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虚惊一场
凤洛灵几乎是瞬移到巧儿的面前,她的眉心痛苦地揪在一起,巧儿的肩膀都快被其捏碎。
她几时见过凤洛灵这般模样,似是被抽了魂一般,和平日里处事不惊的小姐完全不同。
夏千琴死了,不是天大的喜事吗?为何从小姐的眼中瞧不出丝毫喜悦的味道,甚至声音都充斥着悲情戚戚。
“你说什么?夏千琴殁了?”
“我依命前去打探,正巧遇到夏家全府上下,如临大敌一般,便趁机混入府内,听下人们说郡主死了,我不放心又去亲自确认过,的确是没了呼吸。”
巧儿一字一顿,没有半分欺瞒。
可偏偏让凤洛灵的力道又重了许多,甚至都能察觉到,她的指甲已经嵌入皮肉。
巧儿的话,凤洛灵没有理由怀疑,难不成夏千琴真的死了?就这么轻易的死了?
凤洛灵的心被抽空了,只剩一具皮囊静杵在原地,机械式的呼吸声,嘈杂在耳边。
她的双手无力地垂于身侧,夏千琴殁了,顺带将她的心脏也掏了个空。
想到素嫣临走时的威胁,凤洛灵背脊爬上阵阵凉意。
可一细想,她与夏千琴在牢中时,也曾经假死过,这次会不会也一样。
“你可看到她身上有外伤?亦是中毒现象?”
巧儿揉着发痛的肩膀:“那倒没有,不过夏家派了人去到城外沉香观,寻位叫知洧的道姑来救她。”
凤洛灵怔了怔,莫不是那个医术高明,亦能使人起死回生的公主玩伴,目光扫向身后。
道姑?
难不成就是方才被自己“请”回的这位,依她的医术的确有几分可能性。
知洧听闻有人唤她名,款款从屏风走出,来到凤洛灵身侧,着实吓了巧儿一跳。
“夏家寻的正是小道。”
巧儿这才放弃了想要灭口的冲动,小姐果然还是厉害,料事如神。竟先夏家人一步,将这道姑抓来了。
可凤洛灵的话险些让巧儿跌个跟头。
“仙姑,你能治好夏千琴的病吗?”
知洧侧首望去,瞧她的神情不像同自己说笑。
“不能。前段日子郡主坠马伤到头部,便没了脉搏,我用尽浑身解数都无法救活,夏家正欲操办丧事时,她却突然自己苏醒,脾气秉性更像是换了个人,恐怕这次也是一样。”
凤洛灵被知洧的话引得陷入沉思中,而知洧还在断断续续地叙述着。
依知洧所言,与她在牢中看到的情形并无出入,可是以夏千琴精湛的骑术怎会轻易坠马?这里面肯定有问题,这个害夏千琴坠马的人,定要查清必让其付出代价。
不过眼前并不是寻仇的时候,先要将小丫头救活才是要紧事,凤洛灵赶忙将思绪从絮乱中剥离开来。
知洧:“我的医术无解,便回观中请教过师父……”
凤洛灵拽起将话吐露一半的知洧,都未等巧儿有所回应,已经消失在视野中,唯独空气中散着凤洛灵的尾音。
“巧儿,去准备最快的马车。”
二人很快来到门外,不一会儿,巧儿安排的马车出现在她们面前,凤洛灵不由分说地拽着知洧钻进马车。
知洧坐稳后,就瞧向凤洛灵心急如焚的模样,倒是有了几分心知肚明。
随着马车的起步,知洧才缓缓开口。
“你在意她。”
知洧简单的四字,没有任何疑问地敲在凤洛灵的心头。
她是在意,非常的在意,甚至迫不急地想要飞到夏千琴的身边,寸步不离的守在身侧。
可纵使在意了又如何?她们之间的距离,可不是瞬息之间便可轻易越过的缝隙,而是隔着万丈深渊的鸿沟。
凤洛灵强行将心头的苦涩伴着氤氲的泪珠,重新缝合起来。转头的瞬间早已换了副轻松的模样。
“仙姑,莫要误会了,只是奴家欠着她的人情罢了。”
知洧嘴角含着笑意,看破却不说破,接着拂袖侧首,眼眸下游荡着无奈的神色。
“我去了,也是于事无补。”
知洧的话,她的神态。凤洛灵听得真切,亦看的真实。
纵使知晓眼前之人没有办法,她也要拖着一切的可能,去救小丫头,纵使知洧无法,她亦会盗了夏千琴的尸身,去向师父求助。
若师父也没办法,那便将夏千琴一直带在身侧,直到大仇得报,再与其共葬一处。
凤洛灵这般想着,不经意间泄了几分萧杀气息,引得知洧微微蹙眉。
这女子究竟是何来历,懂医善毒,满身的杀气,看似绝非善类,隐藏在教坊之中到底有何目的,能忍如此境地之人,定是有莫大的怨仇。
师父常说,天道昭昭,因果循环。再者事关他人之事,知洧也不愿多作打探。还是不要管这闲事的好,纵使心中有所疑惑,也只当是风过无痕。
很快马车停在夏府门外。
凤洛灵自知身份不便随同,便主动撩起布帘,朝着知洧微微颔首,以示嘱托。
知洧站起身,走下马车,望向车中人。
“你也懂医,不如一同去瞧瞧。”
凤洛灵闻言低着头,双唇抿成一线,拽着布帘的那只手紧握着,以至于关节处都开始泛白,对于知洧的邀请,她很是心动,与其在外打探消息,不如待在小丫头身侧,来得安稳。
凤洛灵稍许放松了些,正欲下车之际,抬头瞧见方正的牌匾上烙着烫金二字“夏府”。
这二字灼得她全身火辣辣的痛,十年前这里还是凤府门第,如今却易了主,往事一幕幕涌出记忆,挤上心头。
她以为自己可以将心中的仇恨稍许放下些,可旧地重游,又把她心中的怒火不仅重新勾起,又添了些燃料,烧得更足。
凤洛灵脸色惨白,眼底的恨意清晰可见,淡淡地吐出三字。
“不必了。”
言毕,凤洛灵都不等知洧回应,放下手中的布帘,吩咐着车夫驱车离去,伴随着窗帘的缝隙,凤洛灵目不转睛地盯着渐行渐远的夏府。
放弃仇恨,她做不到,放弃夏千琴,也做不到。
鱼与熊掌,她凤洛灵就是要兼得。
等她重新回到花满楼,便打发巧儿去夏府门口打探消息,只要得到消息说夏千琴真的殁了,那便趁着夜色去盗尸。
凤洛灵在花满楼的每一秒都像是在热锅上的煎熬。
千盼万盼终于盼到了巧儿推门而入,凤洛灵急忙迎上去。
“怎样?可有打探到什么消息?”
只见巧儿拍了拍胸口,缓了缓气。
“夏千琴没事了,说来也奇怪,听夏府的下人说,那知洧并未施针也无用药,只是站在一旁看着,没过多久人便醒了。小姐,你说这道姑是不是会什么术法?”
凤洛灵听着巧儿的回复,心中的巨石终于是落了地,不必去盗尸了,蹙紧的眉头舒展开。
知洧会不会术法,凤洛灵自然了然于心,她定是对夏千琴的病情束手无策,所以只能站在一边旁观,偏偏道士的身份为其平添了几分神秘,反倒落在旁人眼中便不是那么简单。
只是夏千琴的病,倒是引起了凤洛灵的兴趣。
假死?还是活尸?
巧儿瞧自家小姐并未回应她,只是陷在沉思中,嘴角一扬又继续说道;“我还打听到,沉香观的观主,修书一封,那夏铮远今日便将夏千琴送去了沉香观中。”
夏千琴她年纪轻轻,自幼锦衣玉食供着,又有皇家婚约在身,沉香观本就是出家之人的清修之地,路途遥远不说,条件自是苛刻,宠女如命的夏铮远怎会轻易将她送上山去。
难不成是观主的书信中有夏千琴所害之病的秘密,可是光凭推测,她所知有限,不如亲自去沉香观打探一番。
“巧儿,你再去帮我打听一下,前些日子,夏千琴是为何坠马的,打探到了就来沉香观寻我。”
巧儿看向凤洛灵,眉宇间透露着几不可查的喜色,接着转身走向内阁,开始收拾细软。
“小姐,你为何对夏千琴的事如此上心?”
凤洛灵手下动作明显一顿,要如何说于巧儿听,她喜女子之事。
龙阳自梳皆被世人所厌,视为不齿,虽她与巧儿自幼长大,且二人相依相伴,更是将其视为知己姐妹,可是若被她知晓自己喜欢女子,巧儿会不会厌弃自己,到那时她便真的是无亲无故了。
凤洛灵将心中的话重新吞入腹中。
“夏铮远视女如命,我若是先对他女儿下手,必诛其心。”
由于凤洛灵是背立而站,巧儿看不出她到底是何神情,只是那话听在耳中,没了往日的果决,冥冥中透着心虚的味道。
巧儿摆了摆头,小姐怎会心虚,她对夏家的人都恨不得啃其肉,喝其血。
若是对夏千琴多了几分兴趣,也只不过是多了一件玩物罢了。
“那巧儿这就去了。”
等到了巧儿的回答,凤洛灵这才敢回过头,可眼瞅着她人马上就要迈过门槛,突然才想起还有件重要的事。
“慢着,你去之前,知会梁妈妈一声,就说我去寻毒物炼药,这些日子别来寻我。”
见巧儿颔首回应出了门,才算是放下心,转身揭下蝉面,解下魂铃,藏于腰间,换了身寻常姑娘家的衣裳,拿起藏于床下的玄剑,翻窗而下。
走到后街小巷,寻了马商,换了骏马,朝着沉香观的方向赶去。
而在角落中,素嫣的身影缓缓出现,嘴角扬着笑意,贴上了那张少女脸,朝着秦府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