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痕迹
\"你弟还真不错啊。\"
叶衔泽在仪式台背面的后台，她需要稍微踮起点脚，才能勉强看到许凌跃的背影。
许凌决在旁边看她那鬼祟样，忽地有种想像打地鼠一样把她脑袋按下去一次，再按下去一次的冲动。
第一场证婚仪式已经结束了，叶衔泽二人到后台换装准备firstdance的间隙，流程上安排了现场抽奖互动，以及小提琴演奏环节。
原本只盼着许凌跃过来像模像样的拉几首曲子拖时间就好了，可没想到的是，这是一场惊艳全场的演出。
叶衔泽虽然对古典乐没有深层了解，不过婚礼上也经常有客人会定小提琴演奏，因而她也算免费听过几场\"音乐会\"，自然大概能品出优劣。
演奏小提琴时的许凌跃像是换了一个人，那一身少年的傲慢浮躁，仿佛都一瞬间被音符抚平了。
曲中包裹着他最深层的灵魂，既端正持重，又肆意洒脱。修长而灵活的手指在琴弦间划拨，每一个动作和表情都和乐曲浑然天成，感染力极强。
一曲终了，让人只觉怅然若失。
叶衔泽从陶醉中回过神来，不禁向一旁的许凌决叹道，“我原本以为凌跃的气质，不得表演个电吉他什么的？没想到，小提琴真的很适合他。”
许凌决倒是不需要踮脚，只要稍稍抬头就能看到许凌跃的身影。他往台上悠悠瞥了眼，“今天的确很卖力。”
叶衔泽纳罕道，“岂止是卖力，他应该很有天分吧。”
许凌决的唇角微不可见的扬起了一些，“的确。不过他从小没什么定性。所以家里打算让他在国内先学作曲，如果耐得下性子，再送这小子出国学小提琴。”
叶衔泽饶有兴趣地观察着他的表情，像是看穿了什么。
\"你其实，很为他骄傲的吧。\"
许凌决张了张嘴，似乎下意识想辩驳。
而正在这时，演出结束的许凌跃回到了后台，散漫又张扬的声音先传了过来：
“哥。”
许凌跃抓了瓶矿泉水，往桌边随意一靠，挑眉道，“我刚才拉的怎么样？”
叶衔泽郑重而夸张地点了点头，用手比了个“赞”，“凌跃，以后我就是你粉丝后援会的一员了。”
许凌决则慢悠悠的，带着兄弟间独有的嘲谑口吻道，“今天倒是有种孔雀开屏的感觉。”
许凌跃也不恼，像是对他的态度见怪不怪，笑道，“嫂子，你以后多教教我哥怎么说人话吧。”
见叶衔泽眼神一变，许凌跃急忙拎起小提琴转身道，“我去换衣服了，不打扰你们二人世界了啊。”
叶衔泽叹了口气，心里暗自无奈，这兄弟俩看似一静一动，但骨子里都一个样。
一个像不羁的小兽，一个像懒懒的狮子。
总之，都是很难被驯服的类型。
按照流程，接下来是播放bliss真实婚礼案例的剪辑短片。
段瑞晴此时在观众席附近控场，后台没有其他工作人员，只有候场的叶衔泽有空，因而便安排她来控制电脑。
叶衔泽听着主持人的介绍，估计快到时候了，于是很快转换到工作状态，走到音控台旁。
桌上立着一个开放的对讲机，此时刚好响起段瑞晴的声音：“泽，你就位了吗。”
叶衔泽俯身拿起对讲机道，“我在。”
“好，等下我给你信号。”
“好的，收到。”
叶衔泽把鼠标移动到视频软件的播放按钮上，手指停留在笔记本电脑的触控板上方，全神贯注。
大概过了一两分钟，对讲机传来一声，“开始吧。”
于是她指尖轻触面板，视频开始播放。
许凌决在旁边默默看着这一切的发生。
视频并不短，有二十多分钟，剪辑了许多对新人婚礼的瞬间。
叶衔泽也盯着屏幕。
繁花，白纱，欢笑和眼泪，这是她再熟悉不过的一切。可仍然有些片段，任何时候回忆起来都温暖如初。
看着看着，她淡淡笑起来，忍不住和身旁的许凌决分享：
“我跟你说，这个新娘是我刚开始独立策划的时候接待的。她真的很难搞，一开始觉得我年轻没经验，还跟乔总说了好几次要把我换掉。”
就在这个时候，画面上出现了特别的一幕：
一张纯白色幕布上透着光，幕布后是两个剪影。
是新娘的母亲在幕布后为新娘盖上了头纱。
叶衔泽眼睛亮亮的，“你看，这个像皮影戏一样的出场方式，是新娘从网上看的。为了研究出来，我去一个一个求我们公司的男生，让他们帮忙扛着追光灯和幕布到场地，等到天完全黑了之后做了好几次实验，才终于能做出这种效果。”
“她真的要求很多，为了帮她剪视频，我还第一次一个人在公司加班到凌晨。”
“但她也是在婚礼结束之后，第一个抱着我说真的很感谢我的新娘。”
“这一场也是我入行没多久的时候做的。那天我不小心把新人的敬茶茶杯摔碎在地上了。自己躲在角落哭的时候，新郎竟然还跑过来安慰我。”
“这个新郎啊，你别看他摆拍的时候酷酷的，其实可容易哭了。从早上敬茶就一直哭，直到仪式上都哭的说不出话了。化妆师一整天都在给他补妆。”
“这一对，我偷偷给他们取名叫‘树懒夫妇’。他们两个做什么都慢吞吞的，说话反应也慢，看起来不是很恩爱，也不太有肢体接触的样子。可是了解了他们的故事之后，我才发现他们是真的很珍惜彼此。”
“原来有些人的爱情，是不需要挂在嘴边，也不需要表现给任何人看的。”
看着视频，听着絮絮叨叨、如数家珍的叶衔泽，许凌决默默点头，不知不觉也扬起嘴角。
她这几年，一个人吃过很多苦吧。可是回忆起这些事的时候，她还是一直笑着。
叶衔泽说着说着，声音小了下来，渐渐不再出声了，只是微笑着继续看视频。
镜头切换着，闪过许许多多对新人彼此之间的告白。
“我一直想找一个让我安心的人，现在我找到了。”
“你有许许多多优点，我有一个清单。我怕我忘了自己有多幸福，怕我对自己拥有的习以为常，会经常拿出来念念。”
“希望你永远记得初见的那个九月，我单纯可爱的样子，还有今年九月，我嫁给你的样子。”
“这只是我们一起走过的第一个十年，以后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直到我们都老了，我还是会像今天这样爱你。”
“谢谢你一直这么阳光，谢谢你一直坚定地站在我的身边，谢谢你愿意做全世界对我最好的人。”
“”
许凌决不知道自己是被哪一句触动了。
尽管知道婚礼只是世人爱情的一个美好的横截面，一场完美盛大的演出，可他仍然敬佩那些把誓言宣之于口的勇气。
他忽然有些好奇叶衔泽的反应，于是偏头看她。
只见她沉默专注之中，指尖划过脸颊，似是抹去了一滴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