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假解围别认小掌柜,乍落水伯雍跟跳船
众人都聚在那一处,贺衡也起身跟了过去。
“哪来的杂碎敢射箭!你个贱民,怎么混上画舫的?”刘迁狠狠对着舫上蜷缩的一团踹了一脚。
旁边便有人附和:“你何等身份,我们是何等身份,胆敢出现在此!揍他!”
一时间嘈杂的很,拳打脚踢的声音落下,还有个呜呜咽咽的男声穿插其中,贺衡冷漠的站在人群后,看见人群里是一个正捂着头挨打的脏兮兮的乞丐。
杨钊厉声喝道:“都在做什么!”
打人的、被打的,一下子都安静了下来,那小乞丐懵懂的睁着亮晶晶的双眼盯着杨钊发呆,刘迁谄媚道:“王爷,这个不要脸的贱民偷混上船,竟然还射箭夺彩头!这只是个贱民,怎能玷污王爷的迟冬宴呢!”
那人说得义愤填膺,杨钊本就不爽,一听这话便对那脏兮兮的乞丐也生了怨怼,他朝着那乞丐走去,人群也慢慢散开,乞丐脸上都是污泥和伤,头发在脑袋上扎成个葫芦,睁着又大又圆的眼睛,看着又可怜又滑稽,杨钊晃了一下神,冷笑一声:“把他扔下去。”
“手下留情!”人后突然传来一声吆喝,听见这声音,贺衡兴致也高昂起来,声音的主人从人群后钻了出来。
辛伯雍身上还系着暗红色的围兜,袖口高高挽起,露出的皮肤都冻得通红,身上都是油烟味,围着乞丐的众人皱着眉纷纷退后了几步,辛伯雍赔笑道:“夯娃是我带来的,给王爷添乱了,您大人有大量,莫要计较了吧。”
辛伯雍虽是笑着,贺衡却总觉得这小子笑得很违心很敷衍,他用脚指头想都知道这小子的笑脸背后把他们这些人骂到祖宗几代了;这可有趣了,贺衡眼珠一转,缓缓走过去:“是啊王爷大人有大量,莫要太计较了。”他咬死了那个“太”字。
他一出声,众人纷纷散开,地上的辛伯雍抬头便看见了贺衡风度翩翩的走来,可是这个俊美的男人嘴里说出来的话怎么让人那般不爽呢?
贺衡求情,杨钊显然也是一惊,韩与为却调笑道:“贺兄真会为他人着想。”
贺衡无视了韩与为的挑拨,只毫无感情的低头看着地上那与旁人格格不入的两人:“都是些贱民,小小的计较一下便行了,何必生那么大的气?既是辛家带来的人扰了宴席,便让辛家拿出些赔偿的诚意来。”贺衡盯着辛伯雍,见辛伯雍怒目圆睁的心情更好了,他开口道:“今日的食宴辛氏酒楼便权当孝敬王爷的,如何?”
辛伯雍的脸上可真是精彩,从最初的惊讶,到听见贺衡解围时的感激,又到如今的不敢置信和愤恨,贺衡如今只觉得这小孩好玩的紧,什么都写在这张小脸上。
杨钊大笑:“太甫知我心!辛小掌柜意为如何?”
这人是辛家的小掌柜?不是个寻常小厮?贺衡一怔,辛伯雍已经扶着夯娃站起来了,辛伯雍低着头,让贺衡看不清他的神情,他心里直骂贺衡“人模狗样”,那夜过后他还以为贺衡同这些人不同,原来也是个道貌盎然的伪君子!但辛伯雍话说出口时还是十分客气:“酒楼的事我也做不得主,不过画舫上的事王爷是做的了主的,不知王爷说中环多者获胜的话可还作数?”
他陡然将话题引到射箭上,众人多是怔住,韩与为搂着佳人讥笑道:“辛小掌柜不会以为这蠢货能胜过我们在座这么些人吧?”
辛伯雍挺着胸脯,颇有些自豪的咧开嘴一笑:“不妨请王爷的手下一查。”
闻言,众人虽有不满,却也想狠狠地打一下辛伯雍的脸,杨钊挥了挥手,便有小舟划去湖心亭,不过片刻,那小舟又划来,众人等不及纷纷凑到船边。
方才射箭时,贺衡在同杨钊闲聊,也只在最初听了韩与为的箭,旁的他还真没听见,如此一来,贺衡也来了兴致。
他才踱了几步,夯娃原本被辛伯雍牵着,却霎时间挣脱,他跌跌撞撞的跑过去。
抱怨声顿起:“你这个乞丐敢撞本公子!”
夯娃像是听不见似的固执的跑开,辛伯雍心道不好,夯娃似要撞到贺衡,辛伯雍连忙呼喊:“夯娃回来!”
闻言,阿晃最先反应过来,可只见夯娃离贺衡右肩仅一步之遥,主子身上的伤还没好,阿晃担忧的大叫:“主子当心!”
贺衡侧身时已然来不及,夯娃狠狠撞到他的右肩,他吃痛的松了肩膀靠向一边,一个没扶稳直直的朝着水下栽去。
“太甫!”
“主子!”
一切发生的太快,杨钊和阿晃慌张的唤了声,辛伯雍急的跺了下脚,一手撑过船沿便朝湖里跃去。
这天气掉湖里可不会好受,贺衡本想借力上船的,却在看见辛伯雍慌慌张张的跳下船,倏然就泄了力。
这小骗子还怪有些潇洒的。
“噗通。”一声。
掉入湖中,冷水瞬间侵入骨,贺衡只感觉左肩更疼了。
“噗通!”又一声。
这一声就是辛伯雍了。
贺衡跌落画舫的那一瞬辛伯雍心里什么想法也没有,唯一想到的就是贺衡不能有事,看杨钊对贺衡的态度便知此人的重要,若他出事夯娃一定活不了了!
可是才一落水,辛伯雍就被冷得打了个寒战,他呛了几口水便沉下去,晃荡的水中,贺衡看见那人张牙舞爪的四肢便腹诽了声“蠢货”。
这到底是来救人,还是来殉情的?
贺衡真是又气又想笑,无奈的朝着辛伯雍游去,他怎么能把自己的安危寄托在这个小骗子身上的?
“救……命……”辛伯雍下沉的身体突然被人抓住提起来,他嘴里还吐着泡泡,求生的本能让他双手死死地抱住贺衡。
贺衡蹙眉,二指一并点在辛伯雍双肩的穴道上,迫使辛伯雍松了手;两人纠缠着,贺衡不慎扯下了辛伯雍的发带,流水冲开他的发丝,也冲走了他身上的烟火味道。
这样一看,这小子好好梳洗一番应当比如今能入眼,贺衡抿着唇浅笑,辛伯雍却没那么好受,他眼睛因不适应水下而眯着,眼尾微扬,深棕色的眼睛既多情又冷漠,十足的矛盾。
辛伯雍双腮鼓起,嘴里不时吐出些气泡,贺衡想,若是他不是像只违心的小狐狸,而是如那夜一样肯真心的笑一笑,应当也是别样的风姿,但如今很显然贺衡脑子里想的都没出现在辛伯雍脸上,他只能隐约看见辛伯雍溺水的神色有些痛苦。
辛伯雍的一只手还本能的抓着贺衡的束腰,贺衡换了下气,水泡不约而同的从两人嘴边冒出些。
湖面上还有搜救他二人的船只,想到迟冬宴的饭还没开席,贺衡便舍了直接游去岸边的念头,他抓着辛伯雍的衣领游出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