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阴阳相隔
从素嫣的口中听到夏千琴的名字,凤洛灵的呼吸乱了一拍,但很快又稳了下来。
她不信素嫣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就察觉到自己对夏千琴动了情,更何况那时的自己对于夏千琴的感情都处在朦胧状态下,若隐若现,连她自己都不是很确定,所以素嫣很有可能只是猜测。
而在素嫣眼中的凤洛灵没有半分紧张,只是欠着身子掩嘴笑着,那笑声中丝毫不遮掩对她的嘲讽。
凤洛灵收起笑声,扯了扯滑落的外衫,眼神毫无波澜,却透着不容拒绝的威胁。
“夏千琴,她也配做威胁我的筹码,难不成师父没告诉过你,我与夏家不共戴天?不过,我提醒你一声,夏家是我的猎物,你若敢染指半分,我定会将你挫骨扬灰。”
凤洛灵的威胁对素嫣没有丝毫的惧意,反倒是欣喜若狂。
“我看师姐也乏了,素嫣先告退。”
素嫣在凤洛灵的注视下,打开房门,一个人影便扑了下来,素嫣连忙一躲,巧儿便跌落在地。
“师姐,你这丫鬟有点蠢,帮你做事,还是要靠我,不如好好考虑考虑。”
可凤洛灵却连视线都懒得给她,转身走进内阁,换了身常服,撩起床幔躺下。
“巧儿,关门。”
素嫣自讨了没趣,寻思着将这口恶气,朝着爬起身就要关门的巧儿撒去,却未料,她还没得手。
一根银针从内发出,径直扎透了她的手心,最后钉在墙上。
榻上之人,却丝毫没有任何动静,隐隐瞧着是合着眼睡着了。
素嫣翻开手掌,已见暗黑色慢慢铺开,半刻不敢耽搁锁了丹田,护住心脉,暂且控住毒素蔓延。
“想不到临走还得了师姐如此重的厚礼,真是让素嫣受宠若惊。”
素嫣说着话,又是一根银针从凤洛灵的指尖弹出。
吃了暗亏的素嫣自然是多了心眼,闪身出门轻而易举便躲了过去。
可一下刻,红木门板也被无情地掩了起来。
巧儿趴在门板上,仔细听着门外的动静,渐近渐远的脚步声终是让她安下心。
“小姐,我去给你准备姜汤驱驱寒,你且等着。”
平日里都未见巧儿这般贴心,今个就因自己轰走妄想取代她地位的素嫣,人都变了。
不过比起姜汤,有一件事倒是压在凤洛灵的心尖上。
“慢着,你先去帮我打探夏千琴近日可是遇到过什么事,切记隐秘一些。”
巧儿略怔,却见凤洛灵在榻上翻了个身,并无下文。
小姐的心思难猜的紧,左右依她的吩咐办事,便不会生错。
红木门板重新开打,巧儿出了门。
房内陷入死寂,凤洛灵躺在榻上,明明一夜未眠,却毫无困意。
曾经脑中充斥着的都是关于复仇的事,可如今变了味,走马灯一般不断浮现出夏千琴的模样,赶都赶不走。
寒冬腊月的天气,屋内只有暖炉供热,纵使身上盖着厚实的锦被,身上也是冷的紧,可她的心却异常的燥热。
夏千琴对自己究竟是何种感情,厌恶吗?那她为何要帮自己,喜欢吗?又瞧不出那种感觉,合计过后,对自己的感情只有厌恶吧。
既然如此,不如就放过自己,忘了她。
想法刚刚冒出头,凤洛灵就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咙,呼吸急促,连带着心痛难忍,对夏千琴的贪念重新占领主导。
这种感觉,凤洛灵不喜欢,坦白说她是不喜欢这样的自己,儿女情长,优柔寡断都是致命的弱点,可偏偏苦涩的思念用极短的时间刻在了骨髓中。
瞅准了时间,就在凤洛灵的体内生根发芽,占据地盘,扰得她不得安宁,苦涩漫出心口,到达味蕾。
凤洛灵甩了甩头,想要将抵御夏千琴对她的蚕食,可是毫无用处,只会越发烦闷,越发的燥热。
凤洛灵索性睁开眼睑,掀起锦被下了床榻,拿起巧儿一早温好的小酒,仰头就倒。
几杯下肚,都无法将她揪在一起的眉心,舒展开。
“真是烦人的紧,放着好好的郡主千金不做,跑来花满楼招惹我作甚。”
凤洛灵高举着手中的酒杯,准备将其摔个稀烂,以泄心口闷气,可最后又无力的垂在身侧。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只是微凉的酒杯,在凤洛灵的手心中都被暖热了。
凤洛灵对感情之事,素来都是嗤之以鼻的,现如今她自己动了情,反倒是拿得起放不下了。
这才开始就如此这般,要是任由其发展下去,真的到了手刃仇家时,她又该如何自处。
门外的轻叩声,断了凤洛灵心头的苦涩。
这又是谁?
“姑娘,旭阳府请了郎中,来给你瞧病了。快把门开开。”
旭阳府?昭焱旭,他居然派了郎中来教坊。
如此看来,昭焱旭定是谋了一场大计,不然怎会为了一普通舞女,花如此大的心思。
凤洛灵将手中的酒杯放回桌面,迅速在身上点了两处穴位,不一会儿,她的周身就像是着了火般滚烫。
做足准备,凤洛灵才缓步上前,打开房门,将人请了进来。
却见一个身着道袍的年轻女子跟在梁妈妈身后跨门而入。
她视线在房内扫动,忽抬起手掩住鼻口,宽大的袖口将大半张脸掩去,不小心泄露了几分轻蔑。
凤灵洛看着她将药箱放在桌上,随后用衣袖扫了扫凳面坐下,慢条斯理地把方巾在桌上铺开后,才从箱中取出问诊工具摆到方巾上。
道姑朝凤灵洛扬扬下颌,高傲的下颌扬上去便不再落下。
凤灵洛本就一肚子的苦涩无处发泄,如今昭焱旭送个了冤大头上门,倒是可以让她解解闷,快活快活。
她伸出手去,低眉顺耳道:“有劳仙姑。”
说话间,她背过身子轻咳几声,垂在身侧的手里已经夹上几根淬毒的银针。
道姑盯着她放在脉枕上的那只手,却迟迟不号脉。慢腾腾地从怀里取出一张锦帕垫于凤灵洛的手腕上,方才搭上手诊脉。
凤灵洛的视线落到帕子上,四四方方的锦帕素净得没有绣花,只有一行歪歪扭扭的小字。
【思汝之苦,习之为甘。】
简单的八个字,在凤灵洛的心尖烙烫下烙印。
想不到道姑也有情人,不过绣锦帕赠礼的应该不是男子所为,倒像是女子。
她下意识收起指尖的银针,嘴角泛起难以察觉的笑意。
等道姑看完诊,她又将那张锦帕收入怀里。提笔飞书,把纸条交于梁妈妈后便出了门。
郎中瞧病,望、闻、问、切自然一样都不能少,这道姑倒好,只不过简简单单的切了脉象,就一言不发开了药方。
要么是个庸医,要么是个奇才。
凤灵洛望着她离开的方向,如有所指地说:“这道姑倒是有些意思。”
“可不,有意思得紧。”
梁妈妈把手中药方递与她,随即也转身出了门。
凤灵洛缓缓展开这张纸条,噗嗤笑出声。
偌大的纸上只有几个字。
【无病呻吟,医者无药。】
这个道姑还真是不简单,只不过草草切个脉象就看破她在装病。
然而这抹笑不过一瞬,便僵在了凤洛灵的唇角。
糟了!
道姑是昭焱旭派来的人,若是就这样放任道姑离去,岂不是把自己装病的消息双手奉上。
凤洛灵丢掉纸条,几步冲出房间。
幸好道姑脚程不快,她没追多久便将人重新“请”回屋内。
“噗通”丢到内阁地上。
知洧揉着被摔痛的地方爬起来,整理凌乱的衣衫。
抬起头又直勾勾看向凤灵洛,不言不语,亦无惧怕。
倒是个胆大的。
凤灵洛转身去暗格取出一粒药丸。
“我手上的药若是不小心吃了,只需三五日,便会从内里烂得透彻。”
凤洛灵说话间故意看向知洧。
“仙姑可想尝尝它的味道?”
知洧面不改色,亦无动作,仿佛没听见似的。
凤灵洛冷哼一声,一招隔空点穴迫使其张口,指尖一弹毒药便入了知洧口中。
毒药入口即化,知洧却连眉头都不曾皱起。
“你不怕?”凤灵洛眉尾微挑,眼中忽然生出几分兴趣。
“师父说,修道之人,看破生死,而且姑娘不过是担心,我回去禀报装病之事。”
凤灵洛,唇角缓缓勾起:“仙姑既知奴家心中所想,那仙姑可会让奴家心想事成?”
“师父说,修道之人,四者不欺。再者我说不会禀报,你就会信吗?”
不仅胆大还挺聪明。
凤灵洛从怀里摸出帕子,在指尖缠绕,垂下眼帘。
“仙姑有所不知,奴家虽身处教坊,却也不曾以色侍人。如今殿下要奴家去宴席上献舞,若是被宾客瞧上,等待奴家的便是无尽深渊。仙姑也不想做害奴家掉进火坑的罪魁祸首吧?”
知洧轻嗤,不作回应。
她油盐不进的样子,让凤灵洛好不容易产生的一点兴趣尽失。
“不知仙姑的师父,可曾教导过你,自梳之爱可有解法?”
凤洛灵故意停顿,缓缓继续念着:“思汝之苦,习之为甘?”
随着凤洛灵的抑扬顿挫,知洧的脸色凝住,眉宇间布满寒霜。
“你在威胁我?”
“仙姑说笑了,奴家不过也是自保而已。”凤灵洛把玩着手中锦帕。
知洧目不转睛盯着她,默了默。
“我答应你。”
凤灵洛这才露出满意的笑来,起身朝她欠身。
“奴家谢过仙姑高抬贵手,日后我会定期差人将解药奉上。”
知洧微微侧首,对于凤洛灵的话很是不满,她都已经答应了帮忙遮掩,为何还要用毒药钳制。
还未等她出口理论,巧儿慌忙从外赶来,瞥了眼屏风后凤洛灵的一片衣角,反手将门一关。
“小姐,好消息,夏千琴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