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年春去离开
年春去在三天后的一大早就离开皇宫了，越九皋早上醒来的时候，派去暗中保护年春去的人禀报说已经出宫门了。再等陆白扉醒来，年春去已经出了城门。
在越九皋的认知里，年春去陪他过了七年，偌大的皇宫能和他说上话的人不多，年春去是一个。
不论他现在对年春去抱着什么样的心态，七年的时间是实打实的，蓦然少了个人，心里自然还是有些空落感。
陆白扉看来也是这样。
但是最难受的人还是乐生。
自打陆白扉生完榴儿后，越九皋就没管过乐生，还因为担心乐生吵到陆白扉的休息，整整一个月都把他拦在太极殿外，直到上段时间才放乐生进来。
太极殿没什么吸引乐生的东西，越九皋和陆白扉看着也不像是有心情陪他玩的，因此这段时间乐生也是鲜少踏足里面。
但是年春去离开的这天，还是上午，越九皋像着平常翻着奏折，突然门外跑进来一个小身影，哭哭啼啼，直接扑进了他的怀里，两手两脚一并用力挂在越九皋的身上，过了一会又变成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第一次见乐生哭的这么剧烈，两人手忙脚乱安抚着人。问乐生怎么了，乐生又一个劲只知道哭，半天下来一声也不坑。
后来问了宫人才知道，乐生一大早就往年春去的院子去，但没能进去，宫人跟他说小年哥哥离开了，于是一路哭着跑到这边。
好不容易安抚好乐生，越九皋和陆白扉心里也不太好受，才压下去的怀念此刻又漫了上来。
将乐生送出去时，越九皋抬头看外面铺了一地的艳阳，回到殿里见陆白扉的脸上已经养出了血色，心里斟酌一下，提议去年春去的院子那看看。
一个半月来第一次获准能出去逛逛，但陆白扉的心情并不是很好，在越九皋往他身上一件件衣服套上去时，也没有多说什么。
来到院子前，解下三件衣服，剩下的穿着才是夏天的装束。
但是陆白扉也没计较这点事了。
门口紧闭着，下了轿辇后，陆白扉往前探上两步，越九皋手已经搭在院门上，准备推开紧闭的门口，突然陆白扉说了句：“等一下。”
说完陆白扉往前探上两步，深深嗅了两口气，转头去问越九皋：“是不是有荷花的香气？”
越九皋将手收回，也学陆白扉深吸一口气，但是他对花香不敏感，除了茉莉、玉桂这些香气馥郁的花味外，他闻不出空气中掺着的其它香。
于是很诚实的和陆白扉说了闻不出来这事儿。
陆白扉如今已经扒近院门了，一只秀鼻几乎要和门缝接触，又闻上许久，回头笃定得和越九皋说：“这是荷花香。”
越九皋向来不反驳陆白扉的话，信了空气中有荷花香，但是心里有个疑惑：“这附近没有栽植荷花，怎么会有荷花香呢？”
“看看就知道了。”陆白扉说着，手一用力，就将院门推了开来。
入目的不是那天的院落寥落，也不是以前的绿叶拥翠，陆白扉睁大一双眼，环顾四周。
越九皋也踏前一步，看到院子第一眼，也是讶异的说不出话来。
果然是荷香。
吹来一阵微风，笔直的花径轻轻摇晃，漾起一圈圈涟漪。少了一层门户隔绝，荷花的清香也显得馥郁，不需要深吸，随意吐纳，都是满腹的荷花清香。
这里原本是没有适合荷花生长的地方的，但是年春去用许多块石头垒出了一个五步大小池塘，现在池塘上布满了高挺的粉荷。
夏风习习，吹来阵阵荷花的香气，也不觉得夏风燥热了。
之前越九皋送来的好几盘扶桑花现在沿着石头种到了池塘边，正好是扶桑花的盛季，大红的花朵在上面盛开，下面又是积累的像云霞一样的荷花，红粉相间，霎是好看。
陆白扉突然想起那天年春去说的带荷花来见他，当时他没往心上放，前些天年春去空手而来也不在意，殊不知他放在了心上，并准备了好大一个惊喜。
两人痴痴望了荷花好一会，再走进年春去的房子，房子很干净，只留着一封信。
“九哥、白扉哥，希望你们看见那处池塘的时候，它还没遭到乐生的摧残。”
“但是乐生很听话，让他不要动，不要进来，他多半都会听的。他也明白我的意思，昨天晚上我和他告别的时候，看见他泪眼汪汪的样子，我当真被吓了一跳。所以我决定早
点动身，和乐生相处大半年，看他越来越健康，如今脸上也是红润一片，我怕再多看几眼，就舍不得他了。”
“不聊乐生，才说几句，就忍不住想起他来。”
“池塘是那天和白扉哥聊天之后开始搭建的，乐生也出了一份力，白扉哥你应该还记得，我说过要带荷花去见你吧。”
“其实当时不只是想着六月份是荷花盛开的季节，而是我发自心底的认为荷花适合你。”
“我学不来你们汉人那些说辞，但是你看荷花瘦瘦一根茎，却能直直的撑起那么大的一朵花。我猜测九哥就在你旁边，你问问他，像不像。”
“像。”没等陆白扉发问，越九皋抢先答道。
紧接着又看向下面的话。
“那些扶桑花，是九哥送我的。但是我觉得九哥很像扶桑花，因此就栽到荷花旁边了。今天看它们开得艳丽，这才想起它们其实都是夏天时候盛开的。不过乐生也很喜欢扶桑花，希望没被他摘完。”
陆白扉不曾将扶桑和越九皋联想到一起，看纸上这样一席话，脑海自然浮现出扶桑的影子，张扬的花瓣，纤细的花心，确实有些相像。
“把它们栽到一起的时候，那副景象完全出人意料。两种花明明是不一样的味道，凑在一起居然莫名的和谐，也许这就是缘分。”
“老实说我在后面看着你们的模样，心里很是艳羡。所以我也决定去找我的缘分了。白扉哥这么聪明，应该猜出来了。猜不出来也没关系，过上段时间，你们就明白。”
“如果你们想做什么，不需要顾虑我的。我猜我现在的想法，你们都能理解，所以我就不多说了。”
“信不算长，我的字不好看，就不显摆。但最后还是想啰嗦一句，虽然乐生很乖很听话，但是你们还是要多点照顾他，乐生其实很敏感的。”
读完信后，陆白扉缓缓吐纳一息，再笑着对上越九皋：“看我说的没错吧。”
将信叠好拿着，陆白扉继续说着：“其实上一世有件事我一直想不通，但我觉得过段时间就明白了。”
“是慎王谋逆那件事吗？”
陆白扉点了点头，没打算和越九皋细聊：“过段时间我再和你说吧。最近就先不要动慎王的手脚了。”
越九皋点头应承下来。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了院外，又看见那方荷花池。越九皋问向陆白扉：“这儿有什么想法吗？”
陆白扉看了看手里的信，一抬头，捕捉到门边的小身影。
“乐生。”陆白扉朝着门口的小人招手。
乐生紧紧扒着门侧，犹豫不决的走上前来。
“乐生喜欢这儿吗？”陆白扉蹲下来捏了捏乐生的脸颊，很软乎。
乐生没有出声，但是轻轻点头。
“那以后这儿就交给你了，好不好？”
乐生不像其它小孩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自打知道年春去离开后，虽然被安抚过，但仍然是闷闷不乐的。等听见陆白扉的话后，这才一扫先前的不快，嘴里喊着“花花”，手舞足蹈得跑到池塘边。
陆白扉讶异这么复杂的话乐生居然听懂了，赶紧跟上两步，提防着乐生的动作。
有水的地方比其它地方要凉上一些，再加上石头是冰冷的，陆白扉手指接触到边沿石壁，冷不丁打了个喷嚏。
一边的越九皋紧张坏了，当即给陆白扉盖上两身衣服，吩咐宫人看好乐生，就带了陆白扉回去。
甫一回到太极殿，就把陆白扉塞进被子里，再把门窗严严实实关上：“乐生自然有人看着，不需要你跟着他。”
陆白扉从被子中探出头来，被强塞了两身衣服，已经热了一路，现在又被塞进被子里，额际爬满汗珠，手边没有扇子，越九皋也不会允许他扇风，于是只用手当扇，送来些聊胜于无的风：“自从接回生儿后，除了开始那段时间，后来我们都忽略他了，估计在生儿眼里，我们比不上小年。”
越九皋知道陆白扉是因为看了那封信才有的感想，用帕子擦去汗珠，道：“这事不急，你还是要先把身子养好，否则以后生儿能跑能跳，你就跟不上他了。”
是这么个理，陆白扉将还捏在手里的信递给越九皋，让他放好，环顾四周这看了整整一个半月的地方：“但你不能让我一直待在这吧，每天只能看书，很闷。”
听见这话越九皋认真的想了想，突然笑了出来：“那每天我陪你出去逛
一会。但是以后，孤给你个任务。”
“什么任务？”陆白扉心里有些发毛，不知道越九皋在打什么主意。
越九皋又笑上两声，忽而又转为叹气：“准备点东西，给小年送去吧。”
“送东西给小年？”陆白扉不解的复述这番话，很快明白了越九皋的意思，一字一句的吐出那个词语：“嫁妆。”
越九皋无奈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