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上元夜闪误入穷巷，刀剑吓墙头邂壮士
这一转眼便是上元，贺衡屋子里的灯一灭，阿晃便屁颠屁颠的溜了出去，贺衡摸着左手拇指上的玉谍等了一盏茶功夫，私塾里彻底静了下来。
今夜同巷夜市颇为热闹，卖花灯的，放天灯的比比皆是，辛伯雍拉着姜妤蹿来蹿去，一边取着灯笼，一边猜着灯谜，一连赢了好几匣点心。
“姜妤，还有什么想要的不曾？”辛伯雍两手拿满了灯笼，姜妤笑着摇头，辛伯雍却不罢休：“好不容易今日爹准了咱们休息，不玩尽兴怎么好？”
姜妤比了几个手语，意思是想歇会儿，辛伯雍连忙点头，两人便挤出人潮，坐在街边的馄饨铺子里，辛伯雍大叫：“张爷爷，两碗馄饨！”
“臭小子，你家没饭吃了？”张翁笑骂了一声，还是多下了几两馄饨。
辛伯雍生的乖巧，嘴又甜，在同巷颇讨人喜欢：“张爷爷生意好啊，这馄饨都不剩多少了。”
“傍晚时候突然来了一群人，多吃了些。”张翁抄着瓢，把馄饨舀起来递上桌。
辛伯雍问：“什么人？”
张翁摇头：“老头子怎么知道，个个胃口大如牛，给钱倒是大方的很。”正说着，张翁突然神秘的坐下，凑进辛伯雍道：“如今这世道乱，你带着你这小媳妇儿还是少在夜里晃，今日上元就罢了，寻常时候还是注意些。”
辛伯雍不解：“乱么？怎我不曾感觉？”
“你们这些小孩啊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殊不知外头正打仗，可是吓人了。”张翁心有余悸的说着，又强调了声，“只是东郡离洛阳近，战事还波及不到此处罢了，唉，打仗可吓人了。”
“可是张爷爷，您说世道乱又是怎么一回事？”辛伯雍喝了一口馄饨汤。
张翁想了想，低头道：“扈婶子家的夯娃，被掳走了。”
“什么！”辛伯雍猛地站起来，引得周围的人纷纷看过来，姜妤担忧的拉了拉他的衣袖，辛伯雍这才觉失态，又坐下：“夯娃被掳走了？我怎么不知？”
张翁道：“扈婶子都病倒了，有些疯了似的，前些日子刘霸王还带人去把她家里砸了，唉，臭小子，老头子劝你别管这些，你管不了的，刘霸王上头有人，还把着码头，事已至此，你也没必要再去得罪他，省的给你自家招来祸事。”
这话听的辛伯雍越发不理解，可他偏偏什么都没听进去，唯独听进去了一句“刘霸王上头有人”，辛伯雍低声骂了一句“该死的官贼”，他把手里的灯笼都塞给姜妤，嘱咐道：“我去扈婶婶家里看看，你先回去，不许告诉我爹。”
姜妤啊啊阻拦了几声无果，便只能目送着辛伯雍离去，她无奈的叹了声，留下两碗馄饨的钱便抱着灯笼回辛氏酒楼告状去了。
越靠近扈婶子家的路上越是静谧，辛伯雍脚步渐缓，巷子里透着一股血腥味，他四处看了看，移到一棵树下捡了好粗的一根棍子握在手里。
辛伯雍小声嘀咕着:“不对劲啊，往日这里没这么安静，好歹还有几声狗叫。”
才念叨完，小巷深处猛的冲出来一把刀，辛伯雍吓得立定在原地，眼见着那刀要劈上身，辛伯雍才腿一软坐倒在地。
那持刀而来的黑衣蒙面人转身，握着刀对着辛伯雍又是一扫，辛伯雍抬起手里的木棍，根本不堪一击，好在他素日里抓老鼠山鸡，身体灵活，辛伯雍在地上滚了一圈狼狈的爬起来，正要朝着巷子外跑去时，便看见巷口又出现一个同样拿着武器的人。
“找到人了吗？”拿刀的那人出声问。
辛伯雍咽了咽口水，靠着墙不敢出气，巷口那人声音略苍老，只听他答:“溜得太快，这又是谁？”
“兔子。”拿刀那人说着便提刀靠近辛伯雍，“是个麻烦，宰了他。”
“嗯。”苍老那人淡定的应和。
辛伯雍心想，嗯个屁啊，他咬咬牙奋力大呼:“救命啊！”
“救命！救命啊啊啊啊啊！”眼看着两人越来越近，辛伯雍孤注一掷的大喊。
“小子，别叫了，要怪就怪你自己倒霉，下辈子投胎记得别走夜路，别往人刀上撞。”拿刀那人讥笑着举起刀，“这附近可没人能……”
今夜的星星可真多啊，辛伯雍死死的闭上眼。
说时迟那时快，锐刃入体“嚓”的一声，辛伯雍没感觉到身上疼，而那拿刀的黑衣人的声音戛然而止！
那把刀应声落地，还瞪着双眼的黑衣人僵硬的朝着辛伯雍倒去，辛伯雍吓得连忙后退，腿软的靠在墙上，黑衣人趴地不起！
情形斗转，死的竟然不是辛伯雍！他和巷口那个老男人四目相对同时愣住！
二人抬头，便只看见墙头上坐着一个蒙面人，蒙面人活动着手腕，一条腿屈膝踩着瓦块，另一条腿悠哉垂下，巷口的老男人怒声大呼:“你还敢出现！拿命来！”
蒙面男低沉的嗓音轻轻一笑，他漫不经心的开口:“世间竟无你在乎之人之物了？这般着急，是要同地上这个一同上黄泉路赶集？”
辛伯雍仰着头又咽了咽口水，一轮满月就挂在男人背后，似乎在男人束成一束的高马尾上撒了一道光，夜黑的很，男人一袭黑衣却隐不入暗夜之中，辛伯雍看傻了眼。
“哼，你最好祈祷日后不要落到我们手里，否则千刀万剐有你好受的！”那苍老的男人望着辛伯雍的方向犹豫了一瞬，还是没带走地上那具尸体，独自离去。
辛伯雍回过神来，这才看见地上那人背上插着一把匕首，应当是蒙面人掷过来的，辛伯雍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他又重重呼吸了好几次，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些沙哑:“多……多谢……壮士……”
“呵呵。”蒙面人低声一笑，下一瞬他便从墙头上跃下，越靠近辛伯雍，辛伯雍越能闻到他身上浓烈的血腥味，辛伯雍直觉眼前这人也非善类，便局促的低着头眼神四处飘，心里算计着从哪跑能逃走。
蒙面人近一步，辛伯雍便退一步，辛伯雍感觉自己都快把自己塞进墙里头时，蒙面人倏然停了下来:“既是谢我，帮我把箭头□□。”
“啊？”辛伯雍不解时，蒙面人已经蹲下从尸体上拔下了自己的匕首。
蒙面人可能是坏人啊！他会杀人，万一他杀了自己呢？可是他也救了自己！辛伯雍纠结着，蒙面人眯着眼伸手捏着辛伯雍的耳朵一拧:“给我找个僻静的地方，要快，不然。”
他对着辛伯雍的耳朵压低了声音调笑道:“我杀了你。”
他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吓唬的辛伯雍整个身子都绷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