“这个你先用着，朕有件事交给你去做，要是做成了，朕就擢升你为镇南司副统领，要是办不好……镇南司你也别待了，令牌还我，回去屠府安心等着嫁人吧！”
文帝把玩着刚到手的天子令，得意地看着屠钦钦，半点拒绝机会都没给她。
“陛下，究竟要我做什么事？为什么是我？”
“当然得是你！”
文帝笑得鸡贼，身子不由往前伸了伸，意识到自己失态，又战术后仰了一些，重新作出威严的姿态。
“朕要你每日记录靖北王的行踪，不，还得把他个人习惯，说过什么，吃了什么，高兴了，发怒了，统统详细记录下来！”
文帝显然十分满意自己的安排，越想越觉着得意，边说嘴角就不觉勾了起来，完全掩饰不住笑意。
这臭小子，听三丫头说，在这屠钦钦身上花了不少功夫，又是递刀子，又是请吃梅花糕的，对他都没这点心思，倒是全花屠钦钦身上了！
可这屠钦钦，真是不识趣，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把他都看急了，这屠钦钦眼看都到议亲的年纪了，自己那蠢蛋儿子要再不抓紧，屠钦钦就成别人家媳妇了！
看着文帝一脸得逞地笑着，屠钦钦很是不解，不是都说文帝和贺铮间关系冰冷，贺铮回京也从不去见他，父子俩已经多年没说过什么话，甚至饭都没一起吃过几顿吗？
怎么这会儿看着……倒像是文帝十分关注贺铮的样子，甚至还要自己去偷窥贺铮。
对，就是偷窥！
哪家正经锦衣卫是干这事的？
“陛下……”
“怎么，你要抗旨吗？”
文帝又是眼睛一瞪，胡子都翘起来了，假意一脸怒意地望着屠钦钦，眉头紧皱，一副没耐心了的样子，看得窗外的周公公也直撇嘴。
这陛下也太心急了，自己再三叮嘱，不可操之过急，要创造机会让小两口慢慢来，培养感情，可陛下怎么听不懂呢？上来就一剂猛药，把屠钦钦派去大喇喇地偷窥，这不得弄巧成拙？
“陛下，我……我上哪里记录他行踪啊！”
“朕不是给你金玉令了吗？这天下还有哪里是你去不得的？总之，每隔三日，给朕递一份折子来。”
文帝却是不给屠钦钦拒绝的机会，不由分说喊来周公公把人赶了出去，走前还不忘又威胁了一番。
“要是朕看了不满意，那你这镇南司令使也做到头了，知道了没！”
“陛……下。”
屠钦钦眼睁睁看着文帝拂袖而去，再看了看自己手里的金玉令，哭笑不得。
她还以为文帝也和史书上写的那样，是个威严有手段的君王，却没想到竟然就像家里最常见的长辈一般，不由分身就给人一顿安排，甚至行事还颇有点……不拘一格。
只是，屠钦钦不知道，文帝只是对她，不，只是在对待贺铮的事情上，才会这般格外用心，对其他人其他事，便的的确确和屠钦钦想的一样，威严狠厉，不容违逆。
短短二十年，便能将当初那个四分五裂的大周，再度带回正轨，初现盛世之貌的君王，能是什么善人？
“该死的贺铮……又是你惹得好事！”
文帝的身影一溜烟不见，屠钦钦却是握着那枚金玉令瘫坐在椅子上，忍不住哀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