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你的心思都太好猜了
虽说京城到山西距离遥远,如果送去好几箱“嫁妆”,倒不怕铺张浪费,但是着实只能想到一小箱子的礼物。
“这是蜀葵种子,只是玉兰花种……”
明知越九皋对这些没有兴趣,陆白扉还是一包包花种拎起来同越九皋说着。
“这事儿你来办就好,不用和我说。”越九皋由衷说出这句话,说完就想逃离陆白扉的喋喋不休之中。
陆白扉是专门捉弄他一把,哪有轻易放过越九皋的道理:“不行,你得好好听。从皇宫出来的人,只有这一箱子的礼,万一别人说我苛刻怎么办?”
“谁敢。”越九皋落下两个字,屁股已经离开椅子,要去另一边。
陆白扉连忙放软声音:“你来看看,万一少了喜欢的花,小年可要失落了。”
“我没和他聊过关于花的问题,说不定他喜欢就是桂花。”越九皋没有回原来位子的意图。
见唤不回越九皋,陆白扉也不再提花种的事,抚上箱子里唯一一件并非花种的东西——用一整块翡翠刻成的棋盘。
“添上这样东西,总觉得有些破坏意境了。”
用的是顶好的翡翠石,再有宫里匠人连夜打磨并在上端纹出的棋局轮廓并莲花纹饰,说一句价值连城不为过。虽然本意是觉得一箱种子过于寒酸,要拿件东西镇住,但真将棋盘放进去,反而像将箱子割裂成了两方。
“都弄好了,就放进去吧。”
越九皋不觉得有什么不妥,易得难得,都是心意,并且那些花种不仅有宫人精心栽培所得的花种,陆白扉还亲自踩过各处宫落,连带野花杂草的种子也放在了里面。
“小年离山西还有半月行程,左右还有时间,慢慢看着添进去。”越九皋继续说。
陆白扉点点头,取过盖子:“如果到时候发现猜错了,真是贻笑大方了。”
“如果慎王对小年不是那种态度,种子就给生儿,棋盘就给我们手谈。”
看越九皋分配东西的去向眼睛也不带眨一下,陆白扉无奈笑着:“做礼的东西,反而先想好没送出去的下落。”
将箱子搁到一边,越九皋提到了乐生,陆白扉也顺势转到乐生身上:“生儿又在院子待了一天吗?”
“对。”越九皋回答,“有时候真怀疑这孩子究竟是我的还是小年的,别的事情不见他有兴趣,唯独栽植,一连半个月也不见闷。”
“并且颇具天赋。”陆白扉笑着补上一句。
当时说将年春去的院子交给乐生,不过是看两人互相喜欢,给乐生一个安抚。乐生那么小,能会什么料理的事情,但是这半月来乐生的表现完全不像一个二岁的小孩,虽然仅仅是能够维系原样,但这已经是许多八岁九岁孩子都不能做到的。
乐生不仅做到,还给院子增添了一些绿色。
陆白扉在搜寻花朵的时候顺手给过乐生一把,而乐生当真栽出了一排青叶子。听说那排青叶子宫人不曾插手时候陆白扉已经足够震惊了,问乐生那是什么花的种子时,乐生还指着月季。陆白扉对此半信半疑,后来问宫人才知道乐生是将花朵分类栽植的。
也许同时塞上好几把花种给越九皋,越九皋只会一把子全部洒下,而不会分类栽植。
以至后来看见土地上越发茁壮的嫩枝,陆白扉都会用敬佩的眼神望着,走路已经很稳的乐生的背影。
但是越九皋对此却很头痛。
越九皋手里拿着一本折子,本来还能边同陆白扉聊天边看上几句,一提及乐生,就看不进里面的字词,变作哀叹声:“这孩子现在只对花草兴趣大,和他聊奏折上的事,没能说几句就走了。”
“他才多大,能听懂就怪了。”陆白扉无奈的递去一记眼风,“但你都打算让慎王坐这个皇位了,还担心这个做什么?”
越九皋动作一滞,将折子放下,走近了陆白扉几步。
这些天因为年春去的事情,他们没少提及慎王。
但是有意将皇位让给慎王是生榴儿之前的事了,自陆白扉平安迈过那遭,这个心思就被他碾碎,这些天的聊天里面,应该不会出现这种意图的。
陆白扉没顾越九皋殷殷投来的视线,先拿过茶润了下喉咙,这才解释:“你现在确实没这种心思,但你以为我看不出你前些时候的想法吗。”
将茶盏放回桌面上,动作不算轻,瓷器与木几磕碰出清脆闷重相夹的声音,像陆白扉此时的心情一
样复杂:“如果我挺不过去,你也不打算活了。”
越九皋没有回答陆白扉的话,担心的眼神是藏不住的,被猜出来不意外,如今被戳穿,越九皋也不觉得局促,心里边反而是一阵后怕。
陆白扉好像连他的后怕也猜了出来,说完那句话后,紧接就是一句安抚的言辞:“不过我挺过来了。”
七月的太阳落的晚,搁在两个月前,这个时候天空应该挂上蟾盘了。从大开的窗菱溜进来的还是柔和的昏光,夕坠和初晓时候的光照其实是一样的,尤其是铺到陆白扉脸上时,都粲着暖意,让人忍不住,将这块温玉揽入怀里。
越九皋这么想,也这么做了。
足足抱了一炷香的时间,直到阳光都只剩细碎的金粒,越九皋这才松开手臂的桎梏,手掌还依然贴在两处蝴蝶骨处:“你都知道了。”
始终被人圈着,陆白扉也并不觉得不自在。伸一只手指绕弄越九皋衣服一角,很骄傲说着:“你的心思,都太好猜了。”
又抬起头对上越九皋的眼睛,再挖出越九皋的一个秘密:“平明在哪?很久没见他,确实是有些想他了。”
连这也猜了出来。
越九皋无奈的摇着头:“就在榴儿身边呢。平明虽然和我不对付,但在这件事情上我俩居然难得一致。他也觉得出现在你面前,会给你徒添烦恼,虽然很想你,但是不敢和你见面。”
“那还挺难为你,每次和榴儿会面,都要先经历一次冷嘲热讽。”陆白扉调侃了一句,再继续聊起平明,“让他过来一趟吧,只能偷偷看上一眼,怪可怜的。”
“你知道到他会偷偷看你?”
“也是猜的。”陆白扉对越九皋狡黠一笑。
越九皋瘪了瘪嘴:“还以为只能明白我心里的想法,原来对谁都一样。”
“说什么呢,平明跟了我十几年,我当然猜的到。”捶了越九皋一把,催促道,“快把他叫来。”
越九皋犯不着和平明计较,又将陆白扉按近怀里抱上一会后,才折身去找平明。
“小公主刚吃饱,睡下了。”
榴儿住的地方也在太极殿附近,越九皋走上几步,刚踏进去,劈头先是平明一句满含不耐烦的话。
言下之意就是他来的不是时候。
越九皋没有理会平明的话,也不急得将此行目的立刻说出来,进去看了一会睡容香甜的榴儿后,出来也还没有和平明提这茬事,反而在平明看的见的地方,不停转悠,时而驻足观赏一下月亮。
没费太多时间,就听见后面传来一声“啧”,随后一阵衣服摩挲声。
掉过头去看,不出意外看见平明调整了在椅子上的姿势,只留给越九皋一个背影。
平明心思确实好猜。越九皋心里想着,他才和平明有多少次会面,平明现在的姿势和他脑子里浮现出的模样完全一致。
逗够了平明,越九皋这才提起正事:“孤是来找你的。”
“找我?”平明显然没料到这一回事,下意识转过身,突然想起面前的人是越九皋,已经扭了一半的身子强行打住,又状似无事发生扭回原来模样。一边不断摩挲着指腹,一边还强装淡定和不屑,故意漫不经心说着,“陛下日理万机,有事快些说,为了我耽误时间可不值得。”
看平明这副爱理不理的模样,越九皋嘴角的笑就没下去过。
他也不急着说,预备再逗上平明一会。
平明在和陆白扉有关的事情上一向都沉不住气,这次还没有提陆白扉,但是猜也能猜到是和陆白扉有关。平明自己也清楚,越九皋来找他,十次有十次是为了他家公子。
见越九皋迟迟不说话,平明果真先沉不住气,衣袂一翻,眼神只逼着越九皋:“我原还真不知道,陛下时间这么富余。”
看平明有些急了,越九皋终于收手:“白扉想见你。”
“啊?”平明愣了愣,不是很相信的发出质询,“公子想见我?”
越九皋点了点头。
平明还是不敢相信,但是手上动作已经开始偷偷整理衣服:“你没诓我?”
“孤日理万机,哪有时间诓你。”越九皋用平明刚说过的话堵他。
但平明还是咬着牙摇着头:“我不信。”
越九皋嘴角的笑更灿烂了些,转身留下一句:“信不信由你。”随后出了殿,寻了个隐蔽的角落,低低发出在殿里不好吐露出来的笑
声。
他在院里等了一会,就看见平明从里面出来,笔直地往太极殿方向去了。
越九皋从角落走出来,看着面前的景色空荡荡,已经没有平明的身影。他折了个身,往椒房宫的方向走去,太极殿就留给这两人叙旧。